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千羽从司沐恩病房出来就接到了余远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告诉他,已经回来了。
余远现在的住处是裴砚白安排的,还配了两个保镖。
见到人后,余千羽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爸……”
余远笑了:“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次是好好的,上一次死了被冰冻在冰箱里,那个画面毕生难忘,重生之后余千羽还做了好几次噩梦。
不过这些话他不会说,只是紧紧抱了下余远,哽咽道:“你瘦了好多。”
“我这是刚合适,以前胖的脂肪肝都出来了。”
父子俩在客厅坐下,余远看着余千羽,觉得一段时间没见,他稳重不少,隐隐有了当家人的气势。
他感叹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余千羽将泡好的茶放在他面前,道:“经历了我才知道,爸爸以前有多辛苦。”
“那倒没有。”余远端起茶杯,笑,“管理公司只是对你来说很难。”
余千羽一愣,气得骂道:“你真是我亲爹!”
骂完和余远相视一笑,之前萦绕在心头的低迷气氛烟消云散。
“不是计划再等一段时间才回来吗?这么突然,陆家起疑怎么办?”
余远不清楚裴砚白去哪里拿到了那份病例。
但既然封家插手,米歇尔家族出现,说明事情的发展远超出原来的计划。
陆家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他没必要继续稳着。
这是余远同意回来的真实原因。但他不打算告诉余千羽,只是说:“在裴砚白面前,陆家那些计划形同虚设。”
绝对实力的碾压,陆家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余千羽觉得余远的行为前后矛盾。但看到父亲好好活着,不再受陆家的牵制,他也就没多想。
余远喝了口茶,唇齿留香,问:“等会儿你有事吗?”
“我今天请了假,没事。”
余远点点头:“正好,陪我去一趟陆家。”
见余千羽脸色有变,他道:“没事,看到我他们会吓个半死,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而且,这不是还有裴砚白配的保镖吗?”
“要去做什么?”余千羽跟着余远往外走。
“退婚。”
余千羽脚步一顿,余远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去也行,反正你现在也没喜欢的人。”
“那还是去吧。”余千羽耳根发烫,心虚地躲开余远揶揄的眼神,低头上车。
陆家,最近诸事不顺,每个人都十分压抑暴躁。
陆苍明看见林欣又过来了,黑着一张脸,像一枚随时能点燃的炮仗。
“你那是什么态度?!”陆永清瞪着陆苍明,“你林姨好心来照顾你,黑着个脸,给谁看呢?”
陆苍明冷笑:“我求她来的?”
“你听听说的是人话?!”
林欣连忙过来劝,陆永清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去书房了。
林欣似乎有话对陆苍明说,可是看到他铁青着脸,只好作罢。
这时,佣人一路小跑着过来,感觉到僵硬的气氛,脸色微变,更加小心翼翼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惊慌?”林欣问。
佣人飞快地看了陆苍明一眼,磕磕巴巴道:“余家的人来了。”
“余千羽?”楼上的陆永清听到了,冷笑,“现在才想起来求我?苍明,你去,别给他什么好脸色……”
“什么脸色?”余远带着余千羽走了进来,看见林欣也在,笑了一下,“你也在,正好人都齐了。”
陆永清见鬼一样看着余远。
陆苍明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盯着余家父子的眼神像恶鬼一样。
“阿远……”林欣脸一阵青白,期期艾艾地开口,眼泪比声音来得更快。
余远像是没发现这家人难看的脸色,在沙发坐下,见他们都站着,还奇怪地招呼:“都站着干什么,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陆永清黑着脸,说:“余远,你什么意思?”
“来找你说点事儿。”
话音一落,陆家父子神经紧绷。
虽然知道绑架的事情迟早要暴露,但是他们从来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和余远再次见面。
他是不是已经掌握了证据?
这次上门,是不是来摊牌的?
“不用这么紧张。”余远像个没事人一样,看向陆苍明,“小鱼在股东大会上提过,这次我上门,打算正式跟你们谈一谈。”
陆永清这会儿已经从震惊中回神,走到余远对面坐下。
“退婚的事?”他问。
“对,小鱼既然没打算跟苍明结婚,而苍明也有了喜欢的人,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陆永清一脸戒备,迟疑片刻,还是让林欣去书房把婚书拿来,交还给余远。
余远打开看了看,确实是当时写下的婚书,便起身告辞。
陆永清懵了,狐疑地看着他:“就这事儿?”
