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老人, 在火焰熄灭之后，他被秦杨从白色的实验台拽了出来，现在里面只剩下一个生死不知的贺沉司, 鲜血已经沿着台阶往下淌，暗红的血预示着不祥, 让乔一航的心都提起来了。
“贺队, 贺队你醒醒, 你别吓唬我。”乔一航的手都在抖了，他扭过头看向秦杨道：“你进去看看他。”
“我疯了吗？”秦杨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实验室，他摊开手道：“你看看这里，你再看看大屏幕, 现在江亦洲已经知道我投靠你们了，谁知道这个里面还有没有别的陷阱，我是想对你们投诚，但是我不想死啊。”
他往后退了两步，却不想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秦杨全身骤然僵硬, 他听到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微微笑道：“秦杨, 见到我, 不来问好吗？”
谁也没想到刚刚还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江亦洲，此刻却来到了实验室，他搭在秦杨肩头的手分明很轻，状似无意，却让秦杨不敢再动弹。
“本来我不需要来这一趟的, 但是我很好奇一点。”江亦洲手里拿着一支透明的玻璃管，里面有血液样本, 他道：“我也很想知道，我是不是周涉。
”
“……”乔一航看着他。
“你知道周涉的生物样本在哪里吧，可以通过这个做对比吗？当着我的面做。”江亦洲的语气平静，他甚至眼角余光都没有看秦杨一眼，他道：“我劝你快一点，不然你的贺队就要坚持不住了，没人比我更了解这个东西。”
他指的“东西”就是曾经困住他，现在困住了贺沉司的实验台。
“好，我知道周涉的生物基因样本，我立刻做对比。”乔一航呼吸沉重，他盯着江亦洲，一字一句道：“汪老不想让你知道，贺队也不想让你知道，我也不想。”
“但是我想。”江亦洲唇角微扬：“我要知道我是谁，我的过往，如果我不是周涉，白白担了一个名头，岂不是很无辜。”
乔一航拿着那管血，而后从通道里进入了生物基因库，从里面找到了周涉在这里的基因样本，他的样本放在行动队里面，002号，周涉。
基因对比的速度很快，数据一项一项地吻合，在屏幕上不断地滚动，乔一航一边看着这个，一边下意识看向贺沉司那边，十分紧张。
“对比完成，结果显示，对比吻合度100%，对比成功率100%，人物重合率100%。”机械音响起，它道：“生物基因样本对比成功，行动队002号周涉，欢迎回到实验室。”
江亦洲站在这台机器面前，他看着上面显示的数据，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但这机械音并未停止，它继续道——
“以下发布任务内容——”
“任务执行人：全行动组成员”
“任务执行目标：周涉”
“任务内容：实验是我自愿的，如果这次实验失败了，请击杀我。”
……
“任务发布者：周涉”
乔一航转头看向了江亦洲，就连秦杨都看向了他，时间像是瞬间停止在了这一刻，江亦洲的手指微微颤动。
“咳。”囚笼里的贺沉司发出了一声低咳，江亦洲像是被惊醒了，他扭过头看去，只见那人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他浑身上下都是伤痕，脖颈处的鲜血染红了整个上衣，幸好离动脉还有一点距离，但锁骨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走……走……”汪老还是发不出声，他死死盯着江亦洲，一直重复这个字，谁也不明白他究竟是想要说什么，老人家眼睛通红，老泪纵横，他的牙齿在不断发颤。
“贺队，贺队你怎么样了？”乔一航也反应了过来，他立刻奔到了实验台旁边：“贺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贺沉司半跪在地上，他呛咳了一声，地上撒着星星点点的血迹，鲜血顺着唇角往下滴落，应该是因为爆炸而伤及内腑了，他整个人脸色苍白如纸。
“快走……”汪老终于能说出两个完整的字了，但是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小到只有站在旁边的秦杨和江亦洲听到了，秦杨看向汪老，脸上有些疑惑，而正准备看向贺沉司的时候，却不防正对上了江亦洲的眼神。
他亲眼看到江亦洲微微上扬的唇角，如同一盆冷水骤然浇头，寒意沿着脊背往上攀爬。
“我没事。”贺沉司站不起来，他伤的太重，只能勉强扶着实验台半跪着，短刀也摔在了一旁，他甚至连拿回到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实验台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他的异能几乎被全面压制住，他几乎是拼尽全力才用火焰在爆炸中护住了汪老，但自己在毫无保护措施的情况下直面爆炸冲击。
那一刻他真的意识到，江亦洲想要杀了他。
或者说，他有种感觉，江亦洲从头到尾想杀的人只有他。
