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它的副本中, NPC的身份就算为人,也多多少少会被符纸威慑到,这是天然的压制反应。

  可黑色副本的一切, 规则限制竟似全都是偏向NPC设定的, 这便让它们更强, 也让闯关者更难过了。

  还有像傅堇年这样不是闯关者也不是NPC的, 更难过。

  有能力却使用不了、没用,官二代傅堇年从未觉得事情如此难办过,甚至那些闯关者还会因为过关需要而勤加练习身手武力,可对于傅堇年来说, 那都是平日里勾勾手指就能办到的事情,现下限制了他的能力, 他比普通的闯关者还难过。

  傅堇年自嘲的想, 至少他还能自带武器?

  他完全是靠着自己那强悍的体质冲过了群群如丧尸般精神病人的包围,又几个跳跃跳上了主楼大门前的两根柱子。

  一直到傅堇年将那块, 石头一样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按进门顶上的凹槽里,柳棠默默放下了自己的担忧的右手。看来是他多想了, 强大的人, 在什么方面都不能算差的。

  就在那一瞬间,原本暴躁的精神病人迷茫的停下自己抓咬同伴的动作,呸呸的吐掉了嘴里的血与肉, 更有晕血的当场倒了过去。

  傅堇年做完这一切连忙去蒲榕拿处查看, 见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此时眯着眼已是半昏迷状态, 蹙眉抹去了他唇尖的一抹红色。

  后者迷迷糊糊的醒来抬起头:“是可以去救爸爸妈妈了吗?”

  傅堇年点头, 心里却觉得不太对。

  事情好像太简单了。

  他们轻轻松松就找到了“药”, 轻轻松松的就让病人恢复了神智, 因为太轻松了,所以总觉得哪里不对。

  有什么地方被他们忘记了。

  在踏入熟悉的楼道,进入地窖之上的那个房间时,傅堇年的预感应验了。

  黑雾,浓重的黑雾从地砖与墙壁的缝隙中冉冉升起,一缕一缕的黑色浓烟,那丝丝缕缕的黑烟聚集起来,逐渐凝聚成一团黑色的浓雾。

  那雾中隐隐约约可看出凝聚的实体。

  蒲榕没有心神注意到那些,傅堇年与柳棠的眼神却变了又变,两人都下意识的将最小的那个挡在身后。

  “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

  毫无疑问确定是反派的笑容三百六十五度环绕在他们上下四周,蒲榕听到努力的睁开眼睛凝聚起涣散的视线看过去,仍旧只是隐隐的一个轮廓。

  可莫名的,他却感觉到那股黑雾中有一道视线往他的方向看过来,视线直直的落到他脸上。

  “真像啊。”

  蒲榕确定他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和那对多管闲事的阎官夫妻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过你要可爱一点。”

  蒲榕立马就炸了,他哪儿听得旁人说他父母的坏话,就是先前未知真相有心结的时候也是,更不要提现在就盼着两人醒来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了。

  这个黑漆漆太坏了!

  蒲榕一下子弹了起来,不管了,发疯就发疯吧,正好对着那个黑漆漆发疯。

  他抖着手插上了自己的腰:“懂不懂什么叫多管闲事啊!啊?学历低就别出来秀……智商啊,什么叫夺管闲事……乱……那明明就烁……烁匡佛撰义!”

  开始还说得好好的,可是他这会儿被这个精神病控制了脑袋的后遗症一时还未过去,这会儿不就,说着说着,嘴角不受控制的流出了一根银丝。

  蒲榕一方面觉得自己气势输了,一方面又臊的要死,于是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骂人骂的跟说悄悄话一样。

  那骂声降低的幅度,就跟江浙沪降温的速度一样。

  咻的。

  那黑黢黢也不是好脾气的,他立即撇了撇嘴道:“收回我的话,看来也不是那么可爱吗,一样的讨厌。”

  又在浓雾中挺了挺胸膛:“地府那么多阎官都没管,就你的父母整日在我们副本跑这跑那,这还不算多管闲事?”

  在蒲榕再一次开口说话之前,傅堇年一掰他的肩膀将他按到后面,抬头问道:“你就是这个副本的boss?”

  “正是。”随着boss的回答,那一团黑雾逐渐变淡,由头部螺旋着往下,转而显现出来的居然是一个白色的身影。

  “我是这家精神病院的院长,你们可以叫我顾院长。”

  他顿一下,微笑道:“或是尊称我为顾boss也是可以的。”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长得倒是一脸正气,只是如今蒲榕看他,那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他终于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住权,认真的、狠狠的瞪着他。

  傅堇年再一次开口,清朗的声音让蒲榕躁动的心冷静了一份,他朝着顾院长道:“阁下意欲何为?”

  顾院长道:“说句实在的,其实我对你们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你们,你们的父母未免管的太多,如若你们愿意以后同我们副本井水不犯河水,本院长倒是可以考虑,大度的不计较你们打了我那么多优秀的医生这件事。”

  “这个,恕难从命。”这一句回答是蒲榕满意的,他点点头,站在傅堇年身边仰头瞪着顾院长。

  却见顾院长好似一个真正的中年人一般叹了口气,似是十分无奈道:“哎,为什么呀,原本我们是可以和谐相处的呀,你看那其它的阎官,他们是不知道我们副本吗?可他们不是依旧没有来管吗?”

  “还有你,就是那个一只瞪着本院长的小孩,你不是想要同你的父母团聚吗?让你的父母别再管那么多,本院长还你一片宁静祥和。”

  蒲榕的眼神却更加凶狠,嘴里呵了一声,一字一顿的说:“别的阎官不管,这难道就是对的吗?”

