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总觉着这些书特别,原来他皇兄早就给他摸好了路。
“所以你就看不惯他?想替本王出口气?”
玺洲低下头,姬白珉伏低了些瞧人,好似能看见玺洲嘟起了嘴。
姬白珉嘴角微抽,玺洲比他还大上不少,平时都沉稳,如今怎因为别人一句话闹上了?
户主心切?
自己下属护着自己也是人之常情,姬白珉哼哼了几声道:“你若看不惯他,改日寻个比武的机会,替本王好好揍一揍他,如何?”
玺洲眼睛瞬间有了光,姬白珉笑着道:“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也要光明正大,将来……你是要跟在本王身侧当大将军的,岂能如他一样背后诋毁人?你若看不惯拳脚上见真章便好,你若能揍他,便是替本王出了气,也能让他信服。但若你被他揍了,可不许哭鼻子,也不许记恨,如何?”
玺洲立马应下道:“属下定不会给主子丢脸。”
姬白珉笑着点头,玺洲这下开心了,往外挪吃食都带了些许欢快。
须臾,姬白珉翻了书页道:“让你送出去的信可送了?”
“送了,约么明日就该到都城了。”
姬白珉双眸微低,叹了口气道:“可惜皇兄不在都城。”
玺洲道:“王爷有给主子传话吗?”
姬白珉摇头,“他当真把本王丢出去了。”
玺洲瞄了一眼姬白珉道:“王爷这段时日定是繁忙,主子再耐心等等。”
姬白珉倒是没在意,他放下书起身走到桌子旁瞧了一眼菜色道:“就看着这些菜,本王都能感觉边关苦寒了,你说七哥怎么连守备军的粮饷都克扣?”
玺洲低眸并未接话,虽是姬白珉的近卫,但他不能跟主子一样口无遮拦。
姬白珉坐下随意吃了几口又道:“本王瞧着守备军一整日也无聊,不如,明日带着他们去打猎?也顺道看看本王近卫的实力?”
玺洲有些迟疑道:“现下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姬白珉啧了一下道:“也是,不过正好给七哥的耳目带点料回去。”
姬白珉说着将脚踩在凳子上,将衣衫扯歪了些邪魅一笑,道:“本王这样可是放荡不羁的模样?”
玺洲看着姬白珉抿笑,怎么说呢,自从他家主子在耳朵上弄了三个环,再配上那邪气的笑容当真的活脱脱的纨绔。他甚至都有一股错觉,要是他家主子在都城长大,跟榆瑾舟这类人混在一起,那绝对是都城的小霸王。
“笑什么,问你话呢。”
“像,不……不是像,主子您就是。”
姬白珉笑容更灿烂,一排白牙展露无遗,“那就这么定了,明日狩猎。晚些你去跟纪辰说一声。”
玺洲应着,须臾,姬白珉又道:“白叔可有说什么时候走?”
“等查完了军营的账册就走。约么就这两三日了。”
“那在弄个酒宴送他,也多亏着他,本王封地的账目才能清晰。”
玺洲有些担忧的看向姬白珉道:“主子要自己核点账目?这样会不会太累了些?”
“本王初涉这些领域,还是直接握着些好,所幸本王现在的事物也不多,等以后去往苍郁城了,本王就将账簿交给你,你可得好好的管着本王的钱。”
玺洲顿时叩谢:“属下定竭尽所能。”
“溜须拍马的话就少说,你这些日子也别搁本王帐中待着,白叔不是就这几日走了吗?你去多学学,可别到时候还要本王教你。”
玺洲应下,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
突然一声雷鸣,吓得鸟群惊起,纪辰刚好走出营帐瞄向天边,只见一道银蛇朝着密林深处去。
入夜时分,丹平刚好入城门,因为来时路上并无客栈而雨势渐大,萧千俞念及要再会柳悦并要派出近卫追上姬白钦,便让他骑马先行。
官知言一眼瞧见人兴奋了不少,可丹平之后并无人再近来,他没记错,今日出城还有一匹马一辆车。
这是出什么状况了吗?
官知言来不及想,抓了个同僚帮他盯着便跑去寻容飞,容飞听闻禀报,吓得抓了佩刀就跑,下了城楼牵了马,直奔王府。
容飞到时,丹平正好带着几人从王府出来,一眼瞧见容飞道:“你怎么来了?”
容飞攀了丹平将人与护卫拉开了些距离低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怎的就你先回来了?”
“路上大雨,马车又慢,我有要紧的事就先回来了。”
“就这?”
“就这。”
“哎呀,我的娘嘞你可吓死我了。他们几时回?”
“半个时辰左右吧。”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要不我还是寻几个人去接吧。”
丹平蹙眉,“你这是几个意思?”
