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一家星级酒店的花坛边,园林工人正在焦急地向一位先生道歉。

  “很抱歉水溅到您,但是您放心,浇花的水是干净的,如果不介意的话我……”

  这位先生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他身上穿着白色的T恤,黑发微长。

  此时,衣摆和发梢上都挂着水滴,阳光下,他刚抽嫩芽的小草,透着清新灵动的气息。

  园林工人看他眼中逐渐蓄了泪水,有些慌了。

  “先生?”

  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清澈明亮的眸子蒙上一层水光,叫人看了心生怜悯。

  余千羽的衣摆湿了一大片,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这不是梦境,是真的回到了刚得知爸爸失踪消息,冲到酒店找裴砚白质问的时候。

  老天是不舍无辜的人惨死,所以让他回到事情的初端,扭转结局吗?

  想到这里,余千羽加快了脚步。

  他还需要亲自确认,裴砚白是不是还好好活着。

  星级酒店顶楼会议室,会议已经结束,几个老总难得聚在一起,就将会议室临时改成了会客厅。

  男人们坐在牌桌前谈笑风生。

  “今天怎么不见余远?”

  “裴总出马,还有他什么事儿?”

  “那是,余远和裴总做对,太不自量力了。”

  ……

  牌桌上的人说着恭维的话,坐在主位的男人身量笔挺,略微垂着眼,散发着淡漠的气息,不置一词。

  “不过话说回来,余远的儿子,我记得是叫余千羽?长得那叫一个……”

  提到美人,桌上几个男人脸上都露出暧昧的笑意。

  裴砚白抬眼看了聊得火热的男人们一眼,随意将手中的牌扔在桌上,语调冷淡:“不打了。”

  牌桌上的人立刻噤声,忐忑地看着他,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余千羽走进后,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肆意打量着。

  这一次他不用寻找,直接看向牌桌前的裴砚白。

  男人坐姿端正,肩、背始终如一条线。尽管只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衬衣。但笔挺的身姿让他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裴砚白抬眸,看到余千羽湿了半边衣摆,白色的布料沾了水变得有些透明。

  他目光微凝,不悦地扫了眼周围紧盯着他的男人们。

  在余千羽看来,他是看到自己之后,眉宇间忽然就多了一份不满。

  既然这么讨厌他,上一次他为什么会舍命救他?

  仅仅是为了洗脱杀人嫌疑?

  余千羽走过去,面对着裴砚白靠在牌桌边缘,微微抬着下巴:“我有事跟你商量。”

  说是商量,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会场内的人闻言心中都是一紧。

  人人都知道裴砚白和余远是死对头,在生意场上杀得你死我活。

  作为余远的独子,余千羽曾不止一次在公共场合找裴砚白的麻烦。

  这次又是什么?

  往他茶杯里放虫子?还是用口红在他衣服上画乌龟?

  裴砚白抬眸看向余千羽,脸上并无过多表情。

  倒是余千羽,看他眉如墨画,睛若点漆的模样,脑海中不断浮现上一次他苍白如纸的脸。

  那时,漫天洪水中男人的怀抱没有任何温度,却是他在那个世界最后的温暖。

  想着他拼死将他托上屋顶,自己却坠入冰冷水中,余千羽眼眶红了,眸中慢慢蓄了泪水。

  见他伸手,旁边的人都睁大了眼睛——这次难道直接揍人?

  却见余千羽双手环住了裴砚白的脖子,耳朵贴在他的心口。

  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裴砚白微怔。

  他递给助理一个眼神,许谦立刻出来打圆场,片刻之后,所有人都离开了会议室。

  周围安静下来,余千羽却没心思注意。

  他耳边是男人有力的心跳声,手掌下的身体温度略高,呼吸悠长稳健……

  他现在很健康,一切都还没发生。

  裴砚白把人推开,语调冷淡:“有事儿就说,哭什么?”

  余千羽上一次没来得及哭就死了,他抬起脸,眼泪汪汪地对裴砚白道:“我可以抱着你哭一会儿吗?”

  裴砚白原本就笔挺的身体不知为何,又绷紧了些许,看着他的目光幽深冷清。

  “我跟你不熟。”

  “算我借用,以后还你好不好?”

  抱着他冰冷的身体沉入水中的记忆太深刻了,他现在真的很需要新的记忆填充。

  余千羽咬着唇,眼睛水汪汪的,眼泪挂在腮边,看上去可怜极了。

  裴砚白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眸色深沉。

  他那么委屈,裴砚白没办法置之不理。

  可身为国际猎刃学校的前总教官,裴砚白只抱过枪和炮。

  他略微迟疑后,扣住了余千羽的后脑,把人按在怀里。

  余千羽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埋头在他颈窝,哭得毫不克制。

  “呜呜……你出车祸就去医院,内脏都破了还瞎操心什么?”

  裴砚白愣住,他这是……咒他?

  诅咒别人出车祸内脏破裂,自个儿哭得这么惨的,裴砚白还是第一次见。

  余千羽回想起他不断呕血的模样,双臂又收紧了一点,带着哭腔说:“你那么厉害,怎么会着了陆苍明那个混蛋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