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出来的少爷?
联系起刚从吕凯风口中得知的大致家族成员谱, 安博明几番猜测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是说那出家了的二少爷,他的双胞胎弟弟其实没有早夭身亡?”
而是以另一个女性的身份被抚养在吕家仆人身边长大。就留在吕家人的眼皮底下。
安博明垂在身侧的双手在莫名的发冷汗,突然抓不住脑中闪过的零碎片段。
“你怎么知道?你难不成看到过?”
猫妖先是张了张小嘴,眼瞳一竖翻身滚到地上后却不肯谈了。
“我不告诉你~你让我说我就说, 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猫妖翘着腿, 手指绕上发丝玩弄。
这动作的确是妖娆多姿, 媚态横生,只不过被一个精瘦的灰扑扑小孩摆出来, 违和得引人发笑。安博明及时转头藏起自己忍笑的表情,回归‘木板脸’后心平气和的蹲下同猫妖说。
“那, 你想我怎么样才肯告诉我?”
对方撅着的屁股扭了扭,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尾巴冲天竖起, 但末梢弯起回勾像个挠人痒痒的小爪,与那双猫眼中的狡黠互相映照。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 那我大发慈悲给你个交易的好机会呗, 而且我能保证, 我说的可是独家第一手爆料, 够带感够刺激, 能给你零距离下身临其境的体验。”
假笑应和的安博明, 已经有了明天喊停电视服务的念头。这猫妖一天到晚在他房间看些奇奇怪怪的广告和片子,说出来的话就越来越不像样。
看透猫妖明显且不正经的意图, 他配合的问下去。
“所以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他一个在妖怪眼中的‘绝佳养料’之所以敢如此大胆的对猫妖问出这话, 是内心早已笃定对方绝不可能说出‘你给我吃’、‘你给我吸精气’等骇人要求。
果不其然, 猫妖如奸计得逞咧嘴一笑, 对侧过脸指着自己唇角点了点。
“我允许你亲我一口, 我就告诉你,不打折不讨价还价。”
安博明:“······嗯?”
这条件怎么听都不对吧?!
暂且不提他们人妖之分, 而且这猫妖相貌还是个半点大的小孩,他就算对猫妖有着难以言说的熟悉感,也接受不了突然下嘴亲一口。他与自己为数不多的熟人都不曾这般亲昵过。
话说回来,亲一下的意义何在。
可亲一下好像又不会怎么样,纯当握手碰肩膀之类的社交礼仪,最后得益的还是他,不仅能直接知晓吕家上一辈的家族恩怨,或许还能找到平息新娘鬼的办法。
见安博明迟疑着,神情愈发复杂纠结,猫妖却耐心十足,甚至把脸蛋往前凑了凑。
“怎么,怕我害你?别逗了,我还要你当我奴隶跑腿呢。”
“不,不是因为这,问题是······”安博明头脑混乱,搜刮半天才找了个干巴巴的说辞,“这样,不太合适吧。要不你换一个条件?”
“哦豁!那你是嫌弃我,觉得我丑所以拒亲?!哇啊啊啊!!——”
短暂的默然后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爆发,这猫妖二话不说开始在米黄地毯上扑腾手脚,嗷呜嗷呜地叫个不停,却由于翻滚得太猛小腿重重撞到床脚,把木质床柱撞凹一个口。
最后他自己流出几滴豆大的泪珠,沿安博明后背爬到头顶坐人肩上,揪着对方头发装模作样的哭唧唧,安博明花了好半天时间才把他哄下来,规规矩矩在沙发椅上坐正看七点播的连续剧。
于是交易很遗憾腹死胎中,猫妖过后再也没提,但有说会亲自处理他口中的‘欠债者’,也就是白天侵袭黄子茹的怨鬼。有他这话,安博明放心不少。
毕竟妖鬼神魔相关之事,他这凡人心有余力不足,想帮也帮不了,保不准还会搭上自己的小命。他只要继续在旁观者的位置,静静看着足以,就像他一直以来所做的······
可,真的是这样的吗?
夜晚洗完澡,安博明身穿浴袍走出水汽氤氲的浴室,他用宽大的白毛巾擦拭着乌黑发丝,两侧风景皆被挡在虽他动作而抖动的‘白帘’外,眼中看不见他人时,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问题,想起那股难以压抑的‘责任感’。
不救,为何?
救,又为何?
