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落落给程乾打电话约他出去吃饭的时候, 程乾正在网上找着“四日游旅行推荐攻略”之类的资料。
既然答应了宋塔司要等宋塔司会来一块出去旅行，那程乾就会说到做到，攻略、计划, 一定要做好，最好多做几个，先发给宋塔司选好了，在宋塔司回来之前提前订好票……总之，必须保证宋塔司回来时不必操一点心，在家休息一天后，就立刻开开心心一块出去玩了。
结果, 正在兴致勃勃的忙着呢, 皮落落大早上就一个电话打来, 死活要让程乾今天出去一起吃饭。
抗不过皮落落的软磨硬泡，程乾最后只能答应了。
皮落落找的是个蛮高级的餐厅。早上十点多，这个点过来吃饭的人少, 闲聊的也不算多, 餐厅里就显得很安静。
“我有事跟你说。”
等程乾刚落座, 点上一杯饮料后, 周围没有其他人了, 皮落落就这样对程乾说。
看得出来, 皮落落的表情十分认真，还很严肃，显然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事。
程乾一愣。
“是出了什么事吗？需要帮忙吗？”程乾问。
“不是我的事。不需要帮忙，就是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说才行。”
皮落落说。
——不需要帮忙的事？还必须告诉自己？看这架势，总不会是宋塔司出轨了吧？
程乾难免忐忑起来。毕竟这种场景, 加上皮落落的语气和表情, 怎么看都不像是件寻常的小事。
——会是什么呢？
皮落落的声音里有明显的不忿, 他说：
“我忍了好几天了，本来不想跟你说的，可是，我实在忍不了了。”
——看这个情形真的更像是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场面了，所以皮落落到底知道了什么自己还不知道，但皮落落认为自己必须知道的事啊？
不会真这么惨，就是宋塔司出轨了吧？
程乾越发紧张起来。
“那……那你说吧。”
皮落落看着程乾，声音里的愤愤不平明显至极，他说：
“你知道宋塔司为什么能拿到腾阳集团的正式职位吗？”
——咦？这是什么消息？难道是想跟自己聊一聊八卦还是社会的不公平？
程乾愣住。
不等程乾给出回答，皮落落接着又问道：
“你又知不知道，你能获得上流街区的合法居民资格是为什么吗？”
程乾觉得更加听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你知道腾阳集团为什么会给一个新进员工这么大的见面礼，出手帮你解决了身份问题，让异能者管理协会再也管不了你，又是为什么呢？”
——皮落落想说的事，跟宋塔司的新公司还有关系？
程乾的惴惴不安越发浓厚起来。他意识到皮落落要说的事可能真的不是一件小事。
皮落落盯着程乾的眼睛，近乎一字一句说完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又知不知道，为了达成上面这些的，宋塔司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被质问的家伙心跳不由加速，皮落落的问题指向性太强，不得不让程乾觉察到问题背后的答案，可能是什么。
他压抑住心中下意识生出的惊惧，看着即将揭晓答案的人。说不出话。
只见皮落落伸出了一只手，冲着他张开了手掌，愤恨的说：
“是五十年！宋塔司将他接下来五十年的工作时光都签给了腾阳集团，才换来你们现在的安稳生活和你的自由！”
“……”
“程乾，我说的都是真的。就是这件事。我自从知道那天起就想跟你说了的，不过我可耻的犹豫到现在。因为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毕竟我只是个局外人，又不是当事人，或许不应该告诉你这个对不对？但我今天拿到我拜托表哥查到的消息，看到宋塔司那个笨蛋跟腾阳集团签订的合约细则后，我想明白了，这事你也是当事人啊，如果我什么都不告诉你，就让宋塔司独自承受所有的代价，将来很久很久之后你才知道这一切，你肯定要生我气的。我把你们两个当朋友，我不想到时候你们都难受，也不希望你埋怨我说不仗义，更不希望你误会宋塔司没时间陪你，一心扑在工作上，是因为那些无聊的事情。”
“……”
“你也不要误会，我没有说宋塔司这么做就不值得，毕竟你们都结婚了，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多少付出一些东西，这很正常。只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知道这件事，这样的话，至少你就能理解他将来会很少时间陪你，会经常出差，还有就是你得好好照顾自己这些……宋塔司肯定不希望自己不在家时，你却过得很糟糕。”
“……”
“对了，你不要告诉宋塔司是我说的，虽然我是好心，但是也是擅自做主的结果。你要告诉他的话，我可能会被他打死的。”
程乾已经不太记得皮落落最后又絮絮叨叨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皮落落礼貌的道过别，又是独自一人回到的家。
没办法，他的脑子乱极了，所以让他没办法分出更多精力去想刚才听到的，那些关于宋塔司的事之外的那些事了。
真的，今天获知的信息量真的太大了，大的让他一时之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如此。
