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最后是被秦珏给抱回去的。

  他全身乏力,感觉脑袋晕沉沉的,眼睛能看见的所有东西都十分模糊且颠倒。

  秦珏抱着他,季辞便倒在他怀里,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脸。

  好半晌,才说出一句:

  “小师弟,你怎么有五个脑袋?”

  秦珏抖着嗓子:“师兄,别睡觉。”

  “我没睡觉啊。”季辞不满道,随后又笃定道,“你有五个脑袋,四只眼睛,两个鼻子五张嘴巴。”

  季辞失望地垂下手:“你变得好丑啊,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

  秦珏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季辞靠在他胸膛上,能听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快的像是要从胸膛里直接跳出来。

  季辞寻思着,这心脏跳的这样快,他家小师弟要是挂了怎么办?

  不行,他都还没挂,小师弟怎么能挂?

  季辞一着急,就开始捶秦珏的胸口:“别跳了!别跳了!听到没有!”

  秦珏赶路赶到一半忽然被揍,有些茫然地垂眸看向躺在自己怀里不知道捣鼓些什么的师兄。

  叹了口气。

  “师兄,别闹。”

  他得带季辞去找尉迟,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在绢布上记载的毒虫毒性强烈,稍有不慎便会暴毙而亡。

  秦珏心脏绞痛。

  他前不久才和师兄表白心意,师兄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他心跳如擂鼓,冷汗从额头后背往下流去,抱着师兄的手用力到发白。

  季辞眼眸已经有些浑浊。

  他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含糊道:“我好像……看不见了。”

  这话一出,顿时犹如一把斧子狠狠砍在秦珏心上。

  他声音艰涩:“那就闭上眼睛。”

  “哦。”季辞乖顺地把眼睛闭上,呼吸渐渐平缓绵长。

  似乎是陷入了沉睡。

  一滴热泪滴在季辞眉心,他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秦珏将季辞抱的更紧,他低下头来,将一吻落在季辞的眉间,珍之又重。

  ……

  秦珏强闯入门主府的时候,尉迟正在和平羌门的几位长老商量和大梁的商道一事情。

  会议室的门被破开,尉迟惊的手中茶盏都被摔碎。

  看清来人的脸之后,他皱起眉头:“你发什么疯?!”

  秦珏没回,他快步上前,声音沙哑:

  “师兄被毒虫咬了,找医师来,快!”

  话音落下,尉迟瞳孔骤缩,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季辞身上,面色顿时变得惨白。

  他站起身来:

  “去把耶达木叫来,愣着干什么?!”

  旁边几位长老惊疑不定,连忙推搡着弟子出门去找耶达木。

  尉迟双手发着抖:“是什么毒虫?”

  秦珏没说话,他将那装满了毒虫的笼子找出来,打开盖子:

  “最上面那只。”

  看清之后,尉迟闭了闭眼:“天魁甲,为什么偏偏是天魁甲?”

  听他这个语气,秦珏心尖陡然一沉:“……什么意思?”

  尉迟狠狠瞪了他一眼,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连他都保护不好,废物。”

  这一次,秦珏少见地没有回怼。

  尉迟看见他就一肚子气:“咬的哪里?”

  秦珏将季辞那只手捞了起来。

  尉迟看了一眼,发现秦珏竟然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了。

  看样子是挤出了外围的毒血,并用衣带子系在季辞手腕处,防止毒素倒流。

  天魁甲,是西域十大毒虫之一。

  被咬了之后会有神志不清、四肢疲软、并有短暂的失明失聪症状。

  这种毒如果不能在十日之内解开,之后必然暴毙。

  就算凭借珍贵药物吊着命,上面所述的所有症状也不会消失。

  尉迟将季辞从秦珏怀里抱了出来,快步往里屋走去。

  外界的种种并没有影响到季辞。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症状就和吃了毒蘑菇差不多,不仅产生幻觉,还晕乎乎的。

  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眼睛看不见了。

  鼻尖萦绕着的金盏花香消散,季辞极为不安。

  他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用力拍打着圈在自己肩膀和膝弯处的手臂,着急道:

  “你是谁,我小师弟呢?”

  尉迟脚步不停,眉尖却深深蹙起。

  “别闹,帮你解毒。”

  听到这话,季辞勉强安静了两秒。

  倒不是不是想闹,而是四肢不知为何渐渐没了力气。

  被放在床榻上的时候,季辞还在呢喃着:

  “我小师弟呢?”

  尉迟神色阴晴不定。

  他甚至想现在就掐着季辞的脖子告诉他。

  他的小师弟屁用都没有,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只有他尉迟,只有他手底下的巫医耶达木。

  但到底是舍不得下手。

  秦珏从外边近来,正好听见季辞在喊他的名字。

  他连忙上前,握住季辞的手腕。

  那熟悉的金盏花香重新弥漫开,季辞这才稍稍安静。

  一片寂静中,尉迟冷冷看了他们一会,随后猛然拽起秦珏的领子,狠狠往他脸上揍了一拳。

  秦珏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一拳。

  嘴角被揍得发青,丝血渗透出来。

  秦珏没有理会发疯的尉迟,只是将季辞握得更紧了。

  他们都不好受。

  等耶达木过来的时候,季辞已经完全陷入深度昏迷。

  耶达木带着半边银色面罩,一头乌黑的青丝中只在鬓角那处有几抹白色。

  他将手搭在季辞手腕处。

  半晌才道出两个字:

  “难解。”

  尉迟目光阴翳:“那就想办法治好他。”

  闻言,耶达木朝床榻上的青年看了一眼,随后叹了口气:

  “门主,可否让我看看那只作乱的毒虫?”

  秦珏将笼子递给他:“最上面那只。”

  耶达木打开盖子看了一眼,在看清那只毒虫的品相之后,稍微愣神,眉头蹙起来:

  “这只毒虫有很多年头了,我没有把握完全治好。”

  尉迟死死盯着他,双目赤红:

  “那就想办法啊,还要我说多少遍!”

  耶达木抿了抿唇:“是。”

  他从怀中拿出一只布袋,从中取出一颗药丸,塞进了季辞的嘴里。

  动作间,耶达木目光落在季辞腰间。

  ……那地方怎么在发光?

  他迟疑了一瞬,伸手从往那里摸了摸。

  紧接着,一枚玉佩掉落在床榻上。

  耶达木捡起来看了看,发现正是这玉佩在闪着幽光,上面刻着三清道宗四个字,背面还有一道私印。

  上面写着的好像是——云时。

  耶达木将玉佩举起来:

  “门主,发现了这个。”

  待看清之后,秦珏目光微凝。

  ……

  与此同时,三清道宗,太极殿。

  那枚被盘玩了无数遍的玉佩也在转瞬间亮起幽光。

  云时被那道光芒闪了一下眼睛,随后便搁下笔,饶有兴致地将玉佩拿了起来。

  如瀑的雪色长发垂下,云时纤长的手指点在玉佩背面的私印上。

  摩挲一阵之后,大殿中响起一阵低沉的笑声。

  云时缓慢掀起眼皮,抬手招来旁边的一名小仙童,吩咐道:

  “去叫孤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