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都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听到傅厉森的手机响了。
他眼看着男人眼睛亮了下，看完屏幕后里面的光又瞬间熄灭。
想都不用想——不是那位小妻子打来的。
“喂。”
“喂什么？你连你老婆都留不住！像什么话！”柳念女士的声音像是自带了免提模式。
“……”
看样子柳念女士已经知道两人闹离婚的事情了。
李管家默默离开了房间。
虽然很同情傅总，但心里莫名有点爽怎么回事？
最好骂到让这个男人不要因为一个“哦”字就大半夜起来发疯。
接下来一个小时,好不容易接受妻子闹离婚后离家出走这件事的傅厉森，又被柳念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通。
“要不是我一直关注着小舟账号我都不知道你俩闹离婚了,我说什么来着，我和你爸都受不了你那张冷脸，更何况其他人？”
“你赶紧把人追回来！不然以后你也别回来了。”
傅厉森脑子嗡嗡直响,从几千句话里都提不出一句有用的,最后只能低头：“我在追……但,效果不太好。”
说完又加了句：“没人教我。”
第一次听到自己儿子这么低声下气的声音，看来是真的在乎慕舟。柳念的语气也好了很多，顿了半天冒出一句：“我怎么知道？我都是被追的那个。”
傅厉森：“……”
“让你爸教你。”柳念说完，就把电话交给了傅之承，但傅之承教的那些在网上都能查到,而且年代不同，基本没什么参考价值。
慕家那边都还不知道两人闹离婚的事情，说明慕舟暂时并不想让大人知道,柳念他们这时候插手说不定会起适得而反的效果。
最后傅厉森只能在父母的加油声里按了按眉心,顺便挂断了电话。
以前像这样加油的话,都是慕舟对他说的。
现在，他只能回到一个人的卧室里。
想到这些，男人垂下眼睛,关掉了健身室的灯,高大的侧影几乎要跟夜色融为一体。
搬出来的第三天,傅厉森的消息还是如约而至。
慕舟看着那句“早安”，想了想,还是没回。
之后的一整天，他整理了几所大学发来的offer，和玛缇思大师通了个视频。
对方最近采风结束，打算画一副现代写实派风格的作品，而慕舟擅长这个，提供了一些思路，同时，他也将收到offer的事情告诉了玛缇思，从玛缇思这里接收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下午依旧是开直播画画。
直播结束之后，慕舟懒得做饭，于是点了份外卖，可惜外卖的味道不尽如人意。
他喜欢吃很多种类，但点太多又吃不完，又挑食，到最后，挑出来的菜比他吃进去的还要多。
最后，慕舟盯着剩菜，不禁觉得可惜。
以往都是傅厉森吃这些的……当然他不是说，傅厉森只起到这一个作用。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让出神的慕舟吓了一跳，他回过神，点开手机一看——
傅厉森给他拍了张照片，是花园里最新种植的一片玫瑰丛。
这片玫瑰花种是他比赛前种下的，那时候还是花苗，最近已经结了花骨儿朵了。
慕舟点开大图，大概是粉嫩的花瓣让他心头柔软一片，他竟然狠不下来心不回男人的消息。
那就回一个吧。
傅厉森都追三天了，回一个的话……应该依旧算得上高冷。
慕舟抿了抿嘴唇，试探性地发了条：【你还在给它们浇水吗？】
傅厉森：【嗯。】
傅厉森：【一直都是我弄。】
傅厉森：【今天修剪了一些，花瓶里放不下，要我送过来给你吗？】
真的好心动。
慕舟差一点点就答应了。
可他们还在闹离婚呢。
不能心软！
慕舟学傅厉森平时那样拧起眉心：【不需要。】
【我自己买。】
不过他并不知道，他自以为的这份高冷，足够让对面的男人在跑步机上连续再跑八个小时。
从这晚后，慕舟给傅厉森发的消息渐渐多起来，从一开始的“哦”“嗯”之类的敷衍词到简单的句子。
慕舟也在纠结。
他已经在学着如何高冷了，可傅厉森发过来的东西都是他感兴趣或关心的，他忍不住不回消息。
好在傅厉森也是要工作开会的，消息发得并不是特别勤。
和家里人商量后，慕舟决定接受其中一所大学的offer，差不多一年后要去那里读研。
本来慕母不是很愿意，但见慕舟态度坚决，也就同意了。
“能继续学习深造是好事，爸妈都为你骄傲，粥粥，你好像长大了。”
慕舟笑了笑：“我居然也能成为你们的骄傲了。”
