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格和出生年月有关系, 但阿大的出生年月已经定了,除非是出生之前就已经被人动了手脚,遮掩了真实的命格。

  能做到这种的也就是神明之流了。

  神……纵使余逢吉两世为人, 现在已经是半仙,依旧没有办法知道更多。

  “至于说消去称骨纹,恐怕只有换命行偷天换日之举了。”余天水也有些唏嘘,他这话一出,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毫无疑问就是一个死局。

  换命, 这也是玄道禁忌, 但凡这两个字出来都是和邪修沾边,为玄道所唾弃,而且玄道之人会杀灭关于换命的一切。

  余逢吉想过几轮, 其实也早有预感今天得不到答案。

  酒菜之间,柳春娇说起这些天来遇到了太多阴煞, 问余天水这是为何。

  余天水却说,“下面也是这样, 不是阴煞,是时不时就开始喷阴气泉,今年尤盛……”他还说了若干地下酆都的见闻,让徐凤娟侧耳听着, 他又专门挑了那些极为有趣的。

  下面的日子有时候过得和阳世也差不多, 阳世有的下面也有, 谁叫上面的子孙都与时俱进,总是烧点新奇的玩意儿下去,你有我也要有, 渐渐地下面就越来越多这些东西了。

  现在下面是最不缺金银等物什, 却的反而是哪些没有的、新奇的东西。

  这么多金银财宝、冥钞纸币, 下面的天地银行有限公司从来不管这些事情,只管兑钱存钱,下面早就通货膨胀了,好在现在都不用现金支付,也手机支付了。

  余天水也笑了一下,“要不然我也要开车运一车的钱币过去才能买一件衣服。”

  徐凤娟虽然生气,但现在还是硬着语气问,“要不要多剪点衣服烧下去给你?”

  “这倒是不用,一年倒头能换得几件衣服?”余天水看向余逢吉,点头不住的欣慰,“主持了几场白事了?”

  “前几天才正式接了牛伯的班,之前主持了三件白事的半场,明晚七里桥那边才是第一场。”

  余天水欣慰的目光尽数化作一种期待和感慨,感慨十几年了,孩子很快就长大成人了,也有了自己的事业,葬师这一门也不算是断送到他这里,每一回在下面他看见老祖宗都要绕路过去,就怕被打脑壳。

  “明天晚上,最后一晚,我来看看。”余天水望着他,缓缓笑开,那是一位父亲对孩子的殷切关爱,“有什么不懂,还可以来问我。”

  从外面吹进来的夜风急急,大家在恍觉今晚的时间过得如此之快,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五十九了,准备到第二天的子时了。

  那便是后半夜,阴中之阳,该走的不该留,在外面游荡的鬼都变少了。

  余天水的身影也慢慢的消失。

  徐凤娟喉头哽咽着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风沙太大迷了眼睛,有点微红。

  柳春娇抱了抱她的肩膀,抚着她的背部,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安抚着她。

  收拾完碗筷,余逢吉站在窗户前站立了十来分钟,终于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抽烟,因为有时候可以暂时缓解一些烦闷。

  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空空的手,但如果有烟,他也不太适应。

  鹊鸟又飞了回来,坐卧在窝里,余逢吉喃喃出口,“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只是说出口,自己又觉得这话语有几分幽默,自己面前的这一位不就是?

  [有。]

  他已经在余逢吉的脑海里出声,语气笃定。

  随之余逢吉脑中便展现出一幅先民筚路蓝缕,开辟荆荒的景象。

  他们保存火种、狩猎野兽、建造屋子、创造文字、制作衣物……

  [这些是人族先知先祖,也叫做人神。]

  一行仙神确定天地运行,日升月落,时令运转,风调雨顺……

  [这便是天神,有些是天生地养,有些也是人族,有些则是精怪妖鬼之流,但是他们都为万物生灵做出了贡献,又修炼有道,得以被敕封为天神。]

