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高楼原来是青/楼。
只不过在饥荒时期早就倒闭，里面但凡值钱点的东西都被搬空了，现在地板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桃襄也借着一颗树跃上去，李春游正嫌弃地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
方才放箭的五名刺客都被李春游一剑刎颈，只剩一人躺在角落姿势怪异七窍流血。
李春游瞟了那人一眼，道：“本来是想留他活口问话的，但这厮应该是嘴里□□/药了。”
桃襄二指扒开他眼皮看，已经死透了。
他望了眼还在楼下的石娘与方才那名女子，道：“我们先回去。”
桃襄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女子身量也不轻，方才她跳下来时石娘去接她，震得胳膊现在还在疼。
但石娘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这个女子也跟受了惊的小鸟似的，一直侧坐在马上拽着石娘的衣服，把头埋进她衣服里什么也问不出来。
甚至，也看不清样貌。
桃襄朝李春游使了个眼色，李春游会意，故意扬高声音道：“我们先回营区。”
说罢，便走在前面，将众人带往一条和回去截然相反的道路。
石娘虽然知道带错路了，但也随着他们的方向跟着走，不出一炷香便出了城。
她也觉得奇怪，怀中的这个女子的肩胛骨突出得吓人，且被多人追杀，她身上也没有挂彩，就连哭哭啼啼也没有，始终咬着嘴埋着脸不出声。
这处隐秘，李春游在树下停了马，桃襄一翻身从马上跃下来。
“姑娘，”桃襄和蔼道：“这里不会有别人，你有什么苦衷就随我们说了吧。”
“姑娘可不是一般人。”桃襄从怀中拿出一个断了的箭矢头，铁制的箭矢头上刻着莲花形状。
他将莲花纹那面对着女子，挑眉：“由仪军队出征，国旗上便有莲花图案，与箭矢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姑娘有这么大的来路，确定要一直瞒着我们吗？”
石娘听到怀中的女子身躯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桃襄悄悄弹开了剑柄一寸。
这时那名女子忽地剧烈挣扎起来，石娘松开手看她跳下马，真容一览无余。
好一张……五颜六色的脸啊，几乎没有一点肌肤是不化上胭脂的。
但怎么还有蓝色绿色胭脂？！
那名女子见众人表情一言难尽，她终于恍然大悟，借走水壶稀里哗啦洗了个脸，这下大家看清她长啥样儿了。
这名女子身量与李春游同高，八尺有余，难怪石娘抱着她这么费劲儿。
身上的衣裙似乎有些不合适，勒得背后紧绷绷。
她长相仪表堂堂，浓黑的眉毛下面是双鹰爪般犀利的眼睛，鼻梁高挺，下唇微厚。
石娘缄默了半天，嘴角抽搐道：“阁下可有穿女装的癖好？！”
这丫的是个男子啊！！！
“逃命需要，逃命需要。”那男子讪笑，一开口也是雄浑的低音。
桃襄蹙眉：“你是何人？”
“他是太子。”身旁的李春游回答道。
男子稍有吃惊地看着他，不过随后笑着拍手：“不愧儿是我边境军营中的儿郎，先是帮本王生擒了胡虎，又是救了本王一命，本王该如何感谢你们？”
桃襄觉得他是太子的几率比太子其实是女人的几率都小。
原因无他，太像骗子了。
但他相信李春游。
上一世，自己不辞而别时太子曾领兵亲自讨伐白桦，又赞李春游骁勇善战，随后将李春游收入麾下。
所以李春游认得太子长相。
“方才追杀本王的那伙人，是本王那想篡位的兄弟。”太子叹了口气道：“父王他，快不行了。”
由仪要变天了。
*
本来白天还晴空万里，下午就下起了暴雨，天色阴沉得宛如黑夜。
太子远道而来，把军营上下都吓了一跳，却没来得及好吃好喝招待。
他为人也是不拘小节，摆摆手，喝了杯姜枣茶就泡进了会议室。
“太子殿下恕罪，”安知心也在打鼓：“安某不知道您……”
太子打断他：“安卿不必多礼，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商量重要的事情。”
他的双眼扫过桃襄、李春游、石娘以及两位将军，最终把目光移回安知身上，道：“父王走后，朝中必定叛乱。本王那几个兄弟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今天若不是宫女给本王通风报信，本王真要一命呜呼了。”
“朝廷上下将重新洗牌，本王需要亲信队伍，随本王安定由仪。”
外面的雨声渐大，突显得众人越发沉默。
这是好事。
跟着太子平定内乱，等未来太子登基，那便是高宗耀组的荣誉，加官进爵封侯封相荣华富贵皆唾手可及。
太子没想到自己说话竟然会冷场，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本王的意思不够明确吗？”
罢了他为缓解尴尬笑眯眯道：“凤展队石队长威名在外，不知愿不愿意随本王一起同去？”
“不愿意。”石娘冷漠道：“我手中的剑，只为保护天下女子”
桃襄攥了攥拳头，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抱上太子大腿后就可以统领军队，将木丰的老巢消灭得一干二净。
更何况棕皮书上的那些文字，不正是以太子的视角来记录的嘛，正牌主角就在眼前，他还在犹豫什么！
