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博明手术后的愈合进行得很顺利, 次日就转入普通病房,能下地随意走动。就连负责医生都在提到他时连连称奇,惊讶他的愈合速度。
但经过邢图县一事,夏英哲却怕了, 硬是逼对方躺着, 几乎全天二十四小时伺候。安博明稍微一咳, 他都能紧张得问东问西。
刚开始安博明有拒绝过,可拗不过老妈子般碎碎念的夏英哲, 索性放弃抵抗。
手术后的第三天,任雪珍带着水果篮与沉甸甸的三层食盒又来拜访了。
她敲开门时, 夏英哲正捏着水果刀,煞有介事的削着苹果。旁边的病床上, 安博明神情凝重的仰视天花板。
“我真的不用。”
“不行,你得多吃点水果, 均衡营养。”
“那换别的。”
“不行, 你都二十几的人了, 怎么还挑食不吃苹果呢!”
“那先放着, 我等会儿会吃。”
“你又这样说等会吃等会儿吃, 结果到点了端出去倒掉, 别以为我不知道······”
任雪珍:“······”
门边的任雪珍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对慈母逆子的相处场景。
放下了刀,夏英哲面对任雪珍复又温文尔雅, 风度翩翩, 全然没有刚才威逼崽子吃水果的苦口婆心。
“你们看起来精神都很好啊。”任雪珍边说边熟练的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托你的福, 餐餐都送那么丰盛的美食。”
不仅每顿送来亲自烹饪的美味佳肴, 还包揽了洗衣服, 整理病房,排队等化验单等等一系列本该归于家属做的琐事。
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 神经高度紧绷,夏英哲是由衷的感谢对方无偿且贴心的帮助。
说话间,任雪珍已将食盒一一摆好在小桌上,饭菜香味扑面而来。稍微治愈了点安博明被苹果荼毒的糟糕脸色。
一顿饭吃得享受又满足,尽管过程只有咀嚼和碗筷擦碰的声音,但用餐的夏、安两人很是投入,三层餐盒全见了底。
酒足饭饱后,依然是安博明靠着床头眺望窗外,另外两人边收拾残局边熟络的闲聊。
“真的麻烦你每天为我们抽出时间过来,如果有耽误你的生活的话······”
“没有的事,我这不是剧组停止拍摄,闲下来刚好么。更何况我天生就是坐不住的人哪,尤其是面对朋友亲人的事。”
任雪珍暖心的回应瞬间让夏英哲的好感度猛涨。
或许与陆柳鎏一直待着也是件好事。
至少有时候跟别人一对比,他会瞬间觉得世间充满了真诚的爱和善良。
“对了,”任雪珍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件事我有点在意,思来想去还是问你们比较好。”
夏英哲:“嗯?什么事。”
发呆中的安博明微微偏过头,似乎是来了兴趣。
“就是剧组的事,上次······结束后,你知道屈新知吗?”