原来自己之所以能这么轻松逃出程家主家和异能者管理协会的掌控，只不过是因为宋塔司出卖了未来五十年的工作时光。
原来，他又一次拖累了宋塔司，还一次性的整整拖累了五十年。
真是的……像自己这种废物一样的家伙，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宋塔司这样的人的如此付出，让宋塔司拿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和时光，去为他交换并不值钱的自由和安全？
明明一点都不值得好不好？
五十年的人生，就算宋塔司做的是喜欢的工作，可是，那又如何？
要知道，在被一早设定了走向和内容的五十年里，即使是在全世界顶尖的腾阳集团里工作，宋塔司也不会开心到那儿去吧？因为宋塔司不会再有选择在不开心的时候离开这家公司的权利，也不能对公司安排的工作任务挑三拣四，不能拒绝公司提出的关于工作的任何要求，不能违背公司关于工作的所有意愿和指定。
从今以后，公司让宋塔司加班他就得加班，让当孙子去陪客人就得放下尊严去做；让宋塔司往西，宋塔司不可以往东；让宋塔司跪着，宋塔司就绝对不能站着；只要是公司认为和工作相关的事，或者，在公司看来就是工作上的事，只要公司向宋塔司提出来，宋塔司就得毫无条件的接受，并且必须做到才可以。
而之所以会这样，仅仅只是为了给他这样一个废物微不足道的人生自由，宋塔司就不得不牺牲掉他自己的人生自由，和选择工作的权利。
——五十年！
——整整五十年！
光是想一想那似乎漫长到能直接拉至人生尽头的工作期限，程乾就快要喘不过气。
宋塔司不是最聪明的吗？怎么这次就这么蠢？
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程乾也没办法想明白，他使劲的想啊、想啊，从跟皮落落分开，到回到家里，从中午到下午，再到天黑，想到捱过了午饭，错过了晚饭，想到头晕眼花，想到辛苦了一天的宋塔司终于有机会偷个闲，给他打个电话来跟他说句晚安时，他也没有想个明白。
为什么呢？
难道，就像皮落落说的那样，宋塔司如此对他，只是为了践行那份毫无价值的爱？
值得吗？
就他这样的一个人，值得宋塔司这么好的人这样对待吗？
根本就不值得好不好。
想着想着，挂断宋塔司的电话好久之后的程乾终于捂住脸，忍不住哭出来。
可是，那些温热却还是源源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溜出来，代表着软弱和不堪的眼泪仿佛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嘲笑，在无声的嘲笑着他，遇到事情只会哭的家伙，在被宋塔司耗费了五十年的时光所交换来的平静生活和人生自由里，对他这种废物来说，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只会在公寓里做出掉眼泪这种无聊的事情而已。
他这个废物啊。
……
……
宋塔司出差回来了。
一打开家门，他就看见客厅里香喷喷的饭菜摆了几个，而听见动静的程乾正好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程乾脸上立刻扬起笑容。
“你不是说你要七点半才回来吗？怎么提前到了？不过也正好，洗个手再等一下，我还做个汤和一个素菜就能吃饭了。”
宋塔司看着明显是忙乎了小半天给自己准备这顿丰盛的接风晚饭的程乾，将行李随手放下，走过来，抱住程乾。
“对不起啊，我今晚不能陪你一块儿吃饭了。公司那边出了点小状况，需要我们组紧急开个会商量办法，所以我跟着就得赶到公司去。”
宋塔司带着歉意的声音对程乾说。
程乾沉默一瞬，忽而笑了笑，善解人意的说：
“没事啊，工作要紧嘛，再说了你是新员工，第一年试用期都还没过呢，怎么样都该表现的积极努力一点才行。你别担心，去忙吧，我自己吃过饭会好好休息的。对了，你记得带上钥匙，开会结束时间太晚的话我可能没办法帮忙开门。”
宋塔司抱紧怀中的人，不是很高兴的埋怨着：
“你不要这么大度嘛，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听见我不跟你吃饭，你一点儿都不在意不说，还让我自己带钥匙，不等我回来，真是让我有点伤心了……”
程乾温柔的拍了拍宋塔司的背，努力宽慰某人。
“乱讲。明明我最喜欢你了。”
听着程乾的的话，本来因为公司压榨自己的休息时间，而有一点不乐意的宋塔司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还很幼稚的将脑袋埋在程乾的脖子那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就仿佛在充能一样。
“那你说到做到，不要等我回来，我可能开会到很晚，你自己睡觉就好了。”他说。
程乾脸上笑意不减，声音温柔又美好。
“放心，我会的。”
同时，他在心里想着：
——放心，我会的。我会记得吃饭，睡觉，好好照顾自己，不会给你制造麻烦；我也会努力想办法让你感受到更多的快乐和幸福，这样的话，你就会给我更多的宝石，到那时，我也能早点离开你，你也不用再为我这个废物浪费宝贵的青春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为什么还要昵称”,“三三思三三”,“千雨n”3位可可爱爱的小天使的营养液，特别，特别，特别多，我已经惊到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