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回来了?”
世界之主的神情很轻快。
解千秋仍有些恍惚,直起身时,身形有些不稳。
祁忆之有些焦急,连声问道,“师尊,你感觉怎么样?”
解千秋的目光这才落在实处,想起那些历历在目的过去,以及前世的“他”最后轻轻落下的一句交代,他眼神一颤,将手覆在祁忆之的小手上。
“为师无事。”
世界之主清楚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脸上仍是淡然的笑,“都看清楚了吧?”
解千秋脸色虽然苍白,但仍旧站起身来,向他作礼,“多谢前辈将一切告知于我。”
世界之主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
他不甚在意地道,“举手之劳罢了,毕竟他可是我的得力干将之一呢~况且...”
世界之主话头一转,满含笑意地睨向祁忆之,“我也想亲自看看能让我这得力干将心甘情愿、付诸一切的小徒弟究竟何许人也。”
祁忆之只好干笑。
天知道在刚刚短短一刻钟内,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解千秋犹豫了会,忍不住追问,“那他当真已经...”
不在了吗...
这样的话在唇齿间兜兜转转,回圜了许久,都没能再说出口。
他只觉得甚为惋惜,有些不平罢了。
可思及身旁的小徒弟,他却猛然又觉自己的失言。
世界之主只觉得有趣,“有什么说不得的,人死如灯灭,也当要快些接受才不算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不是么?”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不住在祁忆之身上打转。
祁忆之被看的无处遁形,想争辩些什么,又想起前些日子的模样,实在反驳不了,于是憋屈地梗着脖子。
世界之主将他的种种表现看在眼里,被逗得哈哈大笑。
“男子汉大丈夫,你师尊也是为了你好,这不还有个师尊陪着你吗?而且这下记忆也齐活了,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呢?”
祁忆之面红耳赤,委屈巴巴地噘着嘴,心里埋怨地很。
切!
他那是...一时接受不能罢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
谁家好人,死了师尊还能冷静如鸡啊!!
反正!反正他是不能...!
世界之主也晓得得饶人处且饶人,遂扭头去逗另外一个木头。
“话糙理不糙,同样的话也赠给你,他能放心那样做,也是相信你能给这小家伙一个完美的未来,你可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期望啊。”
解千秋一听,又站起了身,再三向他保证,“晚辈定不会辜负他的一番期盼,定会好生对待忆之,若晚辈辜负忆之,晚辈定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似乎尤嫌不够,解千秋甚至想咬破手指,当场立个血誓。
祁忆之一看,当场急了,瞬间一蹦三尺高。
他有血誓ptsd!!!
这血誓可不兴立啊!
他连忙拉住那只就要立誓的手,“师尊!师尊!!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解千秋却义愤填膺,浑然不解,“为何?这理当是我该做的。”
祁忆之简直快服了这个讲死理的木头师尊了,正想要说道两句,又看见解千秋那张不解的美人脸,正蹙着好看的眉,定定瞧他。
他瞬间什么话都再说不出来。
吞吞吐吐了好几遍,才勉强道出一句,“总之!不要那么做啦!笨师尊!”
解千秋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被骂,但很听话地顺着小徒弟的力道,放下了手。
世界之主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好笑的场面,一时间也不出声,边看,边喝茶。
遭小徒弟一阵数落,解千秋这才落了座。
世界之主再次把目光看向祁忆之,笑吟吟道,“你又是怎么打算的?当初书灵应当和你承诺过,若是你想,随时可以回到现世去,如今本界尘埃落定,你又作何感想?”
祁忆之这才将早就抛之脑后的现世捡了回来。
想起现世种种,一时有些两难。
现世的亲人待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好,若说真要不顾一切地抛下,也属实有些不舍。
但凡事都不可能两全不是么?
祁忆之面露难色,纠结地思考了起来。
世界之主也不着急,他此番来,给足了他们思考的空间,一是为了有因有果,二是他向来不爱不完美的收尾。
解千秋自然也想起有这么一茬,看着小徒弟纠结的神情,一时有些紧张。
忆之在现世也有亲缘...若忆之当真要选,他、他也能接受...
若当真如此...从此他便一心向道,全心全意只为天下万灵也可...
只不过...稍微有些难过...
解千秋几乎设想了这样的场景,黯然地捏紧了衣袖。
祁忆之却在此时给出了答案:“这事若想两全是不可能的,毕竟我又不能分成两个...”
解千秋几乎绷不住,心怦怦地跳,愣头青一样不敢抬起脑袋。
“可之前书灵跟我说过,现世里会有人顶替我,代替我活下去不是么?”
解千秋又没真切做过系统,闻言,倏地懵懵地抬首,连捏着衣袖的手指都停滞住了。
世界之主眯起眼来看他,手中不知为何多出了一面玉扇慢悠悠地煽动着,“你的意思是?”
“我想好啦...虽然有些对不住爸爸妈妈,但若是我走了,师尊就当真是孤家寡人咯...”
解千秋愣愣地看着他,像还没反应过来。
“你可想好了,机会是不常有的,我也不是总那么好心。”
世界之主审视着他,好意提醒到。
“想好啦,前辈...就当我不孝好了...没能为他二老尽孝。”
世界之主听罢,倏地收扇,用扇子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想好了,就改不了了!若到时候,你们因着此事闹得鸡飞狗跳,本君可是会恼火的!”
祁忆之重重地点头,郑重其事地扬起脸,向他承诺,“那、那我也立个血誓?”
表情之认真,语气之恳切,句子居然还是疑问句!
世界之主噗地笑出了声,用扇尖挑起这样煞有其事的脸,又看了看身旁同样郑重其事的某人,霎时感慨:还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世界之主再次用扇子敲了一下他认真的脑袋,无可奈何地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爱发誓,倒显得本君咄咄逼人了。”
“罢了罢了,本君可不做那棒打鸳鸯的棒槌,既然如此,本君便走了。”
世界之主轻轻摇扇,风一样地消散在原地,只留两个天生一对的楞头鹅在原地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