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邻居荣阿姨家等到晚上十点, 犯困的董梓玥和神经紧绷的陆景玉才听到熟悉的汽车声音。
董梓玥第一个迎出去,看见头发全剃缠纱布的董成毅。
“老哥,你怎么回事?”她诧异不已。
陆千琴两手提着之前收拾打包的东西,疲惫叹息着。
“你哥他脑袋缝了两针, 有轻微脑震荡, 医生本来说建议住院观察的, 可是——”
“不、我不要!我不要呆在医院!”
声嘶力竭的高喊爆发自董成毅,他的惊恐愤怒不同于平时的任性, 嘴唇发颤目光乱瞟。
这幅模样如针刺入陆景玉眼中。因为像极了恐惧鬼怪虚影的他。
即使察觉事情不简单,他也不敢贸然上前询问。
门外停车位, 一个男人下车正朝他们走来,面露不悦。
他体型魁梧壮硕, 眉目粗犷,络腮胡占据整个下巴, 无论多少次端详姑父的脸, 陆景玉都会联想到鲜花插在牛粪上这句真经, 更是忍不住低头, 遮掩不满。
若大老粗姑父待他小姑体贴入微, 彼此间像他父母那般相敬如宾, 他也不会产生这夫妻俩‘不配’的失礼想法。
可深夜为噩梦困扰,睡不着的他常常透过窗户发现前屋主卧亮着灯。
小窗传出男声的方言咒骂, 夹杂着扇巴掌的声音。不止一次。
家中除了他, 董梓玥似是有所察觉, 她面对父亲永远客气疏离, 不及半分对母亲的亲呢。
至于董成毅, 暂时没有明显表现。
这个家,姑父跑长途的时候, 就是最和谐安宁的。也是小姑笑容出现最多的时期。
董弘盛不出他所料,上来就拉扯着妻子,语气恶劣。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你把孩子送别人家,让别人怎么看我。”
“等下、我还没跟荣欣说声谢。”
陆千琴手臂被拽得刺痛,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下。
她连忙搀稳头重脚轻的董成毅,又招呼女儿侄子回家。
陆家老屋离荣欣阿姨家仅几步之隔,陆景玉走在后头垫底,突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向路口。
河边绿化带灌木茂盛,四周平静无风,却有一处矮枝猛烈摇晃。
不和谐的地方源自草丛中闪过的一对珠子,明黄圆溜,亮得刺目,神似某些动物的眼睛。或那根本就是。
陆景玉屏息缓步后退,心律狂升。
转身跑进宅院关上大门,他仍觉一股寒风跟在他身后,吹得他汗毛倒竖。
到厅堂他找不见一个人只开着灯,于是跌跌撞撞跑回后屋,匆忙洗漱睡觉。
这一遭有惊无险,等身体回暖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正紧握着金铃。
入睡速度非比寻常之快,他眼睛一闭一睁已是次日清晨。
好舒服。
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觉了。
坐床边发呆小半天,闹铃响起他才完全清醒。
下楼前往餐厅,陆千琴没像以往提前备好早餐,而是独自坐在桌边。
她两手摁着太阳穴,沉浸于自己的思绪。浑然不知陆景玉的靠近。
“姑姑。”陆景玉主动唤道。
对方身子一顿,抬头露出秀美但苍白的脸。
“今天你醒得这么早啊,景玉。对了,我给你点钱,早餐你跟梓玥一起去自己买点,要热的干净点的知道吗,不要乱吃零食。”
“嗯。我们会的。”
叮嘱对懂事听话的陆景玉来说似乎多余,女人朝他夸赞一笑,起身去拿钱。
“那个,姑姑,表哥昨天晚上怎么样了?”
