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清澈的瞳孔,渐渐弥漫出污浊的血色,倒映出李春游自己的脸。

  李春游并不是临危不惧的人,只是他大多时候都忘了害怕,好像从遇到桃襄至今,他唯一害怕的事情就是失去桃襄。

  李春游身上仿佛被千钧压制,无形的巨力压着他的脊椎骨往下按,膝窝处传来刺痛。

  他闷吭了一声,咬紧牙关死都不肯跪下去,下唇鲜血淋漓。

  “你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木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惨白的月色下笑靥如花:“你就不是怪物了?”

  方才掐着李春游下巴的手往下移,猛地收紧他脖子,慢慢地剥夺着李春游的空气。

  木丰蹲下身,笑眯眯道:“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其实你早就发现到不对劲了对吧。每当你心底对周遭涌起杀意时,你是不是都感觉有另一个人在操控你?”

  脖颈似要被他五个指尖掐出五个血洞来,李春游眼球血丝弥漫,恶狠狠地瞪着木丰,二人猩红的眸子如出一辙。

  “原来是你个…混蛋…”

  “甚至有时候,”木丰俊朗的眉眼弯弯:“都会想着‘要是桃襄死了也好了,这样也算永远在一起了’。”

  “闭嘴!”李春游怒吼,四肢越发沉重,膝盖终于支撑不住,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内心传来真正的战栗,木丰说中了他心底,最隐秘最见不得人的腌臜想法。

  他的确这样想过。

  “所以就说你是我众多时空中最不听话,也是最废物的那个。”木丰欣赏着愤怒又绝望的困兽,站起身居高临下:“光是你现有的记忆,你救他救了这么多次,他能有一次是活到底的吗?罢了,你既然想尝试,那我便放任你再试试。”

  李春游喘着粗气,眼神似寒刀,仿佛要一点点将木丰凌迟。

  不过,事已至此,李春游脸上竟然浮现了丝苍白笑意:“你可别装了,什么叫放任我去试试,你其实根本控制不了我吧。”

  话音刚落,身上的力道忽地加大,李春游膝盖直直在地板上压出条裂纹。

  他知道自己说对了,现在被木丰控制,是因为他身处木丰的老巢;要是他真有能控制李春游的本事,也不可能放任李春游和桃襄在由仪……上/床。

  虽然缘由很不文雅,但确实是这一点,让李春游方才失态的神经渐渐沉浸下来。

  所以木丰还是一个只会造傀儡的废物。

  “至于谁是冒牌货,我觉得你更胜一筹。”李春游嗤笑一声。

  “呵,”木丰扬起一个很古怪的微笑:“若你硬说我是假的,那就请你将我的痛苦——”

  “全部体会一遍!!!”

  霎那间,眼前一片白光,刺得李春游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成功地激怒了木丰,再睁开眼时,还是那间屋子。

  李春游跪在正中央,身旁是一群熟悉的村民,灯火昏暗,诡异至极。

  这群村民好像看不见他似的,直接从他身体穿了过去,走到墙角被捆之人的身前。

  “神仙,今天先挖了您的眼睛,日后若您保证我们的食物,我们必然不会亏待您,您忍一下啊。”

  “不…”李春游才清醒一点的理智荡然无存。

  身后,又传来木丰沙哑阴森的声音。

  “你仅仅只有三次他死在你眼前的回忆,而我有三百次,我要你全部全部,不许眨眼,都看一遍!”

  安知告诉他李春游一直没回来。

  “没回来?”桃襄顿时心道不好,若老太太出了什么变故,遭殃的还有李春游。

  指甲在掌心中刻下四个月牙痕,桃襄压下心底的焦急与不甘,他不断提醒自己不能莽撞。

  李春游生死未卜。

  安知见他额角淌下冷汗,心里也不是滋味。

  那些没用的大人和使臣已经被送出了白桦,但是然后呢,桃襄自己该怎么办?

  “安大人,”桃襄朝安知微微低头,做了个拱手礼:“桃某说话心直口快,常常得罪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安知一愣,他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

  “安大人,咱们就此别过吧。”

  “留步,”安知蹙眉道:“我不走,我同你一起去找李将军!”

  桃襄心底稍稍讶异,安知竟在此情况下愿意留下来与他们共生死。

  安知虽在爱情面前愚蠢,在家族上级面前自卑,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可靠的好队友,也分得清忠言逆耳。

  桃襄静静地看着他片刻,肩膀放松道:“安大人应当再勇敢一些,今后的路也就无愧于心了。”

  正如他并不喜欢老丞相家的千金,为什么一定要去娶她,因为一手权利,毁了两个人终生的幸福。

  安知缄默片刻,道:“我尽力吧。”

  “安大人不必同我前去,”桃襄道:“你有自己该做的事情,我也有自己该做的事情。待我和春游安全回到由仪,再去同安大人叙旧。”

  安知再聪慧得力,终究只是小说中的角色。

  硬要让他接受自己存在于一个虚假的世界观,那便是极度残忍。

  而桃襄这一战,便是去撕碎这虚假的世界观。

  约定在三日后两国使团会面,桃襄当然等不了这么久。

  李春游不在的一分一秒,他都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疯狂叫嚣,理智也在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现在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李春游出事了。

  目送安知离开后,桃襄紧紧地关上了府邸大门。

  秋风萧瑟,枯枝落叶飘转,落在桃襄的肩头。

  现在他要做的便是加快剧情,引木丰出现。

  多年穿书员的经历告诉他,若强制快进时间线,只能提前触发关键剧情。

  而关键剧情便是使团会晤。

  桃襄静默片刻,眼底翻涌起阴沉的烈火,提剑朝着大街走去。

  若触发不了,他便去破坏规则!

