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是由仪国土的名门望族,叔父是前朝宰相。

  尽管现在已经乞骸骨还乡,但安家的名声就像一只蛰伏的老虎,说出来依旧可以吓他人抖三抖。

  虽然安知他父亲只是旁支,但安知从小也是含着金汤勺长大,荣华富贵什么没有享受过。

  但眼前的东西实在难以让人费解好不好!!!

  这黑乎乎黏腻腻还齁甜,喝一口能打三个嗝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可、可笑?

  “叫可乐啦。”红豆纠正。

  好吧,可乐。

  安知不信邪地嘬了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

  怎么还,有点上头?

  “喂,喝够了没啊?”李春游懒洋洋道:“不是说我们违纪了吗,怎么掌书记自己也跟我们同流合污了呢?”

  安知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这个,这个…”

  红豆用袖口给他擦嘴道:“行啦安知,咱们军营压根没有这条纪律,你别再死撑着面子了。”

  安知的脸倏然红了起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们是在做善事,我也知道。”安知的目光扫过李春游,最终停在桃襄清俊的脸上:“但等胡虎将军归来后,这阵仗若是传到他耳朵里,估计没这么好收场了。”

  桃襄看安知嘴唇翁动,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做派。

  他歪头对安知道:“掌书记可是在疑惑这些东西哪里来,又以什么样方式运进军营中?”

  他赌安知不敢问。

  桃襄之所以能获得烤鸭穿书局优秀员工奖,靠得不仅仅是他的脸蛋和金手指,最重要的是有时候桃襄看人非常准。

  就比如安知。

  既然从小物质条件丰富,自然见多识广。而眼前这些听说都没听说过的稀奇古怪玩意儿,骗的了他人是特产,但骗不了安知。

  安知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

  他知道眼前这个宛如谪仙的青年绝非俗人,有时候强烈的好奇心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我不想问。”安知干笑两声。

  桃襄总觉得安知有些怕他。

  三人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红豆则是在没心没肺地嘬着汽水。

  “不过安掌书记说的有道理,”桃襄凝神思索道:“胡虎回来后怎么办?”

  李春游曲起条腿,一条手臂勾着桃襄肩膀,嘴角扬起的弧度意味深长:“既然今天掌书记也在,那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听到这话桃襄也不由得一愣,李春游要做什么?

  红豆也放下汽水,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明所以。

  李春游保持着这个吊儿郎当的坐姿,嘴唇张合,一字一顿道:“要打仗了。”

  “你怎么知道?”桃襄瞳孔骤缩,前几天他才跟自己说下次打仗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怎么今天突然说这种话?

  李春游朝他投去了个安抚性的眼神,继续道:“李某一介粗人,也是刚入军营没多久,很多事情自然没有掌书记了解得透彻。”

  “但是希望掌书记,”李春游抬了抬眼皮,懒洋洋道:“该明辨是非时就要明辨是非。”

  安知靠着家中的关系混上了掌书记,但他在军营中一直没什么威望。现在又被一个小辈猜谜语似的羞辱,气得脸色铁青:“你、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直说!别打哑谜。”

  “我没有对你有不满,但既然掌书记让我直说的话,我就说了。”李春游淡淡一笑:“下次打仗时我方派出军力必然不如敌方,胡虎是明摆着让我们去送死。我知道虎符一向是由掌书记保管,到时您可以调兵遣将去救这些同僚一命。”

  所有人都怔住了。

  桃襄看向李春游棱角分明的侧脸,说这些话时连贯无比,不像是信口拈来的编造,就像是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似的。

  安知一时间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方面这确实是像胡虎的作风,另一方面李春游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红豆,”李春游喊了一声:“去把我枕头下的东西拿过来。”

  “什么东西啊?”

  “你去找找,找到了就送你。”

  李春游明显是在支走红豆。

  红豆莫名其妙地离开,剩下三个各怀心思的大人。

  “掌书记喜欢红豆吧。”沉默了好久桃襄忽然道。

  安知顿时脸颊通红无比:“我、我,你别乱说!”

  桃襄早就看出来二人的关系不一般,而且他相信李春游方才支走红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谁是李春游下面说的一番话让他惊讶无比。

  李春游身子朝前探了探,沉声道:“男儿战死沙场或者被俘倒也无所谓。但掌书记三思,若敌军发现红豆是女儿身,会对她做什么?”

  女儿身?!