陆千琴转身叹息疲态尽显,仿佛也找到诉苦的对象,对他倒出话来。
“昨天晚上一直哭闹,凌晨才好不容易睡安稳。”
“就是不知道今天麻醉彻底过去,还会不会把他疼成这样。成毅他从小到大都没伤得这么严重过。唉,我今天还是请假在家陪他。”
董成毅的‘男子气概’,陆景玉深有体会。
同龄人中对方属于有勇有武的类型,不服输不服软得只能说是死脑筋。
而从昨天的种种迹象来看,董成毅与钱恒他们的受伤,绝非斗殴意外那么简单。
陆景玉听完对方的烦恼,楼上的董梓玥也睡眼惺忪背着书包下来。
“妈,昨天晚上外面风好大好吵。”她揉着肩膀抱怨道,“我都没睡好。你今晚可一定要赔给我蛋黄鸡翅,好嘛好嘛不然我也像老哥一样,抱着你哭哈哈哈。”
被女儿的撒娇逗乐,陆千琴展露笑颜,连声答应并着手准备。
打开冰箱一看,她不禁发出惊疑。
“咦?怎么少了几个。”
昨天提前腌下去的满盘鸡翅这会儿端出来,一角空落落的数量明显减少。
“这鸡蛋······”
重新翻找一番,陆千琴更惊悚的发现里面的鸡蛋和一些生肉也不翼而飞。可除了她,家中不会有人再进出厨房捣鼓食材。
不愿让孩子担忧,她强装镇定连忙催促着陆景玉两人去吃早餐上学。
敏锐如陆景玉,自然没有错过对方的异样。在学校上课时他多次走神,就为想通前前后后的关联,为此不惜跑到六年段多方打听。
可惜到最后,他也只问来了昨晚就知道的事,被补充点细节。
钱恒因为和父母争吵闹矛盾,擅自离家想找自己的好兄弟去玩耍,发泄不快。他第一个找的,自然是董成毅这个‘大哥大’,另外五人则为六年段的偷溜逃课专业户,每逢自习小考都跑出校外打球捉鸟玩电动。
许是这事差点闹出人命且还没定论,老师家长们还暂时压着消息。
其中两名只是擦伤的学生已回来上课,但对昨天森林公园发生的一切,他们闭口不谈。
午间休息,陆景玉无可奈何选择下下策。
他不情不愿躲进音乐楼厕所,锁门后小声自问。
“喂,你在的吗,那个······那个陆爷。”
没有得到回复,他试图用意念又呼唤。
‘您还在吗,陆爷?陆大仙?陆祖宗?’
那瞬间,仿佛有人于他耳朵里悠悠转醒,哼声慵懒绵长,挑|逗得他耳根发痒发烫。
‘给我老老实实喊我美妙动听的全称,小兔崽子,我是你宇宙无敌第一超级绝世美男子陆爷!’
熟悉的自恋口吻让那点朦胧羞赧烟消云散,陆景玉也求救般地赶忙追问。
‘我同学钱恒,就是陆爷您之前打败得落花流水的,他还有我表哥都出事了。关于原因,您知道点什么吗’
‘你这么好奇的话,那——就直接去问他们啊,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惊喜哟’
恭恭敬敬没得到正经答复,陆景玉不恼不怒,反而愈发诚恳。
‘拜托了,请告诉我’
对方沉默一阵,忽的戏谑笑道。
‘然后你准备去做什么?是想当作笑料故事一听就忘,还是想知晓因果帮人解决?不自量力’
比起此前浮夸的讥讽,陆爷今日一句才真是睥睨轻慢,暗含着愠怒警告。至少陆景玉听来是这样。
不自量力。
嗫嚅着重复四字,内心惯来的落寞无力之下竟萌发出一丝渺小渴求。
“因为或许我,真的是个扫把星。我去到哪,就会把不幸和灾难招到哪里······”
先是自己双亲,接着轮到所有寄宿家庭,再是如今真正肯收留他的小姑。
常人所见与他相异,长此以往,终会将有无数真真假假的‘罪名’栓在他颈间,将他囚于囹圄。
陆景玉仰头哀叹,视线穿过栅栏小窗,像是牢犯奢望着触不可及的自由。
曾经他对神鬼论调,因果轮回一说没有明确概念。可亲自见证过陆爷俯身于他,对付女鬼如拿捏蝼蚁,眼界拓宽的同时难免生出羡意。
若他也能如此强大,他与他周围的人所遭受的磨难是否会变得更少,让他们得以安然度过余生,平凡却幸福美满。
“你真的是我的祖先吗。”
他突然对那看不见的陆爷产生数量庞大的疑问。但非最初的提防忌惮。
“我和别人相比这么另类、奇怪,是因为传承自你吗?”
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他们的家族中就不曾出过他这般不和谐的一分子。即便如此,他仍深深地抱有期望。
他想确认,他并不是孤独的。
孰料那嘴欠的陆爷又一次将他击溃。
‘很遗憾,不是。我要是能生出你这种逆子,我待产那天就要卷跑家产带上我所有的小姨子跑了’
回味数秒陆景玉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禁以笑掩饰苦闷,反问道,“这么说,你其实也只是姓陆而已?”