除了任务相关的内容,夏英哲根本不关注娱乐或网络上的活跃地带,因此为难的摇摇头。
沉默至今,安博明终于开口了。
“屈新知怎么了。”
“他出事了。”任雪珍以通用的概括起头,待坐下后才将短短两天内发生的事告诉两人。
因为在夏英哲的安排下,当晚那场意外变成了仅有几人死亡的煤气泄漏事故,所以整个剧组的人,都被安排住进了医院。
这件事还上了报纸引起热议。
而第二天的半夜,抗拒检查的屈新知就在偷溜出医院的时候,被人在车库后门泼了浓硫酸。
抢救过后,医生竟发现他体内有毒|品残留,而为煤气泄漏的案件定性,警方恰巧有派出人员过来,一听说有人检测出吸||毒,等屈新知醒来就是一顿审问。
结果谁都没想到,警|察就这样顺藤摸瓜,查出了屈新知犯下的命案。
一个‘祸不单行’都不足以形容他跌落楼梯般的境遇。
夏英哲静静听完后,说出了自己的第一感受,“这······有些古怪。我对他了解得不多,但如果单看气运的起落,确实变动得异常。”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因为我就有过类似的经历。”任雪珍在两人面前并不避讳她跌宕起伏的诡异过往。
学生时代她就已察觉自己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她向各处著名的佛堂寺庙求助,换来的确实更加糟糕的波折。后来更是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身不由己做了错事,也只能往肚里吞。
好在她足够幸运,彻底摆脱了笼罩上空的厄运乌云。
就是不知道屈新知是否也跟她一样。
“他借了运。”
安博明突兀的插话终结了两人的猜测。
“你说什么?!”震惊的夏英哲瞳孔微缩,“你说他借运,是指——”
“过贪。”安博明这才将视线正向两人,“他想要的太多又急功近利,以至于将身边的鬼炼成了活器,反过来指引他不断吞吃别人的良运。”
“可是他应该没有学过炼化之术,这成功的几率、不,如果是懂的人帮他的话。不对,那天晚上他不也在场么,这么没就没更加旺运呢——”
夏英哲眉头拧成了麻花,进入了与自己辩证的忘我状态,完全顾不得身旁神情愈加迷惑的任雪珍。
“欠了那么多,该还了。”
缓缓定下结论的安博明是与对方截然相反的平静,他不愿再多谈无关紧要的事,往软绵绵的枕头上一靠。
鹅绒枕是洁白又柔软的。
于是他顺理成章的想起那手感极佳的猫妖,藏在被褥下的手,没忍住握拳动了动,后来实在太空虚,他勉为其难揉搓起被角。
果然还是猫脑袋摸着舒服。
他一脸正色的点头,双眼却逐渐失焦。
虽然他伤势恢复得迅猛,美中不足的是,他自住院那天起就变得十分容易疲惫。
这还不是普通的累了,困了的感觉,而是整个人的精神活力好像被砸出缺口的水缸,源源不断的流失,怎么也留不住。他的喜怒哀乐更随之淡化,仅有的欲望只维持在生存层面。
若再也没有东西能将其填满,这幅身体,终将成为一具空壳。他是这么理解的。
病了
还是妖魔鬼怪见太多着道了?
安博明发愣的抚着被角,这六神无主的稀奇模样,则成为了另外两位‘观众’能久久欣赏的默片。
“对了,我上次给你的呃、护身符,你都有戴着吗?”夏英哲忽然想起这茬,连忙紧张地问。
“啊,都戴着的呢,说起来我还没准备好回礼。不知道之后你们有没有空,我还想专程请你们去度假,我知道一个地方,特别适合养伤养病。”
“关于这个,其实······”
犯难的夏英哲不知如何开口,他见安博明合眼似乎已经睡去,于是便示意任雪珍与他一道出去。
门合上那刻,床上的人忽的睁眼坐起,目光缓缓环顾病房,似是追寻着什么。
空气中四处萦绕着熟悉的气息,不明显,却仍逃不过安博明敏锐的感知。
但等到他下地径直打开柜门后,还是得到失望的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
窗外无故惊飞的麻雀在玻璃上掠过阴影,它们飞快扑棱着双翅,叽叽喳喳吵闹着飞至顶层。而在这僻静无人的天台,夏英哲终于将考虑已久的计划,对任雪珍说了出来。
他准备,要带着安博明与任雪珍两人‘回家’。
邢图县的事件已落下帷幕,安博明又成功的保住一次命,陆柳鎏虽然不知去向但依他失踪前元气恢复的状态,不必太过担心。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明白世界偏移得面目全非后,他不知道何时才算任务完成,自己又能护安博明多久。那时掐死对方的过程,他还历历在目······
所以他想到了将安博明接回他真正的家乡,一个算得上‘绝对安全’的地方。
当然,他不会留任雪珍独自在纷纷扰扰危机四伏的外界的。
经过他与安博明的同时确认,任雪珍体内藏着降魔杵的猜测一锤定音成了事实,可连安博明本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取出降魔杵,甚至表现得兴趣缺缺。
如此一来,保姆命的他只好先在回家计划里捎上任雪珍。
他估计是整个家族里唯一一次性带回两个外人的破格者了,按照家规,等待他的惩戒不会轻松。
但他也不傻,老早准备好了应对方法。
“也就是说,你们怕还会有鬼缠上我,所以让我也跟你回去,让你的家人帮我,唔,斩草除根,这样吗?”