  安知脸色煞白:“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李春游淡淡道:“我话已经说得够多的了,至于接下来该怎么选择是你的事情。红豆的事情我们也不会乱说,但从某方面来说,她的命运确实掌握在你手上。”

  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便大雨倾盆彤云密布。

  安知早已离开,从背影望去颇有些失魂落魄。

  不过别说安知了,就连桃襄自己都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李春游说的话。

  雨滴汇成水流,在山洞上形成了天然的门帘。

  桃襄回头,见李春游靠在墙壁上,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李春游发觉桃襄在望他,转过头来笑容灿烂。

  “上了战场,我勉强可以用百夫长的权利保你我性命。”李春游蹭过来,喃喃自语道:“你跟紧我……不,到时候咱们骑同一匹马,千万别走丢了。”

  “春游。”桃襄轻声唤道。

  从方才开始李春游的手就变得很冷,仔细看的话还有些微微颤抖。

  他垂下浓黑的眉睫,虽一直用笑容掩饰着自己,但桃襄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有着强烈的恐惧感。

  李春游深吸一口气,还是挂着温暖的微笑。

  桃襄方才想好的话,在看到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子时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应该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是不是经历过?”或者直接把角色异常行为上报给总部。

  但此时桃襄什么也不想说了。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觉得李春游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对他太好了。

  而相应的,自己一直自欺欺人的心思,再也藏不住了。

  李春游还紧紧握着他的手。

  他的手比李春游的要白皙许多,也没有这么多茧子。

  桃襄挣脱开李春游的手掌,然后毫不犹豫地十指相扣了上去,把李春游双手按在了头顶。

  “别动。”他起身跨坐上了李春游的双腿,垂下一双眸子幽深。

  李春游似乎有些错愕地抬头。

  他们做了许许多多越界的事情,但可笑的是连表白都没有。

  桃襄生得好看,却从不是自信之人。

  他没有勇气说自己能用相貌吸引李春游。

  李春游试着动了一下,却发现桃襄的力气也不小,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他听见自己因为某种情绪而沙哑的嗓子道。

  桃襄的心脏开始骤疼。

  果然每当自己心动时,就会从心脏蔓延出一种宛如剃骨般的疼痛。

  一刀一刀,剜在自己心头。

  李春游注意到了他的疼痛,忙着急道:“桃襄,你先起来。”

  桃襄蹙着眉隐忍,却还朝他绽开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忍痛开口道:“每次、想对你说时,就会这样……”

  李春游知道是他情-动了,顿时心疼得眼眶通红:“桃襄,你别说了!”

  “没事。”桃襄浑身汗涔涔,低下头,额头相贴:“春游,我每时每刻都想着你。”

  “我、我有时候说不出来,但是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意。”

  桃襄也察觉到,自己无法直接说出情动之类的话,不然这股疼痛几乎要让他昏厥。

  李春游一言不发,却突然趁桃襄虚弱时挣脱开他的束缚,把人掐着腰往身上抱。

  正在桃襄被心脏的疼痛折磨得浑浑噩噩之际,锁骨上传来一阵刺痛。

  “啊——”修长的脖颈向后仰去,宛如濒死的天鹅,眉心因为疼痛蹙成了好看的弧度,双眼也在一瞬间失神。因为身体本能逃避疼痛,却被发疯般的李春游摁着后腰无法逃脱。

  “我好饿,我好饿啊桃襄。”

  刺痛带起了无数痒-麻感,贯彻了四肢百骸。

  这奇异的痛感却压下去了心脏的绞痛,但桃襄再也没有了动弹了力气。他十指插-进李春游瀑布般的发丝中轻按,任李春游像报复又像吃肉似的在自己身上开垦荒地。

  雨声渐大,而水帘背后竟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桃襄把李春游的头猛地摁进衣服中藏着,朝外呵斥道:“什么人?!”

  李春游猝不及防,却很幸福。

  水帘后的黑影越来越短,最后从外面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纯洁扑闪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这两个人。

  是那天桃襄抱过的小男孩。

  “你们在干什么?”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吮吸着大拇指。

  桃襄尴尬地把李春游推开,穿好衣服道:“我们在做游戏。”

  “什么游戏,我也要玩!”小男孩眼睛瞬间亮了,笑哈哈地跑过来。

  李春游脸上红晕还没有消下去,被打断后顿时青筋暴出,拎着小男孩就要丢出去。

  忽然小男孩道:“你们不带我玩,我就告诉大家你们两个羞羞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小伙伴猜出红豆是女生哈哈哈,前面其实有些伏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