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登时哄笑起来。
二楼的动静,在静谧的茶楼里十分突兀。
可直到现在,却都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
服务员看着四周紧闭的包间门,缓缓闭上眼,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这就对了,好好伺候老子,”陆光伸出粗短的手指,在服务员脸上捏了一把,“还不赶紧脱——哎呦!”
一只碧玉茶碗从某个方向飞出来,凌空敲在陆光额头,弹到了一旁的竹林造景里。
陆光捂着肿起来的脑门儿,冲外面怒骂道,“谁他妈扔的茶碗!想死吗!”
只听吱呀一声,玉脂般柔若无骨的手,推开了对面包间的门。
清澈无辜的双眸,此刻尽显凌厉之色,青年无辜地摊摊手:“不好意思,手滑。”
“是你扔的?”陆光腮上的赘肉抖了抖,怒声道,“你他妈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呦,陆光,”只见包间里又出来一人,一手插在裤兜,慢悠悠道,“几天不见,长本事了。”
陆光凶神恶煞的目光在触及陆思扬的瞬间,瑟缩了一瞬:“……哥。”
陆思扬下巴朝被困住的服务员轻轻一点:“放开。”
“我、我这就——”陆光下意识想要遵从,却忽然身形一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气势一下子又嚣张起来,“我就不!我、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言听计从了!”
“是嘛?”陆思扬假装不解,“为什么?”
“陆家很快就是我爸做主了!”陆光挺起胸,目中无人道,“陆思扬,我告诉你!你得意不了太久了!等明天股东大会,我爸就会联合股东把你踢出董事会!到时候我想让你跪就跪!想让你滚就滚!”
“哈哈哈!”陆思扬听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陆光,你还真是个头脑简单的猪。”
陆光一听,气得都要跳起来:“你说谁是猪!陆思扬你这个丧门星!”
陆思扬笑意骤然敛去,语气冰冷:“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陆光被陆思扬的眼神吓得心脏一抖,却又不肯输了面子,虚张声势道,“你就是丧门星!我妈说了,你克死你妈,现在又把你爸克死了,你——”
众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陆光跟坨猪肉一样,飞出去撞在了墙上。
圆滚滚的身体在地上转了几圈,陆光躺在地上,震惊地看着陆思扬:“你你你——你他|妈的敢打我!你等我回家告诉我爸!”
盛木言走过去,抬起腿一脚踩在陆光胸口,疼地陆光嗷地叫喊出声。
“怎么,我不配有姓名吗?”盛木言弯下腰,黑曜石般的瞳孔间,带着森然冷意,“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是我盛木言打了你。”
这满是戾气的目光,让陆光后背一凉:“盛、盛木言?你是盛家的——”
“就是我,”盛木言直起身体,冷不丁一脚狠狠踹在陆光鼻梁,看着瞬时喷涌而出的鼻血,他笑得灿烂,“我叫盛木言,记住了吗?”
陆光虽然不认识盛木言,可盛家却不是他敢轻易招惹的。
而且,盛木言的手段……
那日在碧水湾,陆光恰巧也是在的。陈良被盛木言踩着脑袋灌酒,那狠厉骇人的表情,陆光想起来都忍不住打哆嗦。
“记、记住了……”陆光捂着鼻子,慌忙点头,“我记住了。”
闻言,盛木言又是当胸一脚:“记住什么了?记住盛家大少爷打你了?”
“是是……”陆光忙不迭地点头。
盛木言眉脚一挑:“嗯?”
上扬的语调,让陆光心底一慌,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
见陆光迷茫的目光,盛木言嗤笑一声:“陆少爷,到底是还是不是?”
“不是不是!”陆光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讨好道,“盛大少您高风亮节,怎么会打人!是……是……”
陆光肥胖的五官急得皱成一团,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是我自己摔的!对!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行啊,陆少倒是识相,”盛木言弯下腰拍了拍陆光的头,竟摸了一手黏糊糊的定型膏,他垂下眼阴阳怪气道,“欺软怕硬这一套,练得真是熟练。”
半跪在地上的陆光讪笑:“嘿嘿……盛少过、过奖了……”
盛木言指着地上破碎的茶壶,看着挣脱束缚躲在角落的服务员问道:“去算算这一套茶具多少钱,记在陆少爷账上。你刚才可听到了,陆少爷的父亲是陆氏董事长,想必也不差这三五百万吧?”
盛木言回过头,居高临下看着陆光,“你说是不是啊,陆少爷?”