“我去。”/“我愿前往！”
他和李春游异口同声。
太子喜出望外连忙答应：“那当然是极好的……”
“殿下，我一人随您去即可。”
桃襄没想到李春游又会加上一句。
他诧异地望着少年俊俏的侧脸，手下狠狠地扯了扯李春游的袖口，却被李春游反手握住五指，他依旧波澜不惊道：“他腿伤未痊愈，且我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殿下一试便知。”
李春游的身手太子必然有印象，一人跃上高楼将刺客杀得一干二净，年龄不大却沉稳狠戾，立马答应了下来。
桃襄只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出了层细汗。
*
“你可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少年想故作轻松说。
一轮新月如钩，寒意茫茫，映衬着山雾四起。
李春游接过桃襄手上的一小包行李，挎在肩膀上开玩笑道：“如果我真死了，你再去救我如何？”
桃襄气得打了他一拳：“胡说什么！”
“好，不说不说。”他捂着胸口笑道。
有时候长痛不如短痛。
分别来得太突然，即使心中有万般不舍，但他们也知道，必定要走这一遭。
李春游有前世的经验，确实比桃襄跟去要好得多。
他守在军营内，也要安全得多。
桃襄深吸了一口气，眼球有点酸涩。
再不济……就是像李春游说的情况，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那边安知在跟太子含蓄，这边李春游已经上马，桃襄站在马侧，相顾无言。
李春游道：“我没事儿就给你写信。”
桃襄道：“嗯。”
“你会想我吗？”
“嗯。”
李春游忽地笑出声，伸手抬着他下巴，大拇指摩挲着桃襄眼角：“怎么还哭了？”
“我没哭，是水雾。”桃襄扬起一个微笑。
“唉，”李春游惋惜道：“成亲第二天就与小娘子分开，为夫不在，小娘子若寂寞怎么办？”
每当他说出这话总会惹得桃襄羞愤，谁知这次桃襄反而握住他的手，出尘清俊，在月色下宛如玉珏的脸庞蹭了蹭李春游火热的掌心。
“此时相见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注释一】
一滴清泪从蝶翅似的眼睫间淌出，恍若天地万物所有光华在此时黯然失色。
天大地大，只有他骑在马上，手握着爱人的那滴清泪。
这是他最初情窦初开时对桃襄念的诗。
那时少年不谙世事，张狂地道出：“若我爱一个人，无论是跨越千山也要去找心上人，何来用月寄托？”
现在桃襄将这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从现在开始，每一秒我都会想你。”桃襄将他掌心贴上自己的心脏，清泪转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那双倒映了漫天星辰般璀璨的眼眸。
“我也要你，时时刻刻，都想着我。”
唇齿交缠时，不知又是谁的清泪，咸苦无比。
*
军营是消息最广泛的地方。
李春游随太子出征已有小半个月，每天都能从外面传来消息。
桃襄掏出棕皮书细细查看，果然战役和实践性如出一辙。
他们这次找对人了。
“报——前方传来，南阳亲王已战败，军队收入太子麾下。”
“报告！李将军已领军杀出西北城突围！”
“前方来信！李将军……”
“都是好消息，你也别担心了。”红豆扶着后腰，笑盈盈地陪桃襄在树下待着。
红豆腹部已经可以看得出隆起，凤展队也全权交给了石娘。
“是啊，事情都在好转。”桃襄浅笑道。
这时，又来了一个传信兵，支支吾吾地看着红豆。
“有话直说，自己人。”桃襄微微蹙眉。
传信兵递给他一个信封道：“是李将军给您的信。另外，另外李将军还要我跟您传个话……”
“等等！”桃襄预感到是很羞耻的事情，然而来不及阻拦了，传信兵手拂过发鬓，做了个可以闪瞎他们眼睛的笑容，气泡音道：“桃桃，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怪可爱的。”
红豆：“……”
桃襄：“……”
“汇报完毕，属下退了！”传信兵逃命似的跑了。
红豆憋笑得肩膀耸动：“想不到小李将军还有这么活跃的一面。”
桃襄干笑两声，他保准李春游绝对是故意的，让他丢了个大人。
他悄悄展开信件，龙飞凤舞的大字豪放不羁，只有两个字：“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一：出自《春江花月夜》
在军营挑选传信兵。
甲（字正腔圆）：你怎么怪怪的……
李（冷漠）：下一个
乙（社恐结巴）：你、你、你
李：下一个
丙（油腻一笑＋气泡音）：你怎么怪怪的~~~~~~~
李（拍案叫绝）：就你啦！
桃子：……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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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断头饭是最丰盛的一顿饭。
众人：说人话！
咳咳，要、要刀刀剧情了（顶锅盖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