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应下瞬间开了所有鸽笼,禁军也随着韩臣的指令入屋将萧千俞带出来,韩臣目光落在萧千俞手腹和腿上,道:“小心着些。”
禁军应着,上马后将萧千俞用了绳索背在背上。
韩臣上马,随着一声驾,禁军都冲了出去。
院落的主人送别韩臣之后将密函焚尽,又把鸽笼用铁器打散浇了酒付之一炬,随即回屋捡了两件衣衫便匆匆离开。
辰时末,萧千俞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睁眼片刻,模糊的视线才慢慢变清晰。疼痛从腰腹间传来,自己半边身子好似都痛。
他死了吗?
萧千俞缓缓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轻微的起伏让他顿时安心,他还在呼吸。
这是什么地方?他是被救了吧?怎么不是在王府?
萧千俞咽了咽喉,偏头看向门口,然而门槛雕花顿时让他清醒几分,这雕花……是行宫?他怎么会在行宫?
萧千俞挣扎着坐起身,屋内熟悉陈设顿时让他心凉了半截。
姬白羽以往避暑都会带他来行宫,有时候一住就是数月,他自是无比熟悉。
所以伏击他和虞山峤的人是姬白羽,伏击姬白钦的人也是姬白羽?
萧千俞攥紧手猛然站起身,腰间和大腿的伤口顿时被崩裂,鲜血浸红了绑带。
门口突然来了人影,萧千俞立即挪回床榻装晕。
片刻后门开了,禁军朝床榻瞧了一眼又关上门,片刻后有声音传来:“可有接到旨意?”
“说是陛下下了朝就来。屋里的人要看牢了,切不可有任何闪失。”
“方才瞧了,人还晕着呢,今日大夫用了很多麻沸散,他就是想跑也跑不远。”
萧千俞面色惨白,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而白还是吓白的。
他得寻机会离开,他得逃出去。
萧千俞再次侧头,盯着人影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挪到窗户边,随即缓缓推开窗往外瞧。
桥梁长廊无人巡逻也没有岗哨,看来姬白羽还未入住行宫。
萧千俞又瞄了一眼门口才慢慢将腿跨上窗台,接着爬上窗翻越而出。他拦着窗户小心翼翼的关上,避免发出任何可能的声音。
方才那些应该是禁军,麻沸散?
萧千俞看向自己被包扎的伤口,难怪他总觉得有些疲软好似不受力。不过他能站得起来这麻沸散的功效怕是过了些,他现在感觉的痛应当不是本身的痛,他得尽快逃出行宫。
萧千俞手划过膝盖伸向长靴,还好藏匿于长靴的匕首还在,他将匕首拔出警惕着回想行宫的路。
桥梁一侧走出几个宫女,萧千俞顿时伏低掩在树后,等人走过后便沿着树林绕过两座殿步入长廊。
纵然萧千俞是个路痴,但他记得长廊有小庭大庭,有大庭的地方就会通往出口或者通往别的院落,只要这样一直走下去,他终会找到出口。
姬白羽下朝应该是接近巳时,他还有时间,纵然在这段时间找不到出口,也能在姬白羽到达时混迹于另一座院子,这样他还能藏匿些时辰。
虞山峤寻了丹平,他们定在想办法找他。
萧千俞想罢低头看向腰腿,惨白的脸更加苍白,这疼痛似有加剧的趋势,好在他走了这么些距离,伤口出血并不如想象的多。
萧千俞靠着柱子缓了片刻,便朝着没有尽头的长廊继续走。
长廊转角偶尔会出现宫女和小太监,萧千俞便寻柱子或者躲入廊下的花丛,就这样一直躲躲藏藏躲到了另一座院子。
“凤鸣院?”
凤鸣院是在行宫的什么位置?他以前怎么不记得有这个院子?
萧千俞咽了咽喉,苍白的脸上多了好些冷汗。
萧千俞缓缓走上台阶朝院中看,这院落好似荒废,院中杂草丛生,梁上也布满了蜘蛛网。
萧千俞笑了笑,好似找到了完美的暂歇点。
正在萧千俞兴奋着要踏入院子的时候,背后一条长鞭甩向了他腰间,随着力道一拖,鞭子卷曲将他旋转着往后带,萧千俞顿时整个人往后飞了出去。
片刻后萧千俞撞在了一人怀中,不过那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萧千俞的匕首就抵在了人喉咙。
来人缓缓低眸看向萧千俞手中的匕首,又缓缓抬起眼眸看向萧千俞。
萧千俞一双眼睛凌厉无比,手中刀刃好似困兽之狼抵于猎物脖子的利齿。
姬白羽咽了咽喉,喉结顺着吞咽滚动。
眼中人的确与萧千俞像极了,不对,不是像极,是几乎一模一样,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可这利刃倒抵着他脖子倒不想是萧千俞敢做的,此人眉宇狠厉,受了伤身手速度也快,像是会武。
半晌姬白羽开口道:“我救了你,你就这般报答我?”