  白桦如常,大街小巷喧闹无比,人声鼎沸,一派国泰平安的景象。

  唯有一男子,腰间挎着长剑,杀气腾腾,拳头攥得手臂上青筋暴起。

  桃襄走到一馒头铺子前,眼角一瞟,毫不留情地打飞了蒸笼,刚放上去的几个面团顿时被砸在地上,粘上灰尘。

  诡异的是行人和老板依旧谈笑风生,仿佛谁都看不见似的。更可笑的是一老妪照常给老板铜板,老板就像艺考中无实物表演一样,在本该放蒸笼的虚空中,拿了几坨空气递给老妪。

  看来木丰依旧锁定了时间线,就算这几日桃襄将白桦捣个天翻地覆,都必须等到三日后才能见到使团。

  桃襄突然理解李春游那种偏执的心情了,如果不是背负着任务和职业道德,他也想大开杀戒一番,将这群面目慈善的傀儡都撕成一片一片,将木丰精心打造的傀儡王国给毁灭。

  所有“人”都当他是空气,桃襄握着剑柄的手颤抖得厉害,压抑着流淌至全身的恶意。

  ——如果他杀一个“人”看看,能不能破坏这该死的时间线?

  ——或者不杀一个,他杀一群,将这群傀儡都杀了!

  ——会怎样?木丰会不会出现!春游他会不会死?!

  瞬间,桃襄脑海传来刺耳的警报声:“滴滴滴,警告警告,系统检测到007号穿书员有违背伦理道德的邪恶想法,现即将惩罚!滴滴滴,系统检测……”

  “闭嘴!”桃襄怒吼一声,“谁若拦我,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凭什么系统规则只保护NPC,却从来不保护被NPC伤害的穿书员!

  又凭什么,系统规则保护不到李春游,只会在关键的时候拖他们后腿?

  长剑铮然出鞘,桃襄浑身血液倒流,剑身还未朝着傀儡劈下,一阵急促的电流从头到脚电遍全身,宛如无数根牛毛似的小针刺入神经,桃襄痛得惨叫一声,顿时卸了力气瘫倒在地面,浑身抽搐。

  “疼吗?”

  忽地,一只冰凉的手温柔地替他揩去冷汗。

  桃襄疼得视野模糊,看不清来者是谁,却闻到一股类似露珠般清新的香气,是李春游身上独有的。

  “春…游?”眼雾渐渐散去,桃襄懵然。

  “你没事,你去哪了?吓死我了!”桃襄喜极而泣,想伸手拥住他的脖颈,却蓦然发现眼前人痣的位置不一样。

  李春游的痣是在左眼角,而木丰的痣是右眼角。

  身前人不再是少年形态,身材颀长,肩宽腰窄束着腰带,俨然一副青年人玩世不恭的模样。骇人的红疤已经褪去,高束马尾,眉眼风流倜傥。

  若不是桃襄即使发现不对劲儿,差点以为李春游回来了。

  “春游在哪!”桃襄忍着疼痛爬起来,怒不可遏。

  木丰所答非所问,笑道:“果然还是青年时期的身体好。”

  “李春游,他人在哪!”桃襄一字一顿恶狠狠,将长剑架在木丰的脖子上。

  木丰没有反抗,反而乐在其中道:“我以为哥哥会喜欢第一次见面时的我,看来小屁孩的身体果然不适合谈情说爱。”

  “我再问你一遍,”桃襄在稀薄的空气中心脏锐痛,仿佛要把眼前人连着骨头嚼碎吞下,震声怒道:“李春游,他在哪!”

  “李春游死了,”木丰笑盈盈地欣赏着美人发怒,脸涨红得宛如盛开的牡丹:“从此之后只有木丰陪着哥哥,不好吗?”

  桃襄忍无可忍手腕一劈,本该在眼前的木丰立刻烟消云散,只留下虚空中传来的话道:“开玩笑的,我知道哥哥爱他,我就让你们见最后一面如何?让你亲眼看看,他是怎么疯魔,怎么生不如死,又是怎么求着哥哥给他个痛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不知名导演风(拿喇叭):收工了收工了,下班!

  桃子:所以要虐了吗?

  老李:所以我要疯了吗?

  木师傅:所以我长高了吗?

  导演风:你们猜啦啦啦就不告诉你们嘻嘻嘻

  众人(拔剑)

  某风(QAQ):HE啊!保证HE啊!中间虐一点点而已啦嘤嘤嘤。

  老李(阴森一笑):老子下场这段时间,姓木的不会做什么吧。

  某风(擦汗):不会啊,都说了1V1,你们俩锁死……

  木师傅:???所以我为了谁

  某风:你猜,我们纯爱战士接受不了牛头人!即使是切片也不行!

  众人:你职业道德还怪好的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