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脸看到温童的照片后, 是第一时间来找的陆匪,告诉他这重要的消息。

  不用陆匪说,他也会去把蛇一和强吉喊过来, 得商量之后的具体安排。

  他应了声,转身离开洗手间,顺手替陆匪关上了门。

  没走两步, 便听见洗手间里传出了颤抖的笑声。

  似是笑声,仔细听一听, 又像是在哭,喜极而泣。

  青脸脚步顿了顿,快步离开,先去找了蛇一。

  他没有隐瞒, 直接把温童活着的事情告诉蛇一。

  蛇一怔怔地盯着照片看了会儿, 嘴唇颤了颤,哑着嗓子说:“好。”

  “我等会儿去找三爷。”

  青脸拍拍他的肩,没有多说什么,把空间留给蛇一,转而去找强吉。

  强吉没有压抑自己的反应, 先震惊, 在恍然,最后傻乐地笑了笑。

  他们四人都住在酒店的同一楼层, 明明是走路不到两分钟的距离,但过了大半个小时, 几人才齐聚在陆匪的房间。

  陆匪洗了个澡, 换掉了身上的浴袍,摘下了围巾,顶着头湿发, 穿着身夏季的穿着,一副已经在大溪地的打扮。

  酒店开着暖气,他倒不冷。

  即便是冷了也没感觉,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件事:“赶紧安排去大溪地的事。”

  青脸看了他一眼,友情提醒:“三爷,因为盗、不是,迁坟的事,我们几个现在被限制出境了。”

  不等陆匪开口,强吉先骂骂咧咧地说:“妈的,难怪谢由出国了,故意把咱们困在国内!”

  陆匪漫不经心地说:“谁说要光明正大的去了?”

  青脸:“……”

  “懂了。”

  陆匪垂下眸子,看着腕间不曾摘下的海豚手链,铁片锋利的边缘早已被他摩挲得圆润,模糊地映出他的影子。

  思索片刻,很快便捋清楚了纽约事件的前因后果。

  当时他和白越撞上,是乖宝的手笔。

  突然出现的陈银,则是谢由的阴谋。

  爆炸案、死亡信息、销户……应该都是谢由指使的。

  白越……想必也是回国后才知晓乖宝没死。

  陆匪眯起眼睛,看向青脸:“白越的情况查到了吗?”

  青脸点了点头:“白越是为了公务回国的,行程上都没有问题。”

  “如果非说有什么异常的话,就是去了一次医院,待了很久离开。”

  “两天后,他主动出现在和谢由订婚现场。”

  闻言,陆匪皱了皱眉:“看来那小白脸是在医院见到了乖宝。”

  青脸点头:“对,否则白越不可能主动出现在订婚现场。”

  陆匪瞥了他一眼:“这不是重点。”

  强吉茫然地问:“那重点是什么?”

  陆匪:“乖宝为什么去医院?”

  虽然是个问句,但他并不想听其他人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乖宝难道生病了么……”

  青脸正想说医院没有温童的诊疗记录,下一秒,他又听见陆匪说:“乖宝待在谢由那种心理阴暗的变态身边,怎么可能健康得起来。”

  青脸:“……”

  “我现在安排去大溪地的事。”

  …………

  大溪地

  椰子车每天一大早都会准时出现在沙滩上。

  温童一出门就能看见,不过负责发放椰子的酒店员工不是固定的,经常轮换。

  隔天傍晚,见椰子车边的员工变成了他眼熟的那一个,他才懒洋洋地走过去拿椰子。

  男服务员递给他一个椰子,顺势往他掌心塞了手机。

  之后便和昨天一样,温童坐下喝椰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白越视频通话便打了过来。

  “陆匪和他那几个手下不在酒店,大概率是出发了。”

  温童点点头。

  白越继续说:“24小时后,我再出发。”

  温童睨了他一眼,心想,上次让你晚陆匪一天过来,这会儿就精准到24小时了。

  “你别急,”他勉强安抚了一句,对白越说,“等我喊你。”

  他得先看看到时候陆匪的反应。

  温童眨了下眼,面不改色地对白越说:“我要先看一看谢由的反应。”

  “你来早了可能会被谢由发现。”

  话音落地,不知哪儿来的沙子溅到了他的小腿。

  温童偏头看过去,看到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走了过来。

  他脸色微变,当即挂掉电话。

  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机藏到躺椅下方,塞进沙子堆里,与此同时,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重新保持着刚刚低头看手机的姿势。

  一系列动作做完,谢由也走到椰子车前。

  他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插在椰子里的吸管已经被咬瘪了。

  他知道温童有咬吸管的习惯,尤其是谈话的时候。

  谢由的目光渐渐落到一旁的男服务员脸上,他轻扯唇角,漫不经心地用中文问:“你会说中文吗?”

