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李春游尚且还是一朵小白花,虽然嘴上说着荤话,耳廓却是很诚实地红了。
他不知道怀中的桃襄怎么了,整个人像是小浣熊似的扒着他;李春游也不舍得松开,便把人抱了一路回家。
桃襄鼻子酸酸的。
从少年的发丝间,瞅见远方紫红色的残阳,正如泼洒的油漆灌在空江江面之上。
桃襄的心脏仿佛被烧了个窟窿般。
Boss给他的权限仅仅是穿越到李春游死亡的前夕。
他既无法破坏穿书规则,改变李春游的命运;
也无法直白地违规,告诉他自己从未来而来。
桃襄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净化李春游的心魔。
正如boss都看透了,李春游的心魔便是恐惧自己再次失去桃襄。
桃襄嘴角扯了扯。
自己一遍遍地在爱人眼前死亡,这何尝不是他的心魔呢?
李春游把人抱在床上,很意外地没有胡作非为。
而是在桃襄面前蹲下,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倒映着那张俊秀的面孔。
李春游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桃襄衣摆,道:“你今天怎么了?”
桃襄还在沉思。
因为走得太匆忙,他不知道boss给了他多少时间权限。
不知道每一世,是能停留直至自己亲眼目睹李春游死亡,还是其他的。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也不是给自己的惩罚吗?
曾经李春游一遍遍地目睹他死,现在换过来要他一遍遍地目睹李春游死。
忽然,桃襄手背传来锐感。
李春游见他心不在焉,赌气地咬了他一口。
“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李春游闷闷道。
桃襄看得觉得他可爱。
青年李春游脸上棱角分明,完完全全是成年男子的英俊。
而现在的小李春游,脸上尚且还有些软肉。
桃襄温柔一笑,双腿一拢将他夹在腿中间,俯下身去掐他脸蛋。
“喊声哥哥。”桃襄轻声道。
看得出来李春游不情愿,但是他说:“喊哥哥能让你心情好些吗?”
“大概?”
李春游站起来,俯下身子,故意将嘴唇贴在桃襄的耳垂旁呼热气:“哥哥。”
说罢,少年一肚子的腹黑全部展现了出来,抱着桃襄故意去亲他脖子。
桃襄脖子异常敏感,笑得推开他,又被李春游上前压在床上。
四目相对时,他们都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桃襄伸出手,像逗小狗似的挠了挠他下巴道:“春游,你还记得我见到你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狭长的桃花眼微眯,李春游吻上他手腕,道:“你说你喜欢我。”
“不,我说的是讨口水喝。”
“……”
看着少年吃瘪的表情,桃襄也不禁笑出声。
他微微撑起身,看着身上的少年,一字一顿道:“我喜欢你李春游。”
“这么肉麻干什么?”李春游别过头,连着脖子全部红成个西红柿。
“我喜欢你。”
桃襄咬着字道,字字铿锵。
“李春游,我喜欢你。”
李春游的头终究是再次转过来,平日嚣张跋扈的模样,终究在一声声告白中被击垮。
他喜欢说荤话逗桃襄,特别是在房事间。
但平日里还是个不经常表达自我的人。
因为此时的少年郎,尚未经历风雪,天真地以为一句“喜欢”便是一辈子,更不相信生离死别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李春游一言不发地开始脱衣服。
桃襄:“?”
“做。”李春游言简意赅。
妈的,果然无论哪个时空的他都是食肉动物。
桃襄捧着他的脸,细细打量道:“我这么深情表白,你一句表示都没有?”
“我也喜欢你,这还用说吗?”少年身体散发着热气,肌肤体温都要高上几度。
“你也喜欢我?”
李春游气道:“这不是废话吗?”
桃襄顿了顿:“如果有朝一日我死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这句话不仅将李春游问懵了,连桃襄自己也一愣。
说实话,桃襄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科学地降低李春游的心魔。
他是在打赌。
赌李春游,能凭借这份感情,变得无坚不摧。
即使往后在木丰的教唆,以及自己在这本书必死的命运中,他还能坚强地活着。
不要为了自己再去殉情。
只有人活着,才有希望。
李春游道:“你前脚死,我后脚也自/杀。”
桃襄无奈地弹了他一个脑崩:“傻狗。”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而且你这么聪明,早就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桃襄语重心长地说。
“嗯,确实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能用石头变憨八嘎的人。”李春游眼眸亮晶晶的,笑得宛如春风拂柳:“但这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我是你的,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你现在说你是山上的黑熊成精我都心甘情愿被你吃掉。”
桃襄脸上黑线:“我不是黑熊……”
所以,我到底在说什么?