  阴冥地府之下,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阴差阎王,拘役鬼魂,审判罪行,善者投好胎,恶者服刑法,维护天地清明,世间运转正常……

  [这些是阴神,阴神的作用很特殊,不单是让善恶有报,还有便是维护世界本源,正如同能量守恒定律,这世间的本源也是有限,每一个生灵从诞生之初便要消耗世间的本源在,只有让那些阴灵投胎又或者重归本源,那才是一条源源不断的持续之道。]

  “你是阴神。”从他的话语里,余逢吉便已经能够猜到。

  只有介绍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才会用最多的笔墨临摹,有时候人不能免俗,也许神也一样。

  秦夜没有反驳,继续说到,[天地本源始终还是会损耗的,尤其是修士越来越多,天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还有一线生机,六十甲子一轮回,今年刚好是绝天通地的两千九百四十年,又一个轮回。]

  “这便是阴煞之流频频出现的缘故吗?”余逢吉不合时宜的想到了自己上学的时候被舍友分享过的一本小说,“灵气复苏吗?”

  秦夜没有再说话了。

  只是灵气复苏这个词语已经深深的扎根进余逢吉的脑袋。

  他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前世的时空便是一个灵气相对充裕的世界,这样也就意味着妖鬼频发,一些毫无防护手段的普通人,也许转瞬就会沦为妖鬼的口粮,哪怕国家有玄道局应对,但往往过去的时候,惨剧已经发生。

  人类在进步,妖鬼也在进步,变得越来越狡猾,甚至光明正大的学习人类的知识,融入人类群体,以金钱操纵人心,让人们贩卖自己的良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不是那些老前辈的支撑,恐怕那个世界早就沦为了妖魔的后花园,而人类也会变成砧板上的肉,任由妖魔□□。

  余逢吉很难想到这个世界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样。

  只是现在的他也做不了太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次日一早,他早早醒来,吃过了早餐,牛伯的电话就来了。

  他们按照时间和地点集结。

  柳春娇和徐凤娟早就做好了准备,而小黑更是坐直了身体,今天的它看起来都有几分肃然。

  余逢吉看向那清晨初升的太阳,把所有的东西都检查一遍,眼神一凛,“出发!”

  他知道此行不单算是白事,还是一场战争。

  因为李师傅没有子孙,所以主事人请的是和他血缘关系最近的子侄。

  余逢吉到的时候,牛伯他们已经到了,似乎他们就是在等他,而余逢吉也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正是那天那对脾气有些冲的父子两个。

  李父李国柱和他的儿子李明磊。

  父子两个看见他皆是瞪大了眼睛,牛伯说让他们等葬师,没想到确是那天见到的那个年轻人。

  想到那天的事情,李父的气性又上来了,“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牛伯,若是葬师是这个,我们可要换一个了!”

  牛伯才不纵着他,只是轻笑了一声,“这十里八乡就这两个葬师,一个是他一个可看不惯你们这行径不愿意来,你们要是能在今天找来别的葬师,就随你们。”

  旁边的老张也帮腔到,“吉时快到了,你们还动不动土了?不动我们可就走了!老李的话你们非不听,非要去听那个李老板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后面半句他是骂骂咧咧的出声的。

  老崔和香婆、王大爷、郝大爷他们没有说话,但是目光如刺一样杀过来,让李家父子都很没面子,只梗着脖子嚷嚷道,“说什么呢你,张老头,你一张嘴巴在这里胡沁些什么?是我的错吗?是我的错吗?村里的人都有份!”

