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逢吉打量着盒子里很有年代感的珐琅袖扣, 他不穿西装,但是这对袖扣很好看,买下来也未尝不可。

  而且这对袖扣上不知道什么原因, 竟然有着一些浅薄的气。

  虽然不是法器,也已经是个半成品了。

  这就是下午他在那条街上的战利品。

  他举起袖扣,在光线的变化当中,珐琅散发着动人的色彩, 那和下面金属连接的地方, 隐隐的有些血色和锈迹。

  “很喜欢?”秦夜看着他端详着这对袖扣很久了。

  这对袖扣是有些特别。

  “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对于它原先的主人来说,这对袖扣应该很重要。”余逢吉意有所指,“每一样有意义的东西, 主人都会珍视。”

  说完,他将那对被时光尘封的袖扣放回盒子里。

  外面的声音渐渐喧闹起来, 原来是火把节上的祭祀要开始了。

  客栈下面都有很多声音,他们都在准备着出行, 一起加入村子里面祭祀的游行当中。

  余逢吉他们动作稍慢,出去的时候也碰到了周渠一家人,浅浅的打了个招呼。

  “余先生是特意为这祭祀来的?”虽然那天余逢吉离开店的时候,指出他们店里的镇店之宝, 周渠有些不渝, 但这么多天下来, 周渠也只当客人是在说笑了。

  现在不算疏离的随意搭着话。

  “只是听闻清风山定风道长的事迹,随意选了个离清风山最近的村子。”余逢吉的目光看着那中间的祭祀车队。

  漆黑的夜里,村里的路灯已经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在路上安插的熊熊燃烧的火把, 时而明亮时而幽微, 祭祀的人穿着一身奇特的祭衣,脸上带着面具,随着车队的游行,举着火把跳着傩舞。

  鼓点时而急促时而舒缓,神秘当中又带着一种死亡的凄怆和惊慌。

  让游客感觉到有些不安,甚至不太敢发出声音。

  周渠笑了笑,“那这祭祀上就说不定有定风道长的事迹。”

  跳着傩舞的舞者脸上带着狰狞的面具,在火光之下带着威势,双目凛凛,又是呼喊又是跳跃。

  余逢吉看懂了一下,那表演的是很多年前,有一个邪神要求村民供奉瓮女给他修炼,有两位侍奉神仙的灵女带领村民奋起抗争。

  “瓮女是本地的一种恐怖传说,小孩子从小听到大,”周渠介绍道,为了带全家出来玩得快乐,他做的资料也不少,“传闻要将家中七八岁的女孩子砍掉手脚,剥掉腹部的那层皮,然后把人放进瓮里,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让内脏和瓮长在一起,瓮女活着就可以使这家人福寿绵延,瓮女死了就会心怀怨恨来报复家人。”

  “这听起来太残忍了些。”周渠的妻子挽着他的手,脸上全是不忍。

  余逢吉看向那些人搬出来的瓮,只是做戏用的,灵目一看那瓮上却分明的沁着一层血雾,那些阴煞和怨恨穿梭在其中,恐怕那些个碰到瓮的人最近要倒霉了。

  周渠身为法器店老板,自然也是有一把刷子的,自然也能够看到,当下便皱起了眉头,“我看了去年朋友拍的照片,用的都是新瓮,今年怎么用这个?”

  说着话语之时,那戴面具的人含了一大口酒,朝着火把喷了出来,‘哗’的一阵长火朝着空中烧出去,烧掉了那些惴惴不安和神秘悠远,人群也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拿着手机拍照录视频的人越来越多。

  面具之下,那双眼睛环视了一圈,落在了余逢吉他们这里,带着穿过重重人群的恶意,他咧嘴而笑,用本地方言唱着听不懂的话——

  “这邪神阻我安康百姓幸福,一击,无处可逃,二击,魂飞魄散……”

  人头攒动,余逢吉却还能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还有那如影随形的恶意。

  那扮演邪神的面具人最后倒在地上,两位灵女痛惜那些瓮女,将她们放在所供奉的神仙的庙里日夜供奉,去除怨气,让她们得以往生极乐。

  车队渐渐远去,前面人太多,余逢吉和秦夜、周渠他们也只是缀在后面。

  这村子依水而建,白天的时候,他们也看过这条小河的水清澈无比,浅一些的地方光脚下去,踩在石头上,浅浅的没过脚踝,深一些地段的下面的水草微微摆动着,不知道多少游客在这里玩耍拍照,