“王爷吩咐了,马车里的那位不能有差池。得,回见。”
容飞拍了拍丹平的肩一溜烟上了马疾驰远去。
丹平站在原地,继而转身看向近卫道:“愣着干什么?城防卫把你们的差事都抢了还不快些。”
近卫这才下阶梯接了马一跃而上,须臾,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彻了寂静的街道。
暗无灯光的官道上,点着油灯的马车徐徐前行。
此时,萧千俞拿着一个馕合着虞山峤坐在马车中,鹿闻将马拴在了马车侧边也躲到了前室避雨。
因知萧千俞怕黑,两人将车门开着,除了陪着萧千俞,也方便警惕四周动向。
“喝些水。”
虞山峤将水袋递到萧千俞嘴边,萧千俞顺着虞山峤的手势接了水,吞咽了才道:“还有多久才能到?”
突然林中传出一声鸟叫,那叫声直接让萧千俞汗毛竖立背脊发麻,虞山峤坐在隔座能明显感觉道萧千俞一抖。
虞山峤侧头瞄了一眼外围,坐近了些道:“不怕,灰林鸮而已。本就在山野道路上,这些鸟见怪不怪了。”
萧千俞将馕含在口中刻意掩饰自己的惧意,然眸子中透出情绪在虞山峤和鹿闻眼中成了可怜。
鹿闻难得动容,也安慰了一句道:“放心它不吃人,其实……若你白日见到它,会它看上去很可爱的。”
萧千俞咽了咽喉,他很难将这恐怖的声音与可爱联系在一起。
这样的雷雨天萧千俞从小就怕,只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不允许他再怕而已。夜里鸟鸣,对于并非时长触出没荒山野岭的他也显得有些恐怖。
只不过好在,现下还有虞山峤和鹿闻陪着他。
萧千俞故作镇定的道:“我没怕。”
虞山峤瞄了一眼萧千俞便垂下了眸子偷笑,萧千俞那张脸,怕是只有他自己觉得伪装得不错。
雷声渐消,雨水渐小,鹿闻甩了马鞭将车赶快了些。
夜里无光,马匹凭着方向奔跑也注意不到路,顷刻车轮顶到了巨石,萧千俞整个人都被弹了起来,回落时栽进了虞山峤怀中。
虞山峤眼疾手快一把抓了人提起来道:“没事吧?”
萧千俞摇头,手中的馕也掉到了车甲板上。鹿闻往身后看了一眼,捡起馕道:“你给他重新拿一个吧,这个算怕是跟他无缘。”
鹿闻说着就将掉在甲板上的馕捡起来吃,还没到口中,萧千俞一把抢了过去道:“我也不是天生的贵人,不是吃不得掉落的东西。”
鹿闻愣了片刻,便笑着转头看向前路,须臾,虞山峤重新递上一个新的给鹿闻。
车架再行没多久便听见有马蹄声近,而且那马蹄声还不止一两匹马。
鹿闻顿时勒了缰绳,携刀警惕的看着前方,虞山峤也顿时抽出了刀备战。
马匹接近,来人喊道:“可是摄政王府上?”
鹿闻瞧见光亮看清了来人,回头道:“是城防卫。”
萧千俞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也觉得他不会那么倒霉每次外出都碰上什么刺客埋伏吧。
来人走近后勒了马,下马靠近的是官知言。
顷刻又有队伍抵达,这次是近卫。
萧千俞看见近卫那刻心彻底放下了,想来是丹平已经抵达王府。
官知言朝着鹿闻行礼道:“校尉怕诸位回去路上不安全,特意遣了我等来接应。”
“校尉有心了,既是如此,那便上马回吧。”
官知言朝着马车内看了一眼,也不知是烛光的原因还是什么,他总觉得萧千俞的脸有些惨白。
须臾,他便应下转身上马,随及令马匹护卫车辆。
而此时,萧千俞惨白的脸也有了些许回润。
马车再行二刻钟便抵达城门,然,此刻城门已关。
容飞站在城楼上远远的看见队伍挺近,随及拉长了嗓门吼道:“慢了,等明日再入吧,我搁旁命人搭了帐,将就一晚。”
听闻此,众人都看向容飞指的方向,在城门远处百来丈确有帐篷,帐篷外还点着火盆有护城卫看守,而帐篷不远处还散落了些人,不多,有些撑了块布做天幕,想来是跟他们一样赶路没赶得及入城的。
萧千俞探出个头,这次他没带帷帽但用袖子遮了面。
容飞也在城楼上瞧见了人,但让他诧异的是,怎么车上是个男的?