任雪珍的疑问猝不及防打断了他的思绪,不擅说谎的夏英哲老毛病又犯了,眼神开始乱瞟。
“嗯,是的。这对你也百利无一害,你的体质特殊,或许需要更、更全面的——保护。”
见他神色不自然,任雪珍并未点破,只是回以安抚的微笑。
“我倒是觉得,能跟你们待在一块就格外有安全感了。还需要怕没保护吗?”
怕啊!真的很有必要怕啊!
最近他几乎夜夜做梦,梦见陆柳鎏狞笑挥舞着大刀追砍自己,或者无辜人士任雪珍,每当他被吓醒,浑身都是汗。
越是这般担忧,但他想见陆柳鎏的心情反而更加急切。因为他有非问不可的事,必须要得到陆柳鎏的回答。
两人的这场谈话最后草草结束,任雪珍答应与夏英哲一同回家,时间定在后天下午,在两座城市的公路交汇点碰面。如此,便能有充足的时间让她准备行李。
毕竟这一去或许会躲个一年半载。
最坏的预想,八|九年都有可能。
人忙碌起来后,时间过得飞快,夏英哲只觉得一转眼就到了约定的启程日,而他载着刚出院的安博明回静康小区。
之前气流爆炸发生后,他来不及替安博明修补,只简单清扫一遍,因此墙壁地板上仍然留着坑坑洼洼的印记,推门而入时还能闻到淡淡的焦味。
这里是安博明生活二十六年的家,亦承载着关于亲人的所有回忆,作为善解人意的监护人,夏英哲从未强求对方搬出来,或重新装修过。
如今又看到断裂的木地板与破碎的吊灯,竟也一时心疼起来。
走在夏英哲身后,安博明只淡淡一扫这面目全非的客厅,不做任何停留的走上楼梯。
“我要带的,我自己去收拾。”
“啊,那好。那我就在这等你。”
以审视的眼神目送对方上楼,夏英哲将手插进兜里,烦躁得直抿嘴。
不祥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在他看来,安博明的变化已不是‘未显露的真实面’能够解释得了的。
这个人的情感正在逐渐‘死去’,喜恶也在心中丧失了意义,彻底变成一潭死水,无论外界投入多沉重巨大的石块都难以激起涟漪。
失去正确的‘原轨记录’依照,夏英哲不敢再擅自定夺,妄自猜测了。然而撇去了任务的考量,他的私心却依旧希望安博明能停止这样的变化。
大抵是与父母关怀子嗣的心情相似,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让对方过得好一点,至少,能获得感知快乐的机会。
他见证了安博明如何痛失父母,生活中身心皆受煎熬,‘天赋’接二连三带来不幸与折磨,‘命运’逼其走向不得善终。
可以说,第一场变故发生后,这人就不再幸福过,他的心也不允许他痴心妄想,去憧憬美好与光明。
乐观这一太过广泛的概念,仿佛与安博明无缘。
在等待安博明下楼的时间里,夏英哲频频叉腰叹气。这会儿他又迫切的希望某人会在场。
论享福享乐的积极性,以及随心所欲,游戏人生的态度,他认识的人中谁都比不过陆柳鎏。
否则,也就不会有最开始那百次游戏为所欲为的E等级成绩了!
心中抱怨得正起劲,夏英哲浑然不知安博明下了楼,等到对方出声才回过神。
“该走了。”
和进来时一样,安博明目不斜视,笔直往门口走,没有丝毫留念。
跟上几步后,夏英哲不禁诧异地问。
“博明你、你就带这个?”
