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锦偏过头,透过贴了黑色防晒膜的车窗看村子里模糊的光点,道:“都不算吧,这里应该叫黑市才对。”

  蒲松龄笔下的鬼市,写的是海市蜃楼的奇景。

  慕容锦知道谢澜提起来的鬼市,应该是传闻或是灵异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种独属于鬼怪精魅的集市。

  而京市的鬼市,它属于一种大型的交易市场,从珍奇古董,到旧衣物,再到寻常见的小玩意都有卖的。

  黑市就不一样了,什么玩意违法它就卖什么玩意。慕容锦根据老贺话中的意思猜测,这个村子应该就是专门面对这群盗墓贼开的黑市。

  之所以叫鬼市,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啊?黑市?”谢澜还真没往这方面想,现在慕容锦这么一说,思路登时就打开了,那些看过的什么间谍极道电影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了。

  他往慕容锦身边挪了挪,整个人都快要贴在慕容锦身上才停下来。不仅如此,他大半个胸口都趴在慕容锦的手臂上,嘴唇都快贴到了人家的耳廓上。

  “那是不是有卖,枪的啊?”

  明明车里就他们两个人,谢澜还要神神秘秘拿手遮掩着嘴,声音小的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热气都喷在了那苍白的耳廓上。

  敏感的耳尖抽动了一下,薄粉在苍白上渲染开来,淡淡的,浅浅的,像是朵初开的蔷薇。

  慕容锦搭在腿上的右手手指在裤子上滑动了几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起落在谢澜贴在自己身上的这侧手臂上。

  手腕用力,将人推开了,声音含着笑,也带着谢澜最熟悉的轻嘲,“有,但是你会用?公园里打气球,十枪零中选手。”

  谢澜被戳到了羞处,恼的脸都红了。跟只小刺猬一样竖起了浑身的软刺,张牙舞爪地朝慕容锦凶。

  “那是公园的步枪准星被调过了,我才没有打中,不是我不行!”说完后,谢澜下了车,回手甩上车门发出一声“砰”地巨响。

  他在无声地表示,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十分的不好!

  男孩子嘛,都有个军人梦,喜欢刀枪剑戟,枪械飞机,谢澜也一样,对公园里打气球的游戏迷之着魔。

  大一那年谢澜还想法设法地想追慕容锦时,就拉着慕容锦去公园玩,看到有打气球的摊位时,偏要给慕容锦打个一等奖的泰迪熊。

  结果,十枪零中,面子里子都没了。

  后来,谢澜发现了慕容锦并非他的良缘,而是他的怨种冤家,这点小事谢澜也就抛到了脑后。

  谁能想到,时隔六年!六年啊!慕容锦这个混蛋居然还记得那么一点糗事!

  这大冤种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气人啊!

  谢澜气呼呼地往村子里走,都快村口了,右臂被人用力扯住,就那力道,他用膝盖想都知道是慕容锦。

  “放手。”谢澜没好气地说。

  “别闹脾气。”慕容锦哄了一句,只是他的声音淡淡,还真听不出来是在哄人。

  他倒是从善如流地松开了谢澜的臂弯,改成了攥着他的手腕。不松不紧,却也不是谢澜能挣脱开的力道。

  “里面太乱了,我们两个走一起,不要走散了。”

  谢澜接着村口的灯光看了着压在他黑色休闲外套上的手,黑白强力的对比色,衬得那只手白的好似一尊没有温度的羊脂白玉。

  手背上蓝紫色的血管像是匠人精雕细琢的线条,被昏黄的灯光一晃,精致完美到不像是人会长出来的手,倒像是该放在铺着红色天鹅绒的展柜里展出的艺术品。

  谢澜眸光一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欣赏的目光也变成了探究,就像是探照灯似的,一寸一寸地扫描着慕容锦的手。

  只不过没等他得出结论,那只手随着主人的动作动了,不顾他的意愿,强制霸道地拉着他走进了村子。

  村子里的景色瞬间就吸引了谢澜的注意力,那点奇怪的感觉被抛到了脑后。

  这座他们下午到时还死气沉沉的村子,一下子就活了过来,只是活得阴气森森的。

  街道两旁支着简陋的摊位,摊子上放着一盏昏黄的手提式手电筒,那点光芒只能照亮周围巴掌大的地方,其余的东西和摊铺的主人一起藏在黑暗中。

  还有的铺子后平房的大门是打开的,屋子里亮着盏钨丝灯,有人影藏在门后,里面的一切隐隐绰绰的看不真切。

  站在街头往里看,灯影烁烁,人影晃动,处处弥漫着股阴间的气息。

  谢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吐槽道:“这什么地府集市啊,咱就说,灯光能不能稍微调亮一点,不知道这个亮度特别伤眼睛吗?”

  慕容锦唇角勾起一点弧度,眼角都向下垂了几度,看上去心情很好。他拉着好奇心达到了满值的谢澜往里走,优雅从容的样子与这破地方格外的格格不入。

  “看好什么就买,这种小鬼市,物价不高。”

  慕容锦对这里的东西兴致缺缺,都懒得抬眼看那些物件,只有谢澜拉着他停在哪个摊位,拿起个东西问他意见时,才给出一两个建议。

  “慕容你说,他们会买什么装备啊?我们用不用也置办一套啊?”谢澜捏着个生锈的五帝钱给慕容锦看,询问他真假。

  慕容锦点了下头,见谢澜喜欢,朝藏在黑暗里的老板比了个数字,待老板点头后,从谢澜的口袋里抽出了粉票子放在了摊位上。

  “无非就是洛阳铲,工兵铲,冷焰火,荧光棒,狼眼手电什么的。”慕容锦揽着低头摆弄五帝钱的谢澜的肩膀,将人护在怀里,生怕哪个不长眼的撞了谢澜。

  “你想要的话,就买。”

  “对付僵尸有用吗?”谢澜是真心怕了僵尸了,听慕容锦念叨了一堆东西,忙真心实意地提问。

  慕容锦:“疯道士不是送了张震煞驱邪符吗,见到僵尸拍它脑门上就行。”

  “啊?”谢澜下意识地伸进上衣的口袋里,指腹触到了略有些粗糙的符纸上的纹路,惊道:“他给的是真的啊?我还以为是假的,耍咱俩玩的呢。”

  慕容锦眸中划过抹讥讽,道:“是真的,那道士有点本事,等着之后再遇到僵尸,只管躲在他身后就是了。”

  谢澜宝贝似地捏紧了口袋里的符纸,重重地点头,“英雄所见略同啊,该苟的时候就得苟着。”

  两个人没什么明确要买的东西,就跟逛超市似的,就走马观花的看,这个摊位瞄瞄,那个摊位卖会儿单,过去一个小时了,他们也才走了一条街。

  等着拐进第二条街时,慕容锦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谢澜瞄了一眼,见都是短剑匕首之类的冷兵器,也想跟着去看,一转头又被旁边的古董吸引了注意力,两只脚不受控制地挪了过去。

  谢澜才俯下身看一个白瓷鼻烟壶,就听到左侧传来一道被烟草熏得沙哑的声音。

  他说:“这位小友,我观你身上带着煞气,要来算一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