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雷劫打在身上的痛感提醒他,自己还活着。

  鼻尖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周遭安静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挤到了他的身边,依偎着他坐了下来。

  对方身体冰凉,没有活人的温度。

  这样的特征本该让人感到害怕,但奇异的是,季辞没有产生多少这样的情绪。

  他甚至觉得被这样靠着很是安心。

  最后一道雷劫劈下来的时候,季辞脑袋昏昏沉沉,他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好在灵台内磅礴的灵力将季辞强行唤醒,那片绿色的原野更加开阔,季辞分出一丝神识探进去,竟然感到意外的舒爽。

  雷劫过去了,意味着季辞也已经突破了化神境界。

  朦胧中,季辞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熟悉的猩红色,周边堆叠着小鬼的尸体,画面血腥残忍。

  他偏过头去,果然在自己身边发现了昏睡的明远。

  这场雷劫历时三天三夜,而这些天里,明远便一直守在季辞的身前,杀死了无数企图在这个时候扑上来的恶鬼。

  直到感觉到季辞有清醒的征兆,周身开始散发出化神强者的威压,逼的恶鬼四处窜逃之后,这才挨着季辞坐下,陷入昏睡。

  季辞艰难地扯开一个欣慰的笑容,将明远收进了芥子环。

  他扶着墙壁站起来,抬手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服没了。

  估计是渡雷劫的时候被劈掉了,季辞现在全身上下就剩一条之前自制的平角裤衩。

  跟裸奔也没啥区别。

  季辞表情莫测,感到些许的头疼。

  他似乎和裸奔有些不解之缘。

  算了,先去找件衣服穿。

  季辞提着剑搜寻了无数遍,发现这里的衣服竟然全部都是沾了血腥和碎肉块的,恶臭无比。

  他想拿着衣服跑去河边洗一洗,却发现就连河水里面都掺杂着恶臭的液体。

  季辞脸都绿了,没忍住骂了句国粹。

  他随手从旁边揪过来一只躲藏起来的恶鬼,将之一剑抹了喉,还是觉得难泄心头之恨。

  季辞在河边上站了许久,心说算了。

  反正这劳什子鬼蜮也没人,他穿没穿衣服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恶鬼不通人性,脑子里除了吃人还是吃人,季辞就算是脱光了在这里跳钢管舞都无法引起他们丝毫兴趣。

  想到这,季辞便一阵释然,继续向前赶路。

  鬼蜮总会有个出口,前方似乎非常热闹,不知道会不会有出口的线索。

  他身上属于化神强者的威压极其浓郁,一路上除了那些道行稍微高点的,寻常鬼怪压根不敢往季辞身边靠。

  而那些自以为有些能力的,全都被季辞斩于剑下。

  他一人一剑杀穿鬼蜮,所过之处留下一片鬼怪尸体。

  就算是季辞本人看见了,也会感叹一声真特么帅。

  要是穿着衣服,就更帅了。

  胡思乱想间,季辞已经踏入了这座鬼蜮最繁华的地方,铜骨城。

  季辞摸了一把城市入口处的石碑,心说这鬼怪扎堆的地方还挺讲究,路标竟然完好无损。

  看来鬼怪也需要认路。

  城市里的确十分繁华,卖什么的都有。

  这里聚集的都是高等级的鬼怪,识文断字,还会说话。

  季辞赤裸着上身行走其中,难免感到些许羞赧。

  他想去成衣店买件衣服穿,结果那女鬼老板不要银钱,说要他的一根手指。

  季辞怎么可能吃这个哑巴亏,当即就回绝了。

  为了一件衣服去掉一根手指,他季辞还没这么蠢。

  裸奔就裸奔吧,反正人鬼有别,这些鬼对他的身体没有兴趣。

  话是这么说,但季辞仍旧苦哈哈地找了块没人要的麻袋,打算给自己裹上。

  居然沦落到披麻袋的地步,季辞也觉得自己活的窝囊。

  他捏着鼻子把麻袋上的灰扫干净,把上半身给裹了起来,顿时觉得好受很多。

  这鬼怪横行的城市里,除了他便没有活人。

  这里的鬼怪忌惮季辞的化神修为,无论如何也不敢往上扑,倒是让季辞稍微松了口气。

  他找了间客栈,想要在里面住上一晚。

  掌柜是个大腹便便的饿死鬼,正疯狂往自己嘴里塞东西吃。

  见季辞要住店,目光便贪婪地落在他的脑袋上,舔了舔唇,说:

  “住店可以,脑袋得留下来。”

  季辞:“……”

  他没有理会,而是带着笑容问道:“这鬼蜮有人管吗?”

  饿死鬼口水哗哗地往下流:“鬼蜮就是鬼蜮,没有人管,我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在这里,拳头才是硬道理。”

  听到这,季辞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

  随后,折柳出鞘,瞬间取下饿死鬼的头颅。

  旁边的鬼怪受惊之后,皆朝着季辞扑了过来!

  季辞不慌不忙,擦干净染了灰尘的剑刃,低声道:“没人管,没人管那便再好不过了。”

  青年一张俊逸的脸庞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下一瞬,所有扑上来的恶鬼便被一剑洞穿头颅,死的不能再死。

  这客栈里所有动手的鬼怪,全都没了性命。

  季辞拖着折柳剑往里间走去。

  这下不就解决了,现在整家客栈都是他的了。

  想到这,季辞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角,随后在心底念了几遍清心决。

  在这里他不得不杀人……杀鬼,但是也绝不能沉溺于杀欲当中,否则道心不稳,定会走火入魔。

  在去往房间的路上,季辞碰到了一只瑟缩起来的小鬼,他停下脚步。

  那小鬼见季辞停了下来,顿时浑身颤抖,匍匐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季辞却没有在意,他观察了小鬼片刻,发现他身上并无杀孽,便问道:

  “会伺候人吗?”

  那小鬼抬起头哆哆嗦嗦地说道:“会……会一点。”

  季辞:“去给我倒盆热水,顺便再寻身干净衣服过来。”

  听闻此言,小鬼如蒙大赦,连忙应下来,跑了出去。

  待小鬼跑远,季辞便松了口气。

  他随意推开一间客房走了进去,正要往床榻上坐,随后又想起自己现在满身的脏污,便顿下脚步,缓缓坐在了地上。

  先睡地上吧,免得把床榻弄脏了。

  这么想着,季辞便又缓缓倒了下去。

  这个角度正好背对床榻,季辞睡了一会,觉得不太舒服,便翻了个身。

  结果刚一转过去,就和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对上了。

  那是张小孩的脸,眼眸沉静,眼白和黑色的瞳孔对比分明,猝不及防之下略有些惊悚。

  季辞愣住,随后面无表情地想——

  半夜千万别回头,恐怖片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