陆光赶紧连连答应:“是是是!不差不差。”
“还有,”盛木言又继续道,“你把小姑娘吓坏了,是不是得赔礼道歉?”
“是是是!”陆光赶紧站起来,挺胸抬头双手贴裤缝,对着服务员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不该对您做那种事,是我错了,请您原谅我。”
说完,余光瞥到盛木言的目光,又吓得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双手递了过去,“这、这些钱,代表我深深的歉意,求您收下。”
被吓坏的服务员看了看盛木言,见他点了点头,才迟疑地伸手接了过来。
陆光擦擦额头冷汗,赔笑道:“盛少,您、您看这样总可以了吧?”
“等等,”盛木言缓步上前,挡住陆光的退路,“前些日子,陆叔叔葬礼上,怎么没有见到陆少爷?”
陆光面色一僵:“我……我那天刚好有点事……”
盛木言神色认真道:“我可是听陆大伯说了,陆少爷最是有礼数。错过了叔叔的葬礼,想必陆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吧。要不这样,陆少爷一会儿就去陆叔叔墓碑前跪十二小时,以表孝心怎么样?”
“跪、跪十二个小时?”陆光惊地眼珠子都要蹭出来了,干笑道,“盛、盛少,您是在开玩笑吧?”
盛木言将额前碎发向后拢了拢,满是笑意的双眸,凝出一层寒气:“陆少爷,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陆光眼皮一跳,白着脸说道:“盛少,你……你别欺人太甚!我回去告诉——”
“回去告诉你爸?”盛木言笑出声来,他将手指掰得响了几声,眼底阴鸷之色更盛,“那得看你们有没有命回去了。”
随陆光同来的小弟们一听,竟吓得赶紧撇清关系。
“盛少!我、我跟陆光不熟,今天只是偶尔遇上了!”
“是啊盛少!我也是!”
“盛少,我们今天什么都没看见……求求您饶了我们……”
听着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好友,一个个急着摆脱与自己的关系,陆光气得浑身哆嗦起来:“你们这些狗比玩意儿!花老子钱的时候,上赶着叫爹!现在竟然说不认识老子!”
盛木言抓起陆光的头发,将人向上一提,陆光嗷一声捂住头皮。
“你不是喜欢玩吗,今天让你玩个够。”盛木言用眼神示意其中一个小弟上前,“把他扒光了,一路看着他走到墓园,跪足十二个小时。少一分钟,就剁你们一根手指,我说到做到。”
小弟们眼中纷纷生出惊恐之色,对视一眼,争先恐后地上前,把陆光扒了个干净。
“你们干什么!”陆光恶狠狠看着盛木言,“盛木言!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陆光发疯一样大喊着,被几个小弟七手八脚拖了出去。
歇斯底里的大叫从二楼一路到了院子,盛木言走过去,搭上陆思扬的肩膀。
“怎么样,解气了吧?”
陆思扬嘴角一抽:“你让他光屁股去我爸妈墓前跪着,去膈应他俩吗……”
“那要不——”盛木言无辜道,“我让他穿上内裤?”
陆思扬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
盛木言抬手在陆思扬肩膀捏了捏:“行,我撤了啊,回去晚了某些人指不定又怎么编排我了。”
“路上小心,”陆思扬点点头,整了整被盛木言拽歪了的领口,忽然感觉手指触到一片黏腻。
低头看了看,这是……发胶?
眉头一皱,朝已经下到一楼的盛木言怒吼,“你他妈的往我身上擦手?!”
盛木言头也不回,背对着陆思扬摆摆手,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
*
陆氏餐饮成立于三十年前,陆明山一辈子兢兢业业,将陆氏发展成山省最大的餐饮企业。
如今,陆明山去世,陆明河联合几位股东,以四比一的投票,自己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
而继承了陆明山股份的陆思扬,即使手中有45%的股份,可依旧无法与陆明河抗衡。
今日的股东大会,明面上说是商讨公司新章程,以及未来发展方向。可归根结底,是陆明河打着要把陆思扬踢出董事会的算盘。
九点整,陆氏会议室。
陆明河与其余三位股东早早就来了,只等陆思扬到了就可以开始了。
陆明河眯眼盯着腕表,语气不悦:“九点十分,迟到整整十分钟了。”
说完,陆明河抬头看着另外三位股东,“我这侄子,被明川惯得不成样子,这要是把公司交给了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公司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