钦天监批文未下,容飞自是无从知晓朝堂之事,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此人是女扮男装出行。
容飞想罢顿时虚眯了眼睛仔细瞧,此刻萧千俞半蹲看不出身高。容飞盯着萧千俞看像是盯着贼人一般。
在他眼中,萧千俞半露的脸蛋看着不错,不过有些瘦,身段颇好,就是胸前好像太平了些。
容飞盯了半晌,久久不能平复,许久他道了一句:“这怕是不好生养,奶娃定饿得哇哇叫娘。”
旁的护城卫差点儿没笑出声,有人上前道:“校尉,那可要提前给摄政王物色奶娘?”
容飞回头看向那人,随及裂出一个会心的笑道:“这主意不错,你们可都留意着些。”
虞山峤看向萧千俞道:“可要我去说说情?”
萧千俞目光定在人群,顿了片刻道:“不用,我们中既无高官也无调令,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他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虞山峤自是知萧千俞口中的他是谁。
容飞曾在夜探禁院时跟着姬白珉来过王府,也曾在小九生辰应宴,虽然萧千俞不识人,但他脸上那道疤,萧千俞记忆深刻。
姬白钦的人,他能不给惹麻烦就不惹,只不过现下虞山峤得走了。丹平派出的近卫今日都有要务,他得感谢容飞,还随了他这么多护城卫随扈。
须臾,萧千俞缩回了马车道:“去帐篷。”
鹿闻顿时调了马车头。
片刻,容飞的声音又从城楼上传来来,“帐中备了吃食,你们几个今夜当值可得打起精神。”
萧千俞身侧城防卫顿时应声,声音震得萧千俞耳蜗有些惊鸣。
马车徐徐,马匹亦徐徐,不久,虞山峤便扶了萧千俞下车。
百姓看向帐口,有一商人抓了旁人问:“这是谁家公子?瞧着派头挺大。”
那人回身看向商人所看的人摇了摇头,须臾又道:“他旁边的是城防卫和摄政王府的近卫,虽不知是谁,但瞧着应该身份不低。”
商人朝着那人行礼道:“谢谢老哥。”
“客气。你这是入城卖布匹?”
商人应承,“是。”
“你这花色挺奇特,火把下有隐光,是什么花?”
“什么花色都有。”
“不像是咱晋安的东西。”
“老哥有眼光,这些都是从西域经沙漠来的。”
那人顿时盯着布匹两眼放光,“很……很贵吧?”
商人看向萧千俞,道:“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觉着贵。”
“明日入了城就知道了。”
“我现下就想试上一试。”
商人话毕,唤了仆从从货架车上取了一匹,继而拿着这段布匹朝着萧千俞的营帐去。
萧千俞入帐片刻便召了虞山峤道:“护城卫和鹿闻今日可为我护防,还是在都城城楼下应该不打紧,你带着丹平派出的近卫速去姬白钦的封地,将柳大人口中的杂草收集,明夜一定将苗送往离州。再则……”
萧千俞四下看了看,帐中却未备笔墨,他这要如何说呢?
城防卫有人立于帐门道:“副尉,有人寻……寻……”
他也没看清楚萧千俞,也不知道怎么称呼。
虞山峤道:“谁人寻?”
“一个货郎。”
萧千俞疑惑,货郎?他不认识商贾啊!
萧千俞道:“寻我何事?”
“说是想让您看看他的布匹。”
萧千俞看向虞山峤,虞山峤道:“不买,让他走。”
货郎,说不定会记账呢?
萧千俞顿时道:“等等,你问他可有笔墨,有则见,没有就让他走。”
城防卫应下去传了话,须臾那商贾又折了回来,这次除了抱着布匹,还有一仆人抱着一套未启用的墨宝,那墨宝看上去也不便宜。
既有笔墨,城防卫在搜身之后便放人入去。
此时,虞山峤将帷帽带在了萧千俞头上,鹿闻也挪到了萧千俞身侧。
商人入来带着仆从伏低了身子朝萧千俞行礼,“公子,这是您要的笔墨。”
萧千俞瞄了一眼笔墨并未太多关注,命虞山峤接过来便开始磨墨。
顷刻萧千俞提笔,道:“在我写完之前说完你的来意。”
商人应下,捧着布匹开始诉说。
萧千俞压根儿没听商人述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如何让农人快速育出秧苗支援离州和附近城池。
停顿间,他听到了商人几句字语,确实是在推荐自己的布匹。
两刻钟,萧千俞落笔将纸张迭起,但又忘记了现下没有竹筒笺轴,要是虞山峤途中再遇上暴雨,这一纸法子就都废了。
正在他踌躇之间,商人递上一个竹筒道:“想着公子可能需要,便顺道带来了。”
萧千俞这才正眼看人,道:“除了竹筒你还带了什么?”