  站在他身前的傅堇年一怔,柳棠听不懂,在一旁缩成一团乖巧的站军姿。

  “别人都不去管的事情,我的爸爸妈妈去管,难道我的爸爸妈妈就做错了吗?”

  “不,看到,知道,却完全不去管,那才是做错了。”

  “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少数服从多数就是对的。”

  “有一些大家都视而不见,都不愿意去做的事,就是要有人去做。”

  “就是因为这般缝缝补补,世界才会变成所有人所想要的美好模样。”

  顾院长听着,始终保持着微笑,他耐心的听着蒲榕将自己心里的感受一句一句说出来,然后,他问:“所以,你是不接受我提出的完美提议了?”

  蒲榕皱眉反问:“这算什么完美提议?”

  顾院长脸上的笑容在逐渐消失,他学着蒲榕呵的一声:“那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多讲的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讲的!”

  蒲榕这句话还没落下,就被傅堇年一步到位扛到胃,柳棠紧随其后,蒲榕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一颠一颠,这时他甚至还有功夫庆幸,好在早饭早就已经消化掉了,不然怕是要被顶吐。

  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傅堇年肩上扛着一个蒲榕,手里拖着一个柳棠,三个人瞬间从刚才还在谈判的状态转到亡命天涯模式,先前村长怎么也打不开的地窖门早就被傅堇年在背后暗中开了锁,顾院长对于他们这一连串的动作始料未及。

  就感觉,只是眨了眨眼的时间,三个小兔崽子就已经跳进地窖里头了,看不到,诶,也找不到,还追不了。

  顾院长的脸部都僵硬了,他伸手意欲将地窖门打开,而后被一击紫色的电流狠狠打了一下手,手背红了。

  顾院长周身的黑气变浓了。

  说实话,像是傅堇年这种程度的小手段,他也不是打不开,只是解决也需要花一些时间,而那地窖里头的是谁?

  一个副本boss,一个专门画克他们副本鬼怪的符的老太婆、还有两个好不容易才暂且制服了的重点刺儿头。

  要是让那三个小的和那两个老的一合计,再合计出什么整他的法子,再拖久一点,让那三个小的和两个老的将那两个刺儿头给弄醒,那还得了,那还有他好果子吃?

  顾院长现在万分后悔自己刚才说了太多的话,要是他嘴巴严实点,光打架不吵嘴,那三个小的哪个能是他的对手,那不早就给他们都活捉了么?

  这地窖门暂且打不开,他想要找几个主管医生什么的狗头军师商量一下,可又想起来了,那些个医生护士们早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了,哪里还有清醒的人能和他商讨什么办法什么计谋。

  顾院长越想越后悔,他心里暗下决定,下一次同敌人对战,他一定不会再废话了。

  他忍着痛,将手掌放到了地窖门上头。

  ******

  傅堇年很强,在幽冥新一代里面很强,在旧一代中目前还排不上号,但他身份注定对着鬼怪们有着天然的压制,是以即便他此时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也能轻而易举的在黑色副本大boss的手下拖延时间。

  接下来的事情,还是得看他与蒲榕的。

  “我,我真的行吗?可是我很弱。”蒲榕看上去有些不安,同时他不受控制的将视线瞥向躺在石床上的双亲,他们闭着眼安然躺着,神情便好似普通的入睡了一般。

  傅堇年肯定的按上他的肩膀,就好似要压下他心里的不安与犹疑一般:“能的,你与蒲叔和梨姨是至亲血脉,而能量是溶于血脉的,若我给他们输送能量的的话,效用不过只你的十之二三。”

  蒲榕听着他的话,感觉到自己貌似,是十分被需要的那个?

  小小的欢喜自心意漂浮上水面,下一秒怯怯的炸开,内里承载的是丝丝绵绵的不确定:“可是,我还不大会用能量呀?”

  “榕哥儿学什么都是快的,而且你先前与那些一生对战的时候不是使用的很好吗?这些细枝末节根本不必担心。”村长感受到蒲榕那点小小的不自信,立马跳出来鼓励孩子,申婆亦赞同的在一旁缓缓点头。

  蒲榕被说的脸蛋红扑扑,又看向柳棠,柳棠自始至终对他们的话云里雾里的,但是有一件事他是肯定的:“蒲小榕,你最好还是别犹豫赶紧干活吧,我总有预感,上头撑不了多久,我们一群人都打不过上面的一个,还得靠你爸爸妈妈的。”

  傅堇年拉着他的手上前,两人的手心贴手背交叠,一道放上梨枝的腕间:“没关系,来,你跟着我……”

  在夸赞与压力的双重催促下,蒲榕跟随着傅堇年尝试着将能量传输进妈妈身体里堵塞的脉络。

  在传输能量的时候,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有多少,只幻视着自己是一只容器,他在将自己身体里的水倒进梨枝的身体里。

  隐约间,他好似听到身边人焦急的窃窃私语,但很快又被傅堇年带回思绪。

  “怎么办,感觉快撑不住了。”随着一声声重重的撞击,头顶的沙砾与土块掉落下来,长廊尽头的小小地窖门显得如此不堪一击,每个人都急切的看着蒲榕与傅堇年的背影,每个人都为即将冲进来的副本boss而感到担忧。

  村长双手猛的一紧捏,暗下决心道:“若他冲进来,我大不了就与他拼了,都是副本boss,我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申婆看了他一眼,一切意味尽在那一眼之中。

  倒是柳棠真正感觉有被安慰到,是啊,boss对boss的话……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撞击声一下比一下激烈,听声音,地窖门好似裂开了一道缝。

  就在村长顶不住压力想要冲出去与对方来一场大战时,蒲榕惊喜的发现,梨枝的眼皮开始滚动。

  磅。

  与此同时,地窖门彻底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