因为炸乔一航的炸弹和炸他的，完完全全不是一个等级。
“我们刚刚做了基因对比，对比结果出来了。”乔一航说道：“他是周涉，他的的确确就是周涉，而且我们还收到了一份任务通知，但是你和我因为信息干扰都没有收到，这个任务通知是发给全体行动组成员的，周涉他也隶属于行动组，所以他的基因核对完成之后，这份任务通知就也收到了。”
“什么任务通知？”贺沉司的身体疼的厉害，他竭力控制着自己，尽量平静地问道：“他人呢？”
“他在这里。”乔一航回想起刚刚江亦洲听到机械音的情形，心头微痛，他低声道：“任务是由周涉自己发布的，内容是……实验是他自愿的，如果实验失败了，请击杀他。”
乔一航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但是从末世以来，他从未掉过一滴眼泪，此刻却忍不住了，五年了，再次回到这里，曾经的故人都已经死去，杀他们的是自己的队友。
那条任务通知，这遍地的鲜血……
“贺队。”江亦洲从秦杨的身边走过，往贺沉司所在的方向走来，他脚步略有些踉跄，十分沉重，眼眶通红，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掉落了下来。
可秦杨却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他死死盯着江亦洲的后背，心中只觉得发毛。
贺沉司也听到了江亦洲的声音，他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脸颊为不可见地抽动一瞬，似乎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是周涉。”江亦洲往贺沉司这边走来，他抬手摁在了乔一航的肩头，低声道：“一航，能让我和贺队说说话吗，是我做错了事情，都是我的错。”
乔一航应了一声，他起身抱了一下江亦洲，哽咽道：“不是你的错，是末世的错，都是末世的错，你没有错……周涉，周涉我……为什么会这样……”
他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用力地抱了一下江亦洲。
一个拥抱松开之后，乔一航往后退了一步，江亦洲看了眼这实验台，他抬步走了进去，这里只能囚禁异能者，而对于已经成为了丧尸的他没有任何作用，他毫无阻拦地走到了贺沉司的身边，也半蹲了下来，看着贺沉司狼狈到了极点的模样，低声道：“贺队，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我早知道……”
“阿涉。”贺沉司忽然开口。
江亦洲愣了愣，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立刻道：“我在。”
“当初到底是什么实验？”贺沉司问道。
“异能者改造实验，在高阶异能者里，进行改造，变成有意识的丧尸皇，从而引导丧尸不再攻击人类，控制丧尸群体，不再仇视人类。”江亦洲说起这个的时候，语气平静，似乎还带着一丝无奈：“但是我失去了记忆，我醒来的时候，只有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我只记得被强迫的，痛苦的，不堪的记忆……为了摆脱实验，我记得我疼到哭泣，求饶，下跪，磕头甚至是自残……我的记忆告诉我，他们没有停手，最后我死了，但是实验成功了。”
“阿涉。”贺沉司沉默了很久，他眼前因为距离爆炸太近，而略微有些阴影，看江亦洲时有些模糊：“他们都死了。”
“是啊，他们都死了，是我杀的，是我的错。”江亦洲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指节苍白有力，掌心沾着贺沉司的血，低低地喃喃道：“怎么办？我杀了他们，我醒来的时候，从这个囚笼里出来，那个女人……汪佳佳跑向了我，她抱住我，我从她的胸膛里取出了心脏，我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冰封了整个基地，但可惜，陈老……不，我爸还是跑了，他不见了。”
“阿涉。”贺沉司再次喊了这个名字，江亦洲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只听到贺沉司平静道：“你以前和我打架，输了就回去找佳佳姐哭鼻子。”
“是吗？但是我杀了她，我再也看不到她了。”江亦洲说着，眼泪掉了下来，落在了贺沉司的手背上，他像是被灼伤了一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江亦洲并未将这反应放在眼里，他低声道：“贺队，我很难过，你能抱抱我吗？”
贺沉司沉默了许久后，他抬起手，眼前有些模糊，但也能看得到江亦洲，他勉强抬手将人拥入怀中，而后低声道：“九级丧尸皇，实验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实验当然是成功了。”
江亦洲的声音很轻，他和贺沉司贴的很近，几乎能感觉到贺沉司胸膛处淌出的温热鲜血：“对吧，大执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