  男服务员愣了会儿,迟疑地说:“窝,一点点。”

  温童指尖顿了顿,以谢由的性格,怎么可能关心一个酒店的员工会不会说中文?

  是在怀疑他们刚才在聊天吗?

  他抿了抿唇,嗦了口椰汁,稳住语气,给孟信瑞发了条语音消息:“我回去的时候给你捎点沙子呗。”

  下一秒,手机震了震,孟信瑞秒回了。

  【桐大煎饼孟哥:?沙子?】

  【桐大煎饼孟哥:你好意思吗?!上次美国的礼物都没给带回来!】

  温童扯了下唇角,继续发语音:“行,那我再给你捡点贝壳。”

  【桐大煎饼孟哥:你可真是我的兄弟。】

  温童笑眯眯地说:“不,我是你的好爹地。”

  【桐大煎饼孟哥:……】

  温童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谢由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也可以大概猜到孟信瑞给温童发了什么消息。

  他瞥了眼少年抱着的椰子,一只手不方便打字,给孟信瑞发语音消息很合理。

  他再次看向椰子车边的男服务员。

  对方递给他一个椰子,用蹩脚的中文说:“好、好吃!”

  谢由接过椰子,轻描淡写地恩了声。

  温童和孟信瑞聊了会儿,才装出一个聊完天后的模样,偏头看向谢由:“你来这里干嘛?”

  谢由捧着椰子,温声道:“听凌西说,酒店在免费发放椰子。”

  温童敷衍地应了声。

  谢由继续道:“我还还有点担心你会误会。”

  温童疑惑:“误会什么?”

  谢由:“误会是我安排的人。”

  温童:“……”

  谢由微微一笑,平静地说:“特地出来,和你解释解释。”

  说完,他再次看向面前的男服务员,勾着唇角,一副微笑随和的闲聊模样:“说起来……酒店为什么会突然送椰子?”

  男服务员的中文并不好,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一脸茫然。

  见状,谢由才改口用英文,重新问了遍问题。

  这次男服务员用英文回道:“因为马上就是华国的春节了,经理想搞活动。”

  四天后就是除夕,而且在大溪地度假的华国游客不算少。

  再三试探都没有有发现问题,谢由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消息,笑道:“这样啊。”

  温童听懂了两人的对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谢由,确认他没有再怀疑后,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担心谢由再待下去会发现什么端倪,他抱着椰子起身道:“我走了。”

  “你自个儿呆着。”

  他走了,谢由当然也没兴趣再待下去,也走了。

  回去的路路过酒店大堂,温童顺便找了经理,预约和莉亚的浮潜。

  因为他上次连续浮潜了两天,这次经理便笑问:“需要帮您安排两天吗?”

  温童想了想,陆匪明天或者后天应该就能到这里,肯定会想办法见他。

  现在要做的,就是创造机会,耐心等着陆匪。

  想到这里,他大手一挥:“先来个连续五天的。”

  …………

  隔天下午,温童背着个背包出门去找莉亚,路过便利店,买了点零食。

  付款的时候看见收银员背后放着几排烟,随意地指了一包。

  莉亚见他买了烟,诧异地问:“你……smoke?”

  “我不抽烟,”温童拆开烟的塑料包装,抽出两根扔进垃圾桶,笑眯眯地对莉亚说,“这个有其他用。”

  “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莉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抬手在唇边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这次的浮潜地点就离小岛很近,就在岸边,温童象征性地潜了会儿,就和莉亚打了声招呼上岸。

  他在岸边坐了会儿,看似在欣赏风景,实则扫视周围。

  都是些金发碧眼的游客,没看到一个亚洲面孔,更别说陆匪等人了。

  晒了会儿太阳,衣服半干半湿地黏在身上,很难受。

  温童索性拿上备用的衣服,大步走向洗手间,准备先换套衣服。

  走进隔间,刚穿上裤子,还没来得及套上T恤,隔间门突然被人在外面拉了拉,发出碰撞的声响。

  温童一愣,下意识地说:“里面有人。”

  紧接着反应过来,这句话应该用英文说。

  可是英文该咋说?