对方先是得意洋洋哼哼,而后唔唔嗯嗯好半天。听得他好像真看到个正走来走去,狡诈盘算的人。
‘我决定了,小兔崽子,以后你认我做爸爸,除了我没有人敢欺负你!’
‘我教你十八般武艺,上天遁地斩妖除魔驱邪度鬼,让你能在阴阳两界鼻孔朝天,四处横行。如何?’
说完后那陆爷甚是满意,自顾自地咂嘴低笑。
‘嘿嘿嘿,这样他们就领教到我有多牛|逼,爷爷我才不稀罕上面那处干干净净小鱼缸······’
陆景玉哭笑不得,委婉拒绝,“可是,爸爸我已经有了,只能有一个的啊。”
‘什么?你居然不要我大发慈悲赏你的机会?!’
大仙情绪捕捉雷达启动,陆景玉小脑瓜转得飞快。
他赶在对方狂怒前扑火抢救。
“不是,我觉得、我不如拜你为师吧。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而且,古时师傅的地位可能都比生父还重要不是么。”
幸运的他精准戳中对方顺心点,听得傲慢哼声。
‘既然如此,孽徒你现在该叫我什么’
陆景玉识趣鞠躬,声音嘹亮。
“师傅!”
对方来不及回复他,意识便如烟雾消散。经历的次数多时间长了,陆景玉已默认师傅没附他身时是躲进铃铛里。
重新推开门出去,陆景玉脑中无故刺痛,来去飞快。
他摇晃靠住走廊栏杆,远眺对面的教学楼,被一处出骚乱吸引注意。
走廊外挤满了学生,两三个成年教师在名女生的带领下冲进教室。
被抬出来的男生四肢狂舞抽搐,从他嘴里发出的根本不是人声,反倒像野兽嚎叫,他的脸似乎被自己抓花,口水与血混杂沿嘴角淌出,血淋淋滴了一路。
出事男生的班级,六年7班。
陆景玉回教室时这事已传遍整栋楼的每个班级。昨天与钱恒一起的男生,午休时突然暴起胡言乱语,抓挠着自己双眼,别人怎么都拦不住。
陆景玉两手攥紧,心情愈加凝重。
不能再等了。
而时机来得比陆景玉想象中的快。
放学后,董梓玥被班主任叫走,托她将课堂笔记送到钱恒家,顺便探访慰问一下。当然,后者是董梓玥自己添上的。
见董梓玥抱着复印资料回来,陆景玉蓄势待发迎上前。
“我跟你一起去,反正顺路回家。”
对方欣然答应,照旧约来一群姐妹组成大部队。但今日的闲谈主题,终于不再是恋爱八卦或电视剧情,而是阳江小学前所未有的诡异事件。
就这话题,董梓玥很有发言权,向大家分享疑惑。
“好奇怪啊,我昨天明明听我妈说钱恒是受伤最严重的,都送去抢救了。可今天老师又告诉我,钱恒已经在家里休息了。”
陆景玉在尾巴默默聆听别人七嘴八舌的猜测,位置逐渐从垫底往前,最终跟董梓玥并排站在钱恒家门口。
住宅为统一的水泥房,唯独钱恒家大门紧闭,铁拉门后的毛玻璃模糊了景象,看不见屋内情况。
董梓玥没多想,踮起脚按门铃。
街上车水马龙正热闹,两人在门外等了许久都无人回应,往外几步向上望,这房子每层的窗户竟都拉上了窗帘,黑漆漆的。
“这是没有人吗。还是又去医院了?”董梓玥迷惑嘀咕,垫脚正想再按铃。
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从房后传来,陆景玉几乎是瞬间动身,绕到后院。
钱恒家的菜园子被糟蹋得面目全非,鸡鸭惨死,菜圃挖空,而他的父母狼狈不堪,正极力按住水沟里的‘罪魁祸首’——钱恒本人。
和下午被送走的男生一样,钱恒失去神智,像只发狂的野兽怒号撕咬,十指刨地,他的几片指甲硬生生剥落卡在泥中。
跟来的董梓玥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惊呼出声。
“啊!”