慕父慕母从小到大都是鼓励式教育，他确实是在比较幸福的童年里长大的，可这些话听多了，难免怀疑自己。
他真的有这么优秀吗？
可这么优秀的话，为什么只是个配角呢。
“你一直都是爸妈的骄傲。”电话那头，传来慕母温柔的声音。
如今再听这句话，又是另一种感受。
有了这么多粉丝，有了玛缇思大师的赏识，在比赛里拿奖以及名校的offer……这些冲淡了他觉醒后的迷茫和不自信。
他现在相信，自己就算作为一个配角，也是有优点的。
商量完留学的事情，慕母那边问：“最近和小傅怎么样了？”
慕舟顿了下，他是准备彻底离婚后给家里说这件事的，现在一问，他倒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最后，只是含糊过去：“还行。”
作为比较负责的家长，慕母很了解自己的孩子，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是有问题了：“和小傅吵架了吗？”
慕舟顿了几秒：“不算吵架吧……”只是快离婚了。
小两口的事情家长一插手就变得复杂起来，慕母没问具体情况，只是道：“你受委屈了吗？受委屈千万别憋着，如果真的合不来，分开也很正常。”
“粥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爸妈都会支持你的，别害怕。”
慕舟鼻子发酸：“嗯，等我想好会和你们说的。”
这天，直播中途休息，慕舟看到粉丝们在问他国外读研的事情。
“对，收到了offer。”他诧异，“不过你们怎么知道的？”
【学校网站上有你的录取名单！】
【玛缇思大师和文森都转了官方微博。】
怪不得。
应该没这么多人关注学校官网。
粉丝们为了庆祝他被录取，不约而同在直播间里放了烟花，尤其是榜一，放得最多，还难得在直播间里发了弹幕。
【恭喜粥粥。】
慕舟愣了下。
这位榜一大哥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个朴实沉默的糙汉形象，结果竟然也喊了他的小名。
粉丝们炸成了锅——
【哎呦，榜一竟然喊了粥粥！】
【该不会是看我们粥粥单身，有什么想法吧！】
【没想法能天天都来直播间，每次出手都是十几个烟花吗？】
慕舟被说得心头一惊，下了直播后立刻给榜一发私信：【今天投放的钱有点多，我还给你吧。】
对方当然不接受：【以后会找你定制作品，那些就当做定金吧。】
慕舟心想他的画不值这么多钱。
但再拒绝就有些矫情了，于是开玩笑道：【行，那你什么时候结婚，我给你画一百幅结婚照。】
隔了两分钟，对方发了句“好”，接着又发了个兔子表情包。
肥嘟嘟，毛绒绒，雪白又萌。
慕舟很喜欢，偷偷收藏了。
他退出平台软件，点开微博，刷了下首页。果然，玛缇思和文森都转了他那条微博。
Mattis@：Zhou果然很棒！
文森@：恭喜慕舟先生，恭喜Vessel！
玛缇思大师有微博，但上次发动态还是三年前晒妻子女儿的照片，这回发消息引起不小的轰动，又一批人由此关注了慕舟的微博。
私信一时间炸了，有赞赏也有说风凉话的，慕舟只好全都关掉，接着先后转发了玛缇思和文森的那两条微博。
结果转发后的第二天，突然来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号在直播间里随意辱骂。
粉丝们迅速帮骂了回去，但这几个人战斗力很强，什么脏骂什么，还没几分钟，管理员就直接封了直播间。
慕舟退出直播间，点开这几人的主页。
几个号都是新注册的，连名字都没取。
是故意的吗？
可是他也没得罪谁，直播间的热度也不算特别高啊。
还没想一会儿，傅厉森的电话就打进来。
这几天两人算是正常相处，慕舟没必要不接他电话。
接通后，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喂，你怎么样……先休息会儿，会很快好的，别着急。”
慕舟才听出来他说的是直播间被封的事。
傅厉森是怎么这么快知道的？难道他一直都在关注自己的直播吗？
慕舟愣了片刻，慢吞吞道：“我没特别着急。”
“你……别哭。”
“……？”
慕舟并没有哭，只是会在委屈被人安慰的情况下有点泪失禁。他撇了撇嘴：“我没哭，我说话声音就是这样的。”
傅厉森很有耐心，也没嘲笑：“嗯，比平时软，也比平时乖。”
我其实也可以凶起来的。