  好像也不用说了吧?他都出声了,外面的人能不知道里面有人么?

  胡思乱想了半分钟,只见隔间门被重重一拉。

  外面那人的力气大到可怕,直接把门上的插销锁的螺丝都撞歪了,插销摇摇欲坠。

  温童眼睫颤了颤,猜到了外面的人是谁。

  走路没声音,用蛮力开门的人,除了陆匪还能是谁?

  下一秒,隔间门被粗暴打开。

  温童掀起眼皮,只看到一抹黑色的衣角,连陆匪的脸都没看见,就死死地搂进了怀里。

  男人强有力的胳膊像铁钳似的紧紧地箍着他的腰,把他往身体按,仿佛恨不得把他揉进骨血之中。

  温童被抱得很难受,有些喘不上气。

  他偏了偏头,一动,更难受了。

  也不知道陆匪戴了什么东西,磨得他脖子又痒又疼。

  上半身动不了,他直接抬腿,朝着陆匪的第三条腿撞过去。

  陆匪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在被撞到的前一秒,侧了侧身,用腿挡住了他的膝盖。

  男人低低地笑了声,胸腔都在隐隐震动。

  “笑、你、妈。”温童艰难地挤出三个字。

  话音落地,陆匪大概是察觉到他的拥抱过于用力,双臂稍稍放松了些许。

  温童总算能喘上气了。

  他深吸一口气,挣开陆匪的怀抱,抬起胳膊,对着陆匪的胸口就是狠狠一拳。

  这一次陆匪没有躲,实打实地挨了这一拳。

  没有任何反应。

  不仅不觉得疼,反而还轻笑了声。

  陆匪不疼,温童疼,还疼得厉害。

  那一拳像是打在了钢板上,手指好像有有些麻了。

  “艹。”他忍不住又骂了句。

  右手还没放下,就被陆匪捧进了掌心,轻轻地揉了揉他的手指。

  “乖宝手打疼了吧。”陆匪低声说,语气带着些许心疼。

  温童指尖颤了颤,咬着后槽牙说:“疼个屁。”

  陆匪点点头,附和地说:“乖宝的手是不疼,应该是心疼了。”

  “打在老公身,疼在乖宝心。”

  温童:“……”

  他嘴角抽了抽,用力地抽回手,抬眼看他。

  男人的五官和之前没什么大差别,狭长的三白眼,棱角分明,眉宇间隐隐透着股戾气。

  唯一的不同就是下巴上留了胡子,似乎是特地修剃过的,并不难看,反而多了丝成熟颓废的味道。

  温童想到刚才脖子又疼又痒的感觉,应该就是被他这胡子扎的。

  温童在看陆匪,陆匪也在看他。

  灼热的目光从少年乌黑的发丝缓缓往下,一厘一寸,细细地往下看,恨不得把分别这样段时间没看到的都补回来。

  目光触及少年不着寸缕的上半身,陡然顿住。

  大概是因为刚才的拥抱过于用力,白嫩细腻的肌肤上泛着几道明显的红痕,两颗朱果也颤巍巍地立着。

  陆匪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了滚。

  温童感受到了他眼神的变化,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滚。”

  闻言,陆匪往前走了一步,扯着唇角,恬不知耻地说:“滚过来了。”

  温童:“……”

  “我是让你滚远点。”

  这下陆匪不动了。

  隔间不大,两个人站里面很挤,尤其是另一个人还是又高又壮的陆匪,挤在里面压迫感十足。

  温童皱着眉头,勉强往后退了步。

  从背包里拿出T恤。

  拿衣服的同时,里面的另一样东西掉了出来。

  温童专心穿衣服,没有在意。

  陆匪俯身去捡起,见是包烟,唇边的笑容减淡:“乖宝什么时候抽烟了?”

  语调似笑非笑,但声音实实在在地沉了两分,暗含不悦。

  乖宝连闻到烟味都烦,怎么会主动抽烟?

  温童抬眼看他,撞进陆匪漆黑狭长的眸子里。

  猜到陆匪在想什么,他冷冷地说:“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陆匪把烟塞进兜里:“没收了。”

  烟只是一个道具,温童不在乎它被陆匪拿手。

  他眼睫轻颤,知道陆匪说话没个正形,索性自己打开话题,开门见山地问:“你……是想带我走么?”

