此时已是深秋,树叶枯黄。

  清凉的风吹过,带来一阵彻骨的寒意。

  温度越来越低了。

  想到这,季辞便给自己多添了几件衣服。

  他怀里抱着一个小暖炉,丝丝暖意从手掌传导到全身,舒服的骨头都酥了。

  季辞一边兴致勃勃地哼着歌,一边用小镊子拨弄笼子里面得毒虫。

  自从上次被毒虫咬之后,小师弟就不让他碰这些虫子了。

  甚至上山找毒虫这件重任也全部交给了秦珏去做,季辞说他这次长了心眼,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结果秦珏凝眉看了他许久,才缓慢地、一字一顿道:

  “你,心眼?”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信任。

  很明显,秦珏认为自家师兄突然多了两个脑袋,都比他突然多长了些心眼更让人容易接受。

  莫名被嘲讽的季辞气急,一脚给人踹出了屋子。

  随后自己削了木头镊子来数毒虫玩。

  也不全然是玩吧,季辞主要是把这些毒虫和绢布上的记载都比对上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他不想让秦珏一个人在外面辛苦,自己却在屋子里无所事事。

  最主要的是这些毒虫都长得很丑,大多数都丑的季辞两眼一摸瞎,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去世八百年的孤鸿骨骸。

  想到这,季辞嘻嘻笑起来。

  他真是一个恶毒的家伙。

  屋外的冷风从窗户灌了进来,季辞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更用力地捏紧了暖手炉。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用灵力做个屏障隔绝一下寒风,就见窗户外面飞进来一只纸鹤。

  叠的很漂亮的一只纸鹤,翅膀“扑闪”着,艰难从寒风瑟瑟的屋外飞了进来。

  看着那只纸鹤,季辞起了点好奇心。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两根手指轻轻地将在空中飞行的纸鹤捏住了。

  被捏住翅膀的纸鹤乖乖停住不动了。

  季辞盯着这只纸鹤看了两秒钟,忽然记起来,道宗弟子联络的时候,一般都会在黄符上写上话语,随后将灵力注入其中,将之叠成纸鹤的模样放飞出去寻人。

  难不成这是小师弟送给他的纸鹤?

  想到这,季辞兴致勃勃地将纸鹤给拆了开来。

  拆开之后,只见这半个手掌大的黄符上的确是写了字的,但那并不是秦珏的字迹。

  黄符上的朱砂颜色红的艳丽,字迹工整小巧,因为这黄符不大,所以持笔者用的是簪花小楷。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看到这,季辞微微蹙起了眉头。

  相思诗?他又往下看了看,只见黄符左下角有一个红色的印章。

  季辞的目光落在那印章上,仔细查看之后,这才发现那印着的,竟然是“云时”二字。

  这纸鹤是云时传过来的。

  思及此,季辞登时闭上了眼睛。

  他左右看了看,将那黄符卷起来,放到书案上燃烧着的烛台上方,任由火舌将黄符吞没。

  直到这张记载了缠绵相思诗句的黄符完全化为灰烬,他才勉强松了口气。

  季辞垂下眸子,低低地骂了一句:

  “晦气。”

  文绉绉的搁这倒酸水呢?季辞看见就觉得心理不适。

  诗是好诗,但这诗经由云时之手出来,季辞便觉得万分嫌弃。

  他现在也没了校对毒虫的兴致,只在绢布上画了一道勾用作标记,之后便盖上毒虫笼子,顺便将卷布卷起来,跑到厨房给自己做饭吃去了。

  让自己忙起来,争取把那些晦气的东西全部忘掉。

  ……

  时间一点点过去,季辞已经烧出了第十五道菜了,秦珏才终于回到待客所。

  他刚刚踏进院子,就见师兄站在灶台边,脸颊上沾了点灶灰,正专注地往里面添柴火。

  就好像凡界那些互相依偎的农门夫妻,丈夫外出工作,妻子在家操办家务。

  每日粗茶淡饭,鸡犬桑麻,生活也很是安逸。

  秦珏心底有些动容。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在季辞全无防备的时候,从背后抱住了师兄。

  双手紧紧环抱住季辞的腰,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

  可惜的是季辞一点都不慌张。

  他只是抿着唇笑了一下:

  “呦,终于回来了?”

  秦珏“嗯”了声,顺势从季辞手中接过拨弄柴火的棍子,说道:

  “我来吧。”

  “不用,”季辞说,“我就烧火玩玩,饭菜已经做好了,就在桌上。”

  说着,他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用除尘诀简单打扫之后,便拉着秦珏坐到院子里的石桌上。

  石桌不算大,但是被季辞密密麻麻摆满了菜色。

  这些全都是他闲着无聊做出来的。

  秦珏掏出手帕,帮忙擦干净师兄脸上的灶灰,漆黑的眸底倒映出季辞那张勉强笑着的脸,柔声问道:

  “不高兴吗,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原本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季辞一下子就破功了。

  他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皮:“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闻言,秦珏勾唇笑了笑:“是很明显,就差没把我不高兴写在脸上了。”

  他稍微思索了片刻,打趣道:

  “像只在和自己生闷气的小老虎。”

  季辞:“……”

  “你够了。”

  有那么明显吗?他瞪了秦珏一眼。

  在对方温和的目光下,季辞终于还是将今天收到云时纸鹤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说的磕磕绊绊,别别扭扭,最后两眼一闭,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秦珏唇边笑容稍敛,问道:“他写的什么诗?”

  季辞脸颊微红:“就一首写相思的。”

  “复述一遍。”

  这时候的秦珏格外不讲道理。

  季辞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寻思着不过是一句诗,说就说呗。

  于是他将那诗完完整整地背了下来。

  那诗也很狎昵,将季辞比作美人,又将云时自己刻画的如此思之如狂,想念入骨。

  季辞觉得很肉麻,他自觉不是那等美人,又觉得云时实在过于夸大,不知羞耻。

  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有些担心。

  云时是实力通天的修真界大能,若他真要将季辞抓回去,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其实从季辞成功从云时手中拿到离宗玉佩开始,他就应该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逃离云时的手掌心。

  季辞越想便越是郁闷,正要说些什么,就见秦珏将他揽进了怀里。

  他只是稍微懵了一瞬,随后就顺从地趴在了秦珏身上。

  微风拂过,冷空气吹的人皮肤发痒。

  秦珏眼眸暗沉,垂首在季辞脖颈间啄吻。

  师兄是他的人,他们是已经互诉衷肠、将来也会长相厮守的恋人,云时有什么资格用这种狎昵的态度来逗弄调戏?

  总有一天,他要亲自将云时斩于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