月上林梢。
距离他们第一种死亡方式,还有一个时辰。
马上,就会有村民冲进来挖了他的眼,然后李春游救他逃跑,二人要不淹死在空江,要不摔死在悬崖。
二人都必死无疑。
但现在,他们交扣的十指,还是紧握的。
桃襄深吸一口气:“李春游,你就算化成一团灰也要给我记住,我喜欢你。”
——村民聚集,点起火把。
李春游温柔地看着他,眼睛如同点漆般明亮。
“你既然知道我不属于这里,那便不要为了我做傻事。”桃襄声音有些颤抖:“你只需要记住,我喜欢你……”
——火光如同一条猛虎,朝着他们这里浩浩荡荡而来。
“什么声音,好多人的脚步声?”李春游警惕地听着,将人护进自己怀中。
“所以,无论是跨越多少个时空要等多久,我都会找到你。”
李春游一愣:“什么…意思?”
——村民包围房屋,有人大喊:“菩萨就藏在这里!”
在房门被踹开之前,桃襄听见自己声音嘶哑,指尖陷入李春游手腕的肉中,红着眼圈大喝道:“你一定要等我!要是让我发现你又自尽或者负了我,我他妈会亲手掐死你!”
这几秒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他现在说的话,这个时空的李春游必然是听不懂的。
不过依旧无所谓了。
在贪得无厌的村民抓住桃襄肩膀的一刹那,桃襄眼前闪过刺眼的蓝色荧光。
他的意识好像脱离了这幅身体,被一掌大手抽出来似的。
看来boss还是心疼员工的好老板,没让桃襄再经历一遍自己和他的死亡。
紧接着,意识一重。
桃襄回过神睁开眼时,满目皆是触目惊心的红色和硝烟。
这是他们的第二种死亡方式,战场。
浓烟滚滚,血液渗透土下三寸,周遭满是死不瞑目的冤魂。
桃襄双目酸涩,逼着自己流出些许泪水冲洗眼眶。
他似乎在被人抱在身前。
而抱他那人,身上如雪一般冰冷。
李春游的头盔不知道哪里去了。
平日高束的马尾,如今歪歪斜斜,碎发披散,遮住了半张脸。
另外半张脸,则满是血污,双目是被悲痛浸染彻底的麻木。
Boss好心地封闭了桃襄的痛感,只留给他意识。
他见自己腰腹以下的下半身早就看不出双腿的形状,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模糊的血肉。
战争还没有结束,远方传来一阵阵嘶吼与惨叫。
但李春游恍若未闻,就像个木偶似的,机械地抱着怀中将死之人,不知通往何处。
箭雨要来了。
“春……游……”
桃襄试着发出点声音,嗓子跟两片砂纸摩擦般沙哑。
一说话,喉头就涌上股滚烫的鲜血。
而这蚊子般的声音恍若唤醒李春游的良药,他再也走不动,扑通一声跪地,抱着桃襄哭得撕心裂肺。
桃襄感受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在流逝,他要抓紧时间了。
“我……”一只血手摸上李春游的脸颊。
“我在,你说。”李春游强忍悲痛。
李春游天生一双风流倜傥的桃花眼。
眼尾微微上挑,每次看向桃襄时,就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笑一般。
而现在,那双桃花浮肿,渗出血色。
“我喜欢你呀。”桃襄咧开嘴,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丑。
但他也想不出来什么话要交代了。
刹那间,天空一片昏暗,仿佛一张黑网从天而降。
杀意凛然,箭雨如约而至。
李春游愣住了,他或许没想到桃襄最重的遗言是这句话。
“我……”或许是桃襄不想让气氛这么悲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笑,道了一句蹩脚的粤语:“我好钟意你呀。”
说罢,在箭矢刺向李春游头颅前一秒,他看见了李春游的唇角好像也动了动。
*
第二种死法太悲惨了,桃襄想着自己再也不想经历了。
第三次,便是上一世。
在白桦的年丰村,被木丰亲手杀死。
但桃襄只有自己死的记忆,他不知道李春游是怎么死的。
他意识慢慢清明,视线还未清晰,反而先听见了轻柔的歌声。
“睡吧,睡吧,我的小宝贝。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
这声音不悲不喜,不带着任何情绪。
如若不是桃襄看见李春游慢慢将匕首送入青衣傀儡腹部,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好凉。”青衣傀儡眨了眨眼。
“对不起。”李春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朝自己脖子上划了一刀,现在就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忽然间,一双不同于傀儡没有温度的双手,紧紧攥住了李春游的手腕。
现在木丰死了,还有谁?!
李春游强撑着睁开眼,却见本该倒在一旁的桃襄的尸身,像是回光返照似的,硬是一点点淌着血,爬了过来。
桃襄见青衣傀儡的手还搭在李春游背上,顿时心生不爽,哪怕要死了也狠狠地推开傀儡,终于撑不住,倒在了李春游的身边。
桃襄的喘息也一点点消逝,手掌在身边摩挲,如愿以偿地扣上了他的手。
“我……”
“我喜欢你。”李春游沙哑着嗓子开口。
桃襄没有力气扯嘴角了。
但是无所谓了。
他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恋人之间说“我喜欢你”比“我爱你”更涩!!!
家人间会说“我爱你”,朋友间开玩笑可以说“我爱你”,甚至你也可以对你的猫猫狗狗说“我爱你”。
但“我喜欢你”的怦然心动和诚实的生理反应,只有恋人间可以!!!嗷!!!
好了,小情侣要回去面对现实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