  余逢吉走过去,他淡定自若的模样天然就有能力能够让人安静下来一般,拉住了老张,对着他们摇摇头,看向李家父子,面容平静,“开始吧,不要耽误了时间,你们李老板不是要等验收?错过了吉时,又要等下个日子了。”

  后面的话语不咸不淡,两父子却感觉到一丝威胁之意,想到那天面前这个年轻人护着那个傻子的时候,眼睛透露出来的寒意,他们还是不由得趔趄了一下,那股气也销声匿迹,让开一个位置给余逢吉过去。

  只是嘴上还不饶人,骂骂咧咧的又让人听不清楚。

  小黑走到他们跟前,还特意犬吠了几声,龇着牙齿,一双眼睛带着兽类的凶狠。

  李父还想踹这狗一脚,狗就已经大摇大摆的跟着余逢吉了。

  有些时候是狗似主人。

  “好狗。”柳春娇这么说着,蹲下来揉了揉小黑的头,目光却看向那树下的香婆,香婆还是和之前一样不搭理她,柳春娇嘴边也只能唏嘘叹气。

  这破庙里的情状经过之前余逢吉的重新造气穴之后,还算是稳定,那些墙壁上猖獗的苔类渐渐死亡,蛇虫鼠蚁也不再聚集,庙里也重归于平静。

  光亮之下,一切魑魅魍魉都无可遁形。

  多少日前余逢吉整肃过这孤坟周围的一片杂草,因为气场风水滋润的缘故,这里的草又开始茂盛起来,碑前原本只有一朵小花,现在也开了十数朵,在风中微微摇摆。

  “来吧,搭把手。”余逢吉看向李家父子,指了指这遍地的杂草,十分自然的使唤着他们。

  父子两个人的神情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干了。

  这个时候杨叔从这土坡的另外一边上来,他这是在勘探这里的风水和气场。

  这么多玄道中人聚集在这里,说是除害,屠邪种,外国神的邪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屠神了,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

  当年老李半仙之姿,也不得不以身镇压,他们这么多人,面对这两年来,实力未知的邪种,自然也想全身而退。

  杨叔老江湖,一眼看那老李的坟头之上的气穴便知道这有些刻意了,最近也就只有柳春娇他们几个人来过这里。

  有能力做下这一手的,也就只有这个年轻人了。

  对于余逢吉这个年轻人,杨叔现在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起初以为他是家里有些余泽,但是没有长辈带着,对于这些白事修炼之流定然是只知道一些,又不知全貌的。

  没想到初次见面,余逢吉就会点穴,那一手功夫偏这个小子还谦虚说着粗浅,现在看这气穴,杨叔也不得不承认有些地方他们这些老前辈也不一定比得过这些小辈。

  而这小子还深藏不露,这么久了,每一回露出来的功夫都不浅,修为他老杨也看不透。

  当年他老爹余天水那也是一肚子蔫坏的水,看来这余逢吉也是子肖父。

  “好了,都看过了,阵法成形,老李当年高瞻远瞩,竟然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些好东西。”杨叔说着,眉目也稍微舒展,形势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严峻。

  牛伯便对着余逢吉点头,“吉时到了。”

  从袋子里拿出那件葬师袍,上回接班他穿了一次,这是第二回穿,是为了一场迁坟白事。

  黄色宽大的袍子抖落,他穿在身上,整个人也多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设坛!”他朗声喝了一下,旁边立马有人搬来了一张桌子,上面摆好了香炉和三牲五果,高香缓缓燃烧着,烟气不断上升,似乎要将这里的讯息传达到天上。

  现场的人手臂上都绑上红布条,红色的引魂幡在空中飘动着。

  唢呐队伍的锣鼓声响起,他闭目片刻,突然睁开眼睛,脚行罡步,目光凛凛。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心神丹元,令我通真!”

  念罢,又令李家父子扛着招魂幡在坟前叩拜,秉香为墓中人进行安魂指引。

  牛伯看着不住的点头,和杨叔小声说,“这有模有样的,比我好!”

  杨叔嘴型不动,但是却有声音传出来,“有接班人也别太得意!”

  牛伯只是笑,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余逢吉记得每一步该做什么,现在他就要步踏罡斗,进行破土仪式,那东西似乎也感觉到不对劲,开始躁动起来。

  作者有话说:

  (1)本来答应了一个读者加更,三次元又有事情要忙,只加了一千字,明天再加点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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