  “是。”陆匪应了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

  眼里没有排斥,没有厌恶。

  只是闭了闭眼睛,似是有些疲惫。

  半晌,轻轻地说:“你……也行吧。”

  他喃喃道:“总比谢由强点。”

  听见第二句话,陆匪脸上仅剩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他唇角下压,狭长的眸子漆黑暗沉,狠戾如恶鬼。

  谢由善于装模作样,假扮男友、深入少年的生活圈子,他能做出什么事,陆匪完全可以想象出来。

  陆匪心底涌出滔天杀意,看向温童面庞的时候,他压抑住暴怒,缓缓扯起唇角,放缓声调:“乖宝,我们先走。”

  说完,他往后退了两步,示意温童走出来。

  他抬脚往外走,不是准备直接和陆匪走,只是想走出这个狭窄逼仄的隔间。

  走出隔间,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洗手间的大门,已经被关上了。

  透过门缝隐隐可以看到外面似乎有人。

  估摸着青脸等人也过来了。

  温童撩起眼皮,看向陆匪:“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和你走?”

  陆匪点头:“谢由没有派人跟着你。”

  温童屈了屈手指,看来陆匪早就看见他了,特地等到他进厕所才跟进来。

  他抿唇道:“现在跟你走,你确定我们能离开大溪地吗?”

  “之后谢由不会再找我吗?”

  “你斗得过谢由吗?”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陆匪立马说:“当然。”

  温童瞥了他一眼:“我看到你盗墓失败的视频了。”

  陆匪:“……”

  沉默片刻,他解释道:“那只是意外。”

  温童敷衍地哦了声:“我不想看到意外。”

  “我想完完全全,干干净净的离开谢由。”

  话音落地,他感受到陆匪的视线直直地落了过来,带着几分探究。

  片刻后,男人不紧不慢地问:“乖宝说一说你的计划。”

  见他看出来了,温童没有再隐藏,直接了当地说:“你绑了我吧。”

  “我要假死,否则谢由不可能放手。”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可以利用我威胁谢由。”

  “然后假装开枪,假装杀了我。”

  陆匪没有说话。

  温童抬眼看他,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的眼瞳。

  沉思、探究、兴味……唯独没有信任。

  温童挪开视线,添油加醋地补了句:“他当初的算计,让我被你绑架,又让我被迫假死。”

  “总该让他尝尝这些滋味。”

  陆匪附和地应了声:“乖宝真聪明,能想出这种好办法。”

  不得不说,乖宝的计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一个完整可行的方案。

  他缓缓眯起眼睛,漫不经心问道:“我照乖宝安排的做的话,有什么奖励吗?”

  还想要奖励?温童冷笑一声:“奖励你一个谢由。”

  陆匪:“……”

  “可以要别的吗?”

  “……”

  温童没惯着他,直接说:“你爱做不做。”

  “你不做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去找白越。”

  听到白越的名字,陆匪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他臭着脸说:“白越那个小白脸有什么用?”

  “他现在声名狼藉,全世界都知道他对谢由求而不得,是个逼婚的疯子。”

  温童:“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陆匪:“……”

  有了竞争对手,他没有再做讨价还价的事情,没有多说多问什么,接下这单活:“我做。”

  “等会儿就去安排。”

  温童嗯了声,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他,说重点信息:“明天开始,每天下午我都会去浮潜。”

  “浮潜的时候谢由不会跟着我。”

  “尽快安排,谢由太了解我了,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察觉到异常。”

  陆匪:“好。”

  温童看了眼时间,快五点了。

  他对陆匪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先走了。”

  往外走了一步,紧接着手腕被抓住。

  他听到陆匪问他:“乖宝,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温童脚步顿住,转身看他。

  忽地笑了笑,仰起脸,眉眼弯弯地看着男人。

  似是在邀请他亲吻,但笑眯眯地说:“可以是可以。”

  ”如果你不怕被谢由看出来,不怕计划失败。”

  陆匪当然怕,很怕。

  他知道谢由刚算计完他和白越,这段时间想带乖宝散心。

  也就是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垂下眸子,凝视着少年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忍不住舔了舔唇。

  他艰难地按捺住心底的强烈冲动,哑声道:“那就先抱一下。”

  不是问句,也不是在征询温童的意见。

  他长臂一伸,直接把少年揽进怀里。

  知道温童的皮肤又嫩又薄,轻轻一掐就能起印子,陆匪没有过多的暧昧接触,放轻动作,虚虚地抱着,像是在拥抱易碎的珍宝。

  他低头嗅着少年身上的浅香,闭了闭眼,哑声说道:“好久不见,乖宝。”

  “我很想你。”

  真的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