没有笨重的行李箱或轻便的背包,安博明手中仅拿着本红皮古籍,此外空无一物。
“有什么问题么。”
对方理所当然且冷漠的表情又让夏英哲心里一梗,他勉强笑了下,立马摇头回一句‘没问题’,走在对方身侧。
对于这本古怪的红皮古籍,他有印象。
前次来他找上门来,恰巧看到了对方手持古籍呆立书房的场景,凭他半吊子的阴阳师经验,他也只能粗略判断出古籍来历不凡,附着些许妖邪之气。
但对人是否有害,目前还有待考证。
要是某只老妖怪在场,说不准马上就能知道这古籍是哪来干什么用的。
思至此,走向车库的夏英哲不禁一顿。
最初的几十年没找到陆柳鎏还好,因为有前次的经验,他知道要在茫茫大海般的游戏世界里找到一个暂时忘却他的人,难若登天。他也不会花费太多精力时间,去思索关于对方的一切。
可一旦重新遇上又分开了,他却看什么都能想到曾经让他万般唾弃的宿主。
我这是,在思念吗?
将一个荒诞滑稽的问题抛给自己后,他非但没有得到答案,反而瞬间延展出无数道新的根系。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陆柳鎏到底算什么。
宿主?
可如今真正在完成任务的人,接收到指示的人都是他。
就算他没有被转变成玩家角色,陆柳鎏需要获得任何记录与讯息,统统都必须经过他。而在没知晓对方曾是同样的‘系统’前,本应是玩家依赖他这一系统,系统无条件服从宿主指令才对。
相反,他对陆柳鎏而言又是什么。
参与游戏的媒介,保证通关的辅助系统?
“该走了。”
又是走到车边的安博明唤回他的魂,夏英哲抱歉的笑笑,快步赶上。
发动引擎时,夏英哲还暗自感慨取笑着,自己的思维真的越来越变得像个人了。
他拉开门坐进驾驶位,一瞥却发现另外一人迟迟没上车,反而定在原地扭头看着车库旁的灌木丛。
夏英哲连忙降下车窗询问,“怎么了,那边有什么······”
探出脑袋关心,他再次被对方华丽无视。
只见安博明大步向前走去,猛地抬脚便迅速踩住了什么东西。
整片灌木沙沙摇晃,伴随着孩童吃痛的呼号。
“嗷嗷哦嗷嗷、淦!我特么尾巴——”
刷的一下,安博明眨眼就单手提出了灌木里满身泥土树叶的······
半人半猫。
夏英哲:“啊!”
用着最原始的单音节以表震惊,夏英哲同时也推门下车,看清了耳朵未消尾巴狂甩,脸上猫嘴胡须隐隐若现的家伙。
“你、你怎么?”他一时间竟不知从哪开始问起。
半猫半人的男孩发现挣扎无果,索性冲两人眨眨眼,最后两爪抬起凑到脸旁,发出无辜软糯的猫叫。
“喵呜~~喵~~”
俯瞰着这幅装乖的嘴脸,夏英哲最近紧绷的神经瞬间断了线。
夏英哲:“请不要试图蒙混过关,你长成这样不会有人帮你当成真猫的!”
“我就不能是偷偷穿万圣节服装的一般可爱天真活泼,而且魅力无穷的小孩吗?”
“一般小孩会说自己可爱天真活泼还魅力无穷吗?!”
“不可以吗,人家自我意识天生就强,长得太美是罪过吗?叔叔你不要太嫉妒哦,嫉妒生气老得越快,最后会变成吃人的老妖怪的,呀咿~~好可怕!”