话音未落钱恒停止挣扎,他鼻子抖动嗅着气味,一扭头,面目狰狞锁定她。
“为何!?为何!?为何啊?!——”
动物嘶吼声里,依稀能辨别出满腔哀怨的声讨。
被那凶狠凄绝的神情吓到,董梓玥脊背发凉连忙后退。她本想拉着陆景玉逃走,对方却如一尊石头定在原地。
然而情形异常凶险,已一发不可收拾。
只见钱恒父母两个成年人竟无法合力压制一个十一岁的男孩,那钱恒瞪着血红的眼,几次都差点挣脱朝他们扑来。
“陆景玉你还站着干什么,你要想帮忙、就跟我去叫人啊!”
不愿独自逃跑,董梓玥高喊着拼命拽人书包带。
结果书包被她拽下来了,她往前踉跄几步,陆景玉仍纹丝不动,而钱恒已经震开身上两人,四肢着地朝她冲来。
“够了,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陆景玉声音沉稳,铿锵有力不似孩童,单凭一句就让钱恒,亦或是占据钱恒身体的东西止步。
“他们是亲兄妹,你认错了。”
手脚趴地的钱恒歪过脑袋,满是血丝的眼将董梓玥看了又看,忽然眼白上翻失去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地。
像是有所感应,被震飞的钱恒父母同时醒来,他们连忙起身抱起不省人事的儿子,向董梓玥他们道歉道谢,匆匆赶去镇医院。
几分钟内目睹太多超乎常理的画面,董梓玥现在只会傻傻盯着陆景玉的脸,说不出话。
陆景玉没有解释的意思,向家小跑着,招手示意她跟上。
“我们得赶快回去,不然下一个就是你哥。”
昨天和早上他都没看清楚,然而刚才在钱恒家,他不仅找到角落里站着的另一个钱恒,全身灰白像盖了霜,还看见失常的钱恒脸上,浮现毛茸茸的橘色兽脸。
像狐狸,更像黄鼬。
飞奔回家推开大门,陆景玉不顾三七二十一冲上二楼。
在街口时他就已经闻到那股浓烈的臭味,火辣辣得熏眼睛,但他的速度反增不减。
奔跑加快血流循环,仿佛也能将瑟缩胆怯驱逐,催生无畏正气。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再让那些东西伤害他的家人。
怀着决意闯入二楼侧卧,陆千琴正为董成毅倒水喝,见他窜进来手一抖洒出几滴滚烫开水。
“景玉?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陆景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眼却如老谋深算的猎人,小心翼翼巡视着每个角落。
最终,他站定在床边。
柜上的水银体温计没甩回底,记录着39.8℃的危险温度。高烧下,董成毅脸颊浮肿,眼皮像充了气突然鼓胀。
但仔细看这哪是肿块,分明是隆起了疙瘩大小的球形,似有生命的活物在他肌肤下蠕动,没一会儿就从脸颊游走到脖颈。
这幕令陆千琴全身打颤,手握不住水杯,玻璃砸碎铺了满地。
董成毅痉挛激烈,扑腾手脚,被褥枕头踹下了地,可他的身体像给谁摁住,怎么挣扎都在原位。
陆景玉抬手拦下恐慌的小姑,径自质问。
“你这是在害人夺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和在钱恒家所见一致,听见声音的董成毅笔挺站起,两手举着搭在胸前,眼睛瞪大如铜铃。嘴角抽动道。
“为何?!”
“为何这般待我?!”
“历来你我互不相干,我等恪守己身,本就井水不犯河水,何至于此?!”
随着怒吼门窗震动自行合紧,作呕臭味顿时溢满整个空间。
受到刺激,陆千琴最先昏厥瘫软在地,视线涣散的陆景玉也暗道不好,连忙捂住口鼻。
好似图片失真,他眼前的景象斑驳而朦胧,所有事物中,董成毅那张牙舞爪,朝他脖颈掐来的身影最为清晰。
这千钧一发之际,陆景玉右手猛然下摆,势如挥剑。
阵阵铃音激荡四周,仿佛破开无形屏障,双目得以恢复清明。
‘太得意忘形了,你这猪猪孽徒!’