可是你没做过什么能让我凶的事情。
慕舟想。
傅厉森听到他吸鼻子的声音，几乎能想象到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会露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是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脸颊的腮肉鼓着，委屈又可怜。
光是想到这些，傅厉森都心疼极了。
特别都想过去捏捏他的脸，然后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以前慕舟在家的时候，怎么没多抱几次？
为了转移慕舟的注意力，男人开口：“这几个号都是小号，我看名字也没取，应该是有备而来。”
“嗯，没取名字确实很可疑。”慕舟忿忿道。
“……”傅厉森眼皮一跳，他的账号似乎也一直没取名字呢，看来得想一个了。不过眼下最要紧的并不是这个，“先休息一会儿，我会解决的。”
慕舟：“不用，我自己可以。”
傅厉森怔住，片刻轻笑了声：“行，那我陪着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就说。”
慕舟“嗯”了声，将手机放在一旁。
如果是以前，他会把这些麻烦的事情都交给傅厉森来做，自己坐享其成，可现在，他觉得靠自己也能解决这些事了。
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
他不需要依赖别人。
不过，这种时候有人陪着确实心情会不一样。
慕舟找了管理员，又给客服打了电话，对方了解情况后，说是因为刺激性用语而关上的直播间，大概一个小时内会恢复。
很多大主播的直播间都遇到过这种情况，更何况慕舟这种两个月狂涨一百多万粉的，眼红的人多着呢。
了解后，慕舟赶紧发了条动态：已经在处理了，大家安心，先去休息一下~
幸好，评论里没有什么过激言语，大部分粉丝都在安慰他或出谋划策。
“怎么样了？”电话里突然传来低沉男音。
“说是一个小时就能恢复。”
“嗯，那就好。”
慕舟在平台算是大主播了，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直播间被封这种事情，不到十分钟便冲到了热度前三。
点进词条，里面有问怎么回事的，也有连事情原委都没弄明白就开始说风凉话的。
——不会是擦边媚粉了吧，看他平时天天露脸的，衣服又换得多。
——不然怎么两个月涨这么多粉？一副男狐狸精的样子。
——笑死，我家小主播颜好能力强，什么时候擦过边？我恨不得他多解开几个扣子。
——眼红呗，有人搞事！
……
慕舟顺着看下去，突然开口：“我长得很像狐狸精吗？”
“……”傅厉森眼皮跳了下，“什么？”
慕舟语气无辜：“我看有人这么说我，但我感觉自己不像啊。”
也没人说他长得像，大部分都是说他好看，长得纯之类的词。
傅厉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心想，可不是狐狸精么，都快把他勾死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本以为难熬的一个小时竟也很快过去了。可之后慕舟的直播间还是没解封，他又焦急地等了半小时，依旧如此。
慕舟打了管理员电话，对方却说已经解封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算慕舟再迟钝，也知道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些小号背后的人的恶意很大。
挂断电话后，傅厉森的电话紧接着就打进来，问他现在怎么样。
慕舟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对方。
“可能工作人员里也有他们的人。”傅厉森说完后，换了种语气，“先休息会儿，等我。”
以前天天腻在一起，听惯了这种话，慕舟觉得没什么。
可现在，“等我”两个字却变得无比心安。
慕舟冷静下来。大概二十分钟后，傅厉森就来电话了：“那几个小号的身份信息已经拿到了，其中一个确实是认识的人。”
慕舟急切道：“谁？”
“章为汇。”
慕舟愣了下。