“是啊,不然呢?”余远表情坦荡。
余千羽原本还挺忐忑的,现在看到陆家人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心里暗爽。
阴阳怪气,还得是自家老爹。
余远浅浅一笑,又说:“哦对,林欣,明天你有空吗?咱们去一趟民政局,把婚离了。不然你在陆家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
林欣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去,像被人连续扇了几十个巴掌,脸火辣辣的。
陆永清脸色涨红,瞪着余远,半天说不出话来。
余远又看向陆苍明:“苍明也是个优秀的孩子,输给了裴总不要气馁,毕竟你们不是一个维度的。”
这话直接戳在陆苍明的肺管子上,对方脸色顿时就变了。
余千羽刚想挡在余远面前,免得被陆苍明伤到,他们的两个保镖眨眼的功夫来到面前,冷冷地盯着陆家父子。
上门羞辱,还带了打手。
余远的这波操作等于是把陆家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
余千羽以为这已经很解气了,又听见门口传来引擎声。
不一会儿,男人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裴砚白走来,在余千羽身边站定,对他解释:“听说你来了陆家,我顺路过来看看。”
看到他,陆苍明感觉到自己头顶的绿光能照亮方圆十里。
对一个男人来说,还有能比未婚夫和他男朋友一起登门退婚更屈辱的事情吗?
“裴砚白,余家退婚你就迫不及待地上门,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
陆苍明盯着裴砚白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
“这位先生,我提醒你一下。”余千羽冷脸盯着陆苍明,“有婚约不代表我就跟你有什么关系,或者你忘了洛燕南?你指责别人的时候不觉得躁得慌?”
“还有你!余千羽!”陆苍明怒道,“恬不知耻,勾引长辈,就没见过你这么贱……”
剩下的话,陆苍明没机会说出口了。
众人甚至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到陆苍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滑出去好几米远。
裴砚白淡定地收回手,冷漠无情的眸子扫过僵住的陆永清,对带来的人说:“动手。”
几个壮汉上前,揪着陆苍明的衣襟,将他拖到一边。
不一会儿,传来陆苍明杀猪一样的惨叫。
陆永清脸色苍白,指着裴砚白他们,浑身发颤,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太、欺人太甚……”
裴砚白淡淡瞥他一眼:“不如你报警?”
“噗哈哈……”余远很给面子地笑了,拍了拍余千羽的肩膀,转身准备离开。
“阿远!”林欣连哭带爬地拽住余远,“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你饶了他们吧。”
林欣是余远的妻子,现在却帮着绑匪说话。
从余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余千羽听到这话心里就很不舒服。
“以往的交情……亏你说得出口。”
“小鱼……”林欣怔怔看着余千羽,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余千羽深吸一口气,转开脸不看她。
林欣慢慢松开了抓着余远的手,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余远眼神忽然一冷,警告般叫了她一声。
林欣咬了咬唇,说:“明天我跟你去办离婚手续。”
余远叹了口气,对裴砚白说:“出出气得了,别搞出人命来。”
那边,已经听不见陆苍明的惨叫了。陆永清捂着心脏瘫坐在沙发上,盯着他们的眼神恶毒又悲凉。
裴砚白让手下人住手,眼神在一脸颓败的林欣身上略微停留。
他没错过林欣刚才呓语般的话,这个女人心底藏了什么秘密?
……
从陆家出来,余远没了刚才阴阳怪气恶心陆家父子的精神头,一直保持着沉默。他身体微微佝偻,看上去像是老了好几岁。
余千羽坐在他身边,想安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可能暂时不会回公司。”余远忽然开口,“公司的事情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交给他们打理。我从来没想过一定要你接下余氏,包括我自己,也没打算一辈子绑在那个位置上。”
“我还是想试一试。”
余远点点头,又过了一会儿,他说:“裴砚白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他愿意护着你,我也放心。”
红晕一点一点爬上余千羽耳尖,他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余远回头看着他,小鱼儿长大了,和那个人越来越像。
他们都拥有白皙无暇的肌肤,墨黑柔顺的头发,就连害羞时候的小表情也都一模一样。
余远永远记得那个夏天,那个人站在花园里,冲他浅笑的画面。
那时候,余远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以为只要真心对一个人好,就能和她长长久久。
直到……
「哐」一声巨响打断了回忆。
余远整个人飞了起来,片刻之后,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天地不断翻转,耳边嗡嗡作响。
他看见,一辆悍马越野飞速倒退后,再一次朝他们的车狠狠撞过来。
车上,陆苍明扭曲狰狞的脸,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