“还说妖怪、你明明才是老妖怪吧!——”
很少吼得这般激烈,夏英哲回应不下去了,捂着心口直喘气。
见他脸色铁青还不了嘴,陆柳鎏身后垂着的尾巴还欢快的勾了勾。
不过人生就是世事难料,这场交锋中没插嘴没插手的安博明见硝|烟已灭,于是将两手一兜,轻捏住男孩后颈的同时,半抱着人走向车旁。
行动被控制住后,哂笑中的陆柳鎏明显僵住了,就这样无声无息顺利带进车里。被人拿毛巾狠擦满身泥渍时,他该抬手抬手,该低头低头,都不需要安博明提示。
“该走了。”
随手一丢脏兮兮的毛巾,安博明又这么催促着早已目瞪口呆夏英哲,随后快速关门摁上车窗,仿佛不愿在对方身上浪费任何时间。
这趟旅程,在夏英哲满心的疑惑与呵呵冷笑中开始了。
很不对劲。
夏英哲不止一次在车里自语着。
出城前他特地去趟加油站,顺便抽空联络任雪珍,而无论他在不在车内,总是能看到后排两个紧靠的身影。
更准确的说,是陆柳鎏一副宁死不屈坐在安博明膝上,被迫与对方一同看红皮古籍,每隔几秒就不耐烦的翻白眼,却连吱一声都不敢。
与陆柳鎏的坐立不安相反,安博明舒舒服服的靠在座椅上,怀里虽然多了个人,但并不会遮挡他的视野,若是累了低下头,说不准还能当抱枕撑一撑脑袋。
而他依旧是沉默着,慢条斯理的翻动书页。
真的太不对劲了。
付加油钱时,夏英哲的视线仍直勾勾锁定着车窗后的人影。再次回到车里,他不着痕迹的放慢车速,以便能更好的观察后方‘敌情’。
凭他对陆柳鎏的了解,这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很久。
果不其然,汽车刚驶出三公里不到,半猫半人的男孩尖耳瞬间朝后竖起,抓住安博明专注阅读的空档腾身向一旁跳去。
狭小的空间因为他的一蹦,车顶咚咚响了两声。
第一声是他用力过猛自己撞上的,第二声却是因为后腰被抓住回拽,他反抗时不慎蹭到的。
变故发生得如此快,连夏英哲也只看清陆柳鎏一起一落,弹簧似得重新栽回了安博明腿上,又见安博明仿佛无事发生的平静脸,叫人不得不怀疑刚才发生的真实性。
挣脱失败又撞头后,陆柳鎏表情的变化那叫一个精彩。
可夏英哲看着却默默留下冷汗。
记忆里,宿主其实很少生气。更准确的说,是表露真实的怒意。像这样露出仿佛在说‘老子要杀了你’的凶狠眼神,从未发生过。
“莫要乱动,小心又伤着自己。”
流连书页的安博明眼皮都没抬一下,但边说边腾起右手,揉捏一番陆柳鎏先前撞到的耳尖。
目睹宿主杀意外露的同时,夏英哲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古籍啪嗒一声砸在车内地毯上,安博明被反身跨坐他的人拽起衣领,被迫仰起脖子。
“噢~你这就说的不对了,该小心的难道不应该是你嘛,等会儿我一个没忍住,挖了你的眼珠子,然后又一个不小心,把他们都吞了,你就等着我把他们消化完排出去,再拿走下葬吧。”
虽然看不到陆柳鎏的脸,但夏英哲敢打赌对方现在笑得有多狰狞骇人。
若再加上那张半人半猫的脸,看起来差不多,就是会吃小孩的那种妖怪等级吧。
拐弯后车驶入笔直空旷的公路,他这才继续分神关注后头火|药味十足的对峙。并且,他随时准备从暴走的陆柳鎏手下救出自己的养子。
后视镜中,安博明慢慢摊开两手,直起身体坐正将脸凑向呲牙中的猫妖。
“若你真的想取,那便取了去。”
“······”
接下来这两人越是安静,夏英哲就越心惊胆战,生怕陆柳鎏会大笑一声‘正合我意’,抬手就挠瞎了人。
当安博明善意的往前靠去,还体贴的抓起衣领上的小爪,将其送到自己眼眶旁等对方动手时,夏英哲的心立马提到嗓子眼。
这是什么自行送死的办法?!
然而他还未定性对方做法的用意,就见陆柳鎏的背影两肩突然一垮,扭身朝右边无人的位置蹿去,蹲坐在角落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动垂着的尾巴。
作为不战而胜的赢家,安博明看对方实在不愿回归原位,便微微一叹捡起书,又忘我的沉浸其中。
全程像个木头人关注着一切,司机夏英哲在半路回味分析时,顿悟般的明白对付陆柳鎏的正确方式。
那就是比无赖更无赖,比不要脸更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