这大概,是陆景玉因师傅现身而最欣慰的一次,他亦安心交付自己身|体,退居二线。
交替一瞬,男孩举止神态骤变,踹正躺椅翘腿坐下,单手支着下巴,懒散又嚣张。
见了此刻的他,董成毅不再凶猛狂放,缩头缩脑退至角落,双手勾成爪状不安搓动。最后甚至不敢与他直视,埋头连连跪拜,似是求饶道歉。
“哟,这会儿倒是毕恭毕敬了?噫呕——这味道大的,臊死我了。”
抱怨声刚落,那董成毅力气瞬间抽离,栽倒一动不动。
取而代之的,是只惶恐跪拜的黄鼠狼。它出现后满屋味道即刻消失,恢复原样。
这黄鼬通体橘红,体型快有五岁孩童一般。而那身皮毛,比陆景玉见过的所有黄鼬都更加艳丽光亮。
它双爪合拜,直喊道,“求先辈宽恕,求先辈做主!”
“你要是真想找人给你和你崽子做主,你就不会忍不住上门索命送便当,白白为一群迟早会死的人类小鬼葬送自己道行。亏不亏?”
被说中伤心处,黄鼬抬爪抹眼角,拭去几滴晶莹泪珠,悲戚哭诉。
“我只可怜我的子子孙孙,听我训戒从不下山作恶扰乱。”
“可这山丘被挪了,林地被烧尽了,就剩吾辈最后安居的一隅,还要被无耻小童凌|虐残害,死无全尸······”
观看着,倾听着,陆景玉配合他师傅的‘脑中传音’理清了起因。
月杏镇临海地属平原,近几年为谋发展而大兴建设,推平不少山丘野林,如今只剩离阳河上游的永幸岭被划入自然保护区,对当地人免费开放森林公园。
董成毅钱恒等人正是因此能进出森林,碰巧遇见黄鼬的子孙们,狠下毒手。
他们并不知道这黄鼬吸取日月精华,懂得磨练心智,而今已有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修行,通人性吐人言,会几招小术并一直追到这报仇。
躺椅里陆景玉伸完懒腰,好整以暇盯着黄鼬。
“嗯嗯嗯,对对对,你很惨,我感动。好了,下一个。”
好不容易产生自己师傅很可靠的想法,听到这陆景玉差点没绷住要出来。
可下一句对方又说。
“因果循环,轮回报应,你的小崽子是被他们残杀没错,但这几小鬼头没有一个能善终,根本不必你亲自出马。”
黄鼬垂头抽抽搭搭,像是心存不甘,继续搓着小爪不肯走开。
正为师傅的惊悚发言辨别真假,陆景玉眼一晃,重新回归身体,后背残留着被手掌推动的触感。
无需言说,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要试试他的态度。
一边是自己的血亲始作俑者,一边是满怀怨恨的‘受害者’。
身处两难的抉择境地,陆景玉最后怅然问道。
“有没有什么方法,任何无害的方法,能帮你的子孙安息。”不知名的心绪作祟,他又说,“至于我表兄他们······以后我会尽我所能保护那座山林,竭力阻止像这样悲剧的再发生,我起誓。请别再衍生冤孽了。”
‘哈!’
师傅在他脑中阴阳怪气一笑,没再夺取掌控。
而那黄鼬抬眼瞅着他,似顿悟般挺身,拱手朝他作揖。
“劳烦小哥,十五日请于与飞霞瀑同我相会,多谢,多谢!”
在他点头答应后,那黄鼬缩成一团橘色漩涡,眨眼凭空消失。
‘唉~恨铁不成钢哟,我的天真小圣父徒弟,我又要赔本喽要赔本······’
听师傅哼哼唧唧嫌弃着自己,陆景玉无奈起身却突然发晕。好在昏厥的陆千琴悠悠转醒,及时接住失去意识的他。
说是失去意识,陆景玉其实照样感知着外界。
他知道董梓玥姗姗来迟,终于赶到二楼。
小姑表妹两人怎么都唤不醒他,便背起他求助邻居,将他与董成毅一起送往医院。
急诊医生为他看病,护士给他扎针打点滴。寂静空旷的输液室,他躺在长椅上,活跃的思维接纳着庞杂繁多的信息。
大都是过眼烟云,难以抓住记牢。
唯独一个愤愤敲他脑壳揪他脸颊,红衣银发的人形虚影,被他深深烙进心里。
你是谁。
他在梦中喃喃问着,那抹嫣红却骤缩成团从他脚边溜走。
转身映入一片青葱树影,古柳枝条飘荡,由上到下系满了叮咛脆响的金铃。
道不明原因。
他光是这样痴痴望着柳絮翻飞,金光微闪,欢喜忧愁便缠绵不绝,千丝万缕蔓遍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