萧千俞的心瞬间窒息,这是……这是姬白羽的声音?!
萧千俞咬牙将匕首抵近了些,心中惧怕与愤怒交织,轻微的抖动让匕首在姬白羽的脖子上留下了浅浅的伤口。
姬白羽往后仰了半分,“我救了你,你就这般恩将仇报?”
萧千俞原本以为他再见姬白羽会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可没成想他再见姬白羽不是惧怕,更多的是愤怒。
“救我?”
若不是因为他设计自己又怎么会这副样子,他还伤了姬白钦!
萧千俞冷笑很想就这样一刀抹了姬白羽的脖子,可他知道他此刻办不到。他的动作能吓唬住人,但形似而力不足,姬白羽尚武会能快速躲过也能立马发现他不擅武,他不能惹的姬白羽反击,否则到时自己的弱处便会暴露无遗。
萧千俞垂眸顿时愣住,姬白羽怎会知道他在摄政王府?怎会派人伏击拦截他?
突然虞山峤的话在他脑子中响起:陛下召见了秦香悦!
秦香悦!所以他那日在天香楼见的客人是姬白羽?!
萧千俞仔细想了一下,虽然声音不似但身形体态当真像,一主一仆,那是他和宣英!
“自然,你可知那院子中机关密布,你就那样走进去必死无遗。”
姬白羽没有唤他的名字,是不是还没查到他是谁?还是他在试探他?
悦阳也没有见过姬白羽,他们不相识,他……他定得装作不相识,也不能露出半分怯意。
姬白羽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萧千俞缓缓收了匕首道:“多谢。”
姬白羽上下打量这萧千俞,心道:除了这张脸,并无一处像萧千俞。
“烦请将我腰间的鞭子收走。”
姬白羽抽回鞭子目光落在萧千俞伤处:“你的伤看着挺严重,还是先……”
萧千俞摒弃了文人礼,转而朝着姬白羽行了军礼,“多谢兄台出手相助,我与同僚于树林被伏击,我失去意识昏了过去,不过我要回王府复命不便再留。兄台之恩来日定当重谢。”
姬白羽盯着萧千俞的衣衫,的确与姬白钦近卫的衣衫相似,但仅限于相似。
姬白羽将鞭子落于腰间道:“不成想我还救了个官。不知是哪位王爷的仆从,也好给我指条路寻你报恩。”
萧千俞抱拳道:“我乃摄政王遴选近卫黔南萧氏萧悦阳。还请兄台行个方便,可否再借我一匹马。”
姬白羽攥紧了手,他好不容易设计抓来的人,现在三言两语致谢跟他说要走。
姬白羽忽而笑了一下,萧千俞莫名心紧。
“那你可知我是谁?”
“不知。”
“那我告诉你,你听好了。”
萧千俞顿感不妙,姬白羽这是不打算放他走了。
“朕乃晋安国君,摄政王的遴选近卫是吧?你可知朕与你的主子是死对头?既然来了何必着急着走?朕救了你,这救命之恩也不必等来日,现在就还吧。与朕说说,你要去复什么命?”
萧千俞眸子微眯调转匕首就朝腹部刺,姬白羽一惊伸手阻止,萧千俞顿时旋转匕首再次抵在姬白羽的脖子上,这次匕首刺入了些许。
“陛下好计谋,可我只是个遴选近卫陛下怎就盯上我了?不会是想与我说在天香楼对我一见钟情吧?”
“原来你记得!”
萧千俞轻笑,“本来不记得的,可陛下方才看我的眼神好似带着情谊,可我与陛下只在天香楼见过。行刺陛下是死罪但于摄政王是大功。不如我取了陛下首级献给摄政王如何?”
“就凭你?你当真以为你能拿得下朕?”
他的确拿不下,可姬白羽为何没还手?他就是稍微往后闪身退避,他都追不上,
萧千俞余光看见了弓箭手搭箭,顿时将姬白羽脖子上的匕首往深处刺了些:“我愿意赌一把。你害我黔南萧氏一族被天下人耻笑,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你说是他的箭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姬白羽脸上有察觉不到的笑意。
脸色都白成这样了还能嘴硬,这一点倒是与萧千俞像极了,腿颤成这样应当也站不住了,可这样放他走又不甘心。
“你就不怕朕灭了萧氏一族?”
“怕什么?杀了你,我萧氏一族满门荣耀。”
姬白羽轻笑,“说得多么国仇家恨,实际上是想让朕放了你。你这匕首迟迟不刺下来可是在等朕给你一个退路?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