商人从怀中掏出好几样物件,包括皮革袋子,笺轴、和铁器封管。
萧千俞凭借自觉便知,这不是个普通商人。他将文书塞入竹筒交给虞山峤道:“你且去,若……”
萧千俞瞄了一眼商人,商人顿时捂着了自己耳朵底下了头。
萧千俞朝着虞山峤勾了勾手指道:“若柳大人肯称病几日,便带他去姬白钦封地,这份文书提到的,让他寻法子做足。”
虞山峤应下,萧千俞道:“去吧。”
虞山峤挪到鹿闻身侧跟鹿闻嘱咐几句,便出了帐篷带着近卫上马,须臾,策马声渐远。
萧千俞示意鹿闻去接布匹道:“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商人伏低了道:“是晋安人,不过自小跟着父亲行商,少在都城,这是第一次入都城。”
商人话毕将布匹递给了鹿闻,鹿闻转而将布匹送到了萧千俞手上。
萧千俞手刚触及布料就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凉爽,不……在这雨夜还可以说有点冷。
因为异样,他掀了少许帷帽的纱看向布匹,这布匹类似罗,却比罗细密。
萧千俞牵开些许,透过光也没有罗的稀疏,几乎不露,而且上面还隐隐有花色。
此时萧千俞脑子中就一个念头,这东西做夏衣当是一绝。
“多少一匹?”
“二十五两。”
“二十五两?呵——寻常人家可买不起这布匹。”
商人道:“这布匹本就是卖给公子这样的人。”
萧千俞嗤笑一声,这是打算讹他钱财了。
“这匹我要了,方才那墨宝也一并算上。”
商人盯着萧千俞道:“公子当真愿意花二十五两买这布匹?”
萧千俞自是不愿,但此人解了他笔墨之困,也算是帮了他的忙,须臾道:“上好的罗,去到二十两一匹,也不是寻常人家可买的,你这布匹瞧着比罗好,但有没有人肯花这个价钱买,我也不知,今日是念在你出文房墨宝之故,并非我有意于布匹。”
商人眉目明显低落了些许道:“虽为商人,但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图,若公子不喜这布匹不买无妨,愿将此布匹送与公子,就当……初回故土入都城交的第一个朋友。”
“不必,我还是买下吧,另外那文房墨宝几许?”
“公子给一两银子便可。”
一两银?萧千俞眉目微蹙,这墨石和笔可不止一两银,他这是何意?
萧千俞虽疑惑但并未多思索,其因是他不想与此人多周折,“那便是二十六两,鹿闻,给钱。”
鹿闻先是愣了一下,随及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自己腰包中的银子掏给商人。
商人接了银钱朝着萧千俞行礼道:“在下黎桑澈,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萧千俞顿了片刻道:“萧悦阳。”
“萧公子,您是在下入都城第一个朋友,桑澈将无比珍视,等入都城安顿后,愿还能与公子相聚,桑澈先不打扰公子了。”
黎桑澈说着便带着仆人退下。
萧千俞取下帷帽转头时,鹿闻还盯着自己的钱袋子。
萧千俞笑了笑道:“等回府了就还你,这么哭丧着脸干什么。”
鹿闻顿时松了自己的钱袋子,能给回来就成。
待到帐外的人影消失,萧千俞道:“明日你跟着那主仆,瞧瞧他们是如何将布匹送进店铺卖给客人的。若还如对我这般,便不用跟着了。”
鹿闻有些疑惑的看向萧千俞,而萧千俞已经起身挪到饭食旁坐下道:“对了,姬白钦可有这方面的产业?”
“这我不知,得问白叔。”
萧千俞点了点头又道:“你去问问,可还有未吃饭的,一道入来吃。”
鹿闻应着,挪到帐口问了一声,如今在身侧的都是城防卫的人,他们都用过膳了,再者也无人敢与这位贵人一起吃。
鹿闻见人推脱便独自挪到萧千俞身侧坐下,随及提了筷子自顾自的吃起来。
萧千俞眼眸子带了笑意,鹿闻这狼吞虎咽的样子,怕是饿很久了,他倒是忘了,午间他们就没吃上饭。
萧千俞刚放下碗筷,门外突然传来了方才那商人的声音,萧千俞疑惑的看向鹿闻,鹿闻爬起身挪到门口,只见黎桑澈在给护城卫递吃食,护城卫在勉强中接了,但都不敢吃,怀揣了当做没事发生。
黎桑澈转过身就看见了鹿闻,鹿闻眉宇微凛道:“你怎么又来了。”
“这不是怕各位官爷饿着,想着送些边关的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