他确实没想到这件事是章为汇干的，更确切点说，他差点就忘了这个人。
“他怎么……”慕舟没再问下去，他相信这是对方能干出来的事情。
“估计工作人员里有他们认识的人。现在直播间已经解封了，你先试一下。”傅厉森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
慕舟试了下，果然可以了。
但现在的心情已经不适合直播，他退出直播间，发了条动态后宽慰粉丝后，凶巴巴道：“上次就应该骂他的！”
傅厉森听着他的语气，扬了扬眉：“要不要告他？”
章为汇第一次见面就对慕舟心生妒意，加上上次比赛和被玛缇思解除师生关系后，估计会将这一切都怪在慕舟头上。
对付这样的人，千万不能放过。
这次慕舟也被惹到了，脾气没那么好：“当然要告！”
就算这次不计较，以后他还是会过来捣乱的。
但这些法律流程慕舟还不是很熟悉，他正想着要不要让自己那位离婚律师推荐一位同行，就听见傅厉森在那头道：“这些都交给我吧。”
慕舟迟疑了。
如果此时他没提出离婚，还能心安理得将这些事交给对方，可现在他们都快离婚了，可能之后就是陌路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用，我自己可以。”
“交给我来处理吧。”
“我——”
傅厉森打断他：“不是说要给我机会吗？这个就当是我的机会，好不好？”
他的请求太诚恳，慕舟都不好意思拒绝了：“其实我自己也能解决的。”
“我知道你能解决，但是，我的小画家。”傅厉森舒了嗓音，“你的手是用来创作的，这些事情就交给我这个商人去做吧。”
隔着手机，慕舟耳朵有些酥麻。
才几天不见。
傅厉森已经学会花言巧语了。
可这些花言巧语太好听了，慕舟没再拒绝，眉眼弯了弯：“谢谢老——”
发出最后一个音节时，慕舟反应过来，及时收住声音。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他听到对面男人低低的笑声。
慕舟又恼又羞。
都是以前留下的习惯！他不是故意要喊老公的！！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从电话里渐渐流淌出来的暧昧氛围传遍了整间屋子。
慕舟也能感觉到。
差不多可以挂了。他的语气还带着些娇气，似乎回到了之前两人相处时的状态：“你不工作吗？”
已经通话快半个小时了。
之前好像也一直在看他直播来着。现在的总裁都这么闲吗？
“休息。”还沉浸刚才那声未喊出口的老公的男人回神。
慕舟“哦”了声。
他想说那先挂了，可又觉得这样做颇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
就像是在忠诚侍卫重重保护下的君主，登上宝座后却要灭掉这位侍卫。
不知道为什么，慕舟脑子里突然冒出“玩物”这两个字。
总结起来，就是。
主人和他的大狗。
可哪有傅厉森那么大体型的狗？
爱啃人这点倒是一样。
……最终慕舟还是没率先挂断电话。
不过他也没再和对方干聊，戴上耳机找了些事情给自己做。
收拾出他的画板和作品、晒被子、去买花……对面那头的男人一直很安静，连呼吸声都若等于无。
直到慕舟在买花，快要把人忘记的时候，耳机里突然传来声音：“你们很熟吗？”
慕舟：“……”
他接过花店店长捆好的花，又朝对方看了眼。
傅厉森说的“你们”，应该是指他和这位店长吧。
走出花店，慕舟才开口：“刚认识两天，怎么了？”
隔着电话，傅厉森语气格外不满和委屈：“才认识两天，他怎么就知道你名字了？”
还喊你“小慕”，听起来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慕舟疑惑：“我在他家办了会员，会员需要手机号和名字。”
那头没说话。
慕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傅厉森不会是在吃醋吧？
也不知道是天生容易害羞还是本就不经撩，意识到这点后，慕舟的脸颊有些发烫，耳根也迅速染上了粉。
片刻，他像是确认心里的想法那样，故意试探：“你怎么了？”
那头，傅厉森道：“我在害怕。”
慕舟体温一点点升高，接着，他听到男人开口，一字一顿，像是用力砸在了心脏上——
“怕你喜欢上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