  祭祀的人来到河边,扮演邪神的面具人倒下之后,便有人将这衣服脱下,穿在一个稻草人身上,然后将稻草人在火堆当中燃烧。

  冲天的火光前,更多的舞者模仿着曾经村民祭天祈求平安的模样。

  鼓点越来越密集,竟然渐渐的和周围的气场开始共鸣,这使得这些人唱出的声音就像是从远山当中传出来的死亡吟唱。

  火光摇曳,面具在这种迷幻和诡异的声音里似乎被拉长。

  ‘砰’的一声把人群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那稻草人整个燃烧起来。

  周围的风越来越大,气场开始疯狂运转。

  “山上也着火了!”一个游人惊恐的指着不远处那清风山上的火光,那里正是清风观所在,也是定风师太生前潜修的居所。

  余逢吉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说不清楚这是巧合还是有意有人引他们过来了,思想了一圈,也只能归功于巧合之上。

  来这里是巧合,但是遇到的事情应该不是巧合。

  因为他们住的客栈后面可以远眺望见的棺材房也烧了起来。

  流动的气和风水告诉余逢吉在那里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即使现在以他们的视角看不见。

  这里和山上的清风观以及棺材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刚刚加入中心,总是接二连三的有麻烦送过去,也不对,普通人的麻烦对于他们来说是功绩?

  余逢吉掏出了手机,发了一条微信给李队:清风村,速来,研究素材。

  本来昏昏欲睡的李队一下子精神起来:马上。

  秦夜看见他动作很快的收起手机,沉静的黑眸转过去,又静静的看着那成为了一个大火球一样的稻草人。

  有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对人了解,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想的还不够,比如现在。

  此时,也没有村里主事的人出来安抚人群,说要如何处理山上的火。

  在人群骚乱的时候,山上的火势又扩大了,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都想要拿起手机报警了。

  这个时候天上的星辰大亮,北边的星星的光芒似乎变成了一个勺子,那被火烧着的稻草人也被推入河中,随着水流飘走,祭祀的鼓点慢了下来,却像是一下一下的敲在人的心腔之上,让人感觉头晕目眩的。

  周渠的妻子晃了晃头,紧紧的握住周渠,感觉自己有些站立不稳,而周渠自己也是。

  余逢吉轻轻一拍在他的肩膀上,周渠顿时恢复了清明。

  “我这是怎么了?”周渠看着周围晕晕乎乎,接连倒地的人,扶着自己妻子和孩子,也知道是余逢吉帮了他。

  “你看那里。”

  半空之中,法阵的气冲天而起,而在场的人身上的气运渐渐浮动着,纠集在一起。

  那带着面具,满眼恶意的人终于显露出他的真面目。

  此时的他没有那天身上的道袍,还有脸上粗狂的大胡子,狂乱的头发,唯一不变是那双阴狠的眼睛。

  此人正是那天外婆和向铭去找小智的时候,和余逢吉隔空斗法的那个道人。

  后面自己损了一魄逃走,现在看来他身上竟然又是补足了?!

  “你还没死?”那个道人轻笑了一声,看着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倒下了,只有配合他祭祀的那个村里的人站着,也就是余逢吉这边的人了。

  “我没死难道会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余逢吉淡然自若的站在这里,“我记得你也有称骨纹?”

  “喂,见过肉猪吗?一盖一个戳那种。”道人扬声问他。

  真奇怪,明明是剑拔弩张的时候,两个人却还能这样平静的对话。

  “见过。”说时候随着他对称骨纹了解越多,也就越觉得这就像是一个猪肉戳。

  把猪盖上印子,养得肥肥的,然后再下手宰了。

  如果是要吃烤乳猪,那就从小时候甚至是出生前开始,就像是阿大那样,他的命格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我可不想当肉猪,现在我要试试。”

  他的话音刚落,以自身为阵眼,周围的风水大阵迅速运转起来,借用了在场上百人的气运,天空的星光越来越盛,如同一道光柱从外太空射入地球表面,降临在他身上。

  他伸开双手,像是要拥抱新的生活那样脸上带着希冀,然后望着远处的余逢吉,神情尽是睥睨一切的狂放,“我叫做白琦。”

  他沐浴在星光之中,背后的称骨纹显现出来,称骨纹将他身上脊柱延伸出去的神经标注得清清楚楚,它在蠕动着,在蚕食着。

  白琦的转瞬虚弱,却又在星光的力量之下,转瞬恢复,然后又是虚弱,又是恢复,两个状态不断地交叠,让他痛苦不堪。

  这么多人的气运也开始波动起来,他只是借,没有剥夺这些人的气运,还把握在一个度里,要不然第一个对他出手的就是余逢吉。

  星光渐弱,而他的痛苦也开始加剧,最后发出一声长啸。

  “难道最后还是只差一点吗?我不甘心!”

  作者有话说:

  (1)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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