头顶一穴刺痛得厉害,安博明两眼发昏松开手,让沾了水的毛巾飘落在他脚边。
恰是此时,趴伏在床小憩的猫妖睁开了眼,立即扭头飞扑跃至安博明身后。两腿缠在对方腰间固定自己,他用手掰过安博明的脸,在鼻尖碰鼻尖的距离下,忽的冲人呵出一口气。
气息如雾流浓郁,又似漂浮的乳液,带有沁人心脾的月桂香,一缕缕钻入安博明的鼻腔内。
刚才因忍痛而咬牙的安博明蓦地失去意识,但却没晕倒在地上,而是被无形的力量拖拽一段距离,安全摔进被褥。直至他半个人陷到纯白棉被里,猫妖才松开手,翻身缩着四肢伏在一旁。
当白炽灯闪烁数次自行暗淡下去后,蜷着的他小小一团窝在安博明身边,真如只老猫蹲守着饲主。
“······死秃驴,偏偏就那种事过了多久都不会上当。”
在这无人回应的静谧空间里,他像个斤斤计较的小妇人嘟哝,边碎碎念,边用脚踹气被子踢着给安博明盖上。期间还没少故意踩到那张俊脸。
周遭一切通电的东西停止运作,伸手不见五指的房中,仅有猫妖眼睛如星星闪烁泛光,而这两颗星星只徘徊在安博明身侧。
安博明呼吸逐渐平稳,胸膛规律的一起一伏。昨夜累计至今的困乏因这久违的沉眠扫荡而空,他平时紧皱的眉亦不知不觉舒展开来,呈现出最自然的状态。
确认他已陷入酣睡,床头蹲坐的猫妖向窗跃起,化作一缕风流闪出楼层。
穿过路灯陈旧的幽暗林荫道,拐过横跨溪河的小桥,猫妖于婆娑树影中落地,站在祠堂前院中。
那株老柳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伫立在盘结错综的树根当中,三处枝桠歪斜着探出,几乎能伸进祠堂二楼的窗户。
猫妖半阖着眼,慵懒地绕着柳树踱步绕圈,最终站定在两条交错相搭的树根处,脚尖踏着隆起的凸块。
“噢———就在这啊?既然你畏畏缩缩怎么都不肯出来还债,那我只好······”
话音未落他聚拢右手五指,作势要剖开脚踩的标点。
阴森尖锐的咆哮从四面八方涌来,身处冲击的中心,不及成人膝高的猫妖却是从容不迫,在一某刻旋身挥抓,抓住了妄图从斜后方偷袭的东西。
红衣新娘面色灰暗,但依旧能看出原本姣好的面容,颈间一道勒痕触目惊心,像渗着血般殷红。
头被猫妖摁住后它动弹不得,恼怒得张开最露出没有牙与舌头的口腔,发出一声接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
“啧啧啧,急什么,这么赶着给我送头?拜礼就免了,既然你已经帮她报了仇,也该把你向我借的还我了。以后哪凉快呆哪去,别——”
洋洋自得的猫妖忽然意识到什么,暗道不妙想松开手,结果反被对方可向各方翻折的双手缠绕,紧紧困住在胸前。
两人齐齐面对柳树,看着窸窣蠕动,仿佛拥有生命的柳枝,猫妖才恍然大悟挣扎起来,边扒拉着周身束缚边气冲冲的斥责。
“好哇!原来你他娘的才是那个贼?!”
柳树像极了平时挑衅安博明的他,前后摇摆,发出沙沙声如同奸笑的嘲讽。
后方紧缠猫妖的红衣新娘早已没有了自己的神志,木着脸不断收紧手臂,硬是将怀中猫妖的身体勒出明显的凹陷。
腿骨传来一声咔嚓,反抗中的猫妖闷哼着停下动作。
黑云缓缓移动遮挡住皎月,寂静如无形的巨网收拢,而祠堂与柳树霸占的一角回归了最初的死寂,除了振动翅膀碰撞灯泡的飞虫,不见任何活人与活物。
安博明一夜好眠,这觉睡得他前所未有的惬意,睁眼时一度不肯起来接受自己清醒的事实。
但睡得好的缺点是,他竟记不起自己睡着前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洗簌完出来,走到床边,记忆便中断了。
换好衣服特地找了一圈,迟迟不见爱闹腾的猫妖现身,他只好当对方又跑去外面惹事。
但下楼到大厅时,他远远的就见几个女服务生围在门口,频频发出惊呼和赞叹。
不爱凑热闹的他,今天却鬼使神差的走上前。
“奇怪啊,它怎么不吃东西啊。是不是生病了。”
“你看你看,它腿是不是瘸的。”
“真的哎······”
安博明离这堵人墙越近,听见的微弱猫叫便愈是清晰。
其中一名领班服务生伸手,欲抱起墙角里呲牙后缩的猫仔。
“要不还是送去看一看吧,这附近好像是有宠物医院的。”
她还没碰到猫仔一根毛,手腕被人从后方抓住推开。
觉得很莫名其妙,她瞪起眼转身看,却只见有人抢先她一步两手轻轻兜起咪咪叫唤的白猫。
“抱歉。”安博明的语气与他制止别人触碰猫仔时的动作一样强硬且不容许忤逆。
“他是我的猫,请你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