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榕的脚步毫不迟疑。

  虽然他也想成为等待着父母醒来的那个人, 但是毫无疑问,如若放任外面的人闯进来,一定撑不到他们醒来的那时候, 所以, 我要去做外面的那个英雄。

  蒲榕从地窖口探出一个脑袋时还没人, 连带身子一道站起来时刚好看到有个穿着白大褂的NPC跑过来, 衣尾甩出一个弧度,他不敢耽搁,立即从地窖里探出身子,在柳棠犹豫要不要探出来时一脚将地窖踩下。

  这片空间一如来时的空, 医生一眼就锁定了蒲榕的位置,衣裳爆开, 身体撑开, 浮上半空——浮上半空的一瞬,蒲榕冲上去把它薅了下来。

  那医生还没反应过来, 蒲榕手腕一翻转,故技重施将小绿藤刺进他的眼里, 随后手忙脚乱的将他绑住, 用更细的小绿藤。

  第一个敌人,解决。

  但蒲榕绝不敢就此掉以轻心,他是对的, 两秒过后, 又有一个NPC赶来, 解决完这个NPC, 紧接着下一秒就有下一个NPC赶来, 这次是个护士。

  蒲榕故技重施将他们都解决后, 灵敏的听到了头顶传来的脚步声变多了,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冲进来,蒲榕沉默着从空间中将符拿出来,头顶、胸口、背后、四肢、双手双脚全部贴满,余下放回空间,左手留下一张,右手绿藤待命。

  看着眼前仍旧空旷的场面,蒲榕忽然觉得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于是他将走向楼梯口,在楼梯的中间位置布置下一根横行的小绿藤,很细,细到看不出它是绿色。

  而后是安全出口的门那边,蒲榕想了想,抬起手,不久后,一个放大版的“铁”丝网布满整个门口,虽然网格洞口比一个拳头还要打,但是目前他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还有他刚才战斗的那个空间,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左上到右下,右上到左下,他同样编织了一个网,这张网的网格就更大了,稍微瘦一点的譬如蒲榕就能直接将身子传过去,他安慰自己,聊胜于无罢了。

  那些脚步声接近了,蒲榕抓紧时间,又在地窖门上也布置了一些保护,手指划到一半,他听到巨大的一声坍塌声,他身子抖了一下,而后手上不停的完成了余下的动作。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在那一声坍塌声后,好似又过了一些时候,脚步声才重新响起,就在他站起身又扭过头的那一瞬间,转角处传来了许多凄厉的惨叫,以及类似烤肉的滋滋声。

  蒲榕猜测,是跑在最前面的一批NPC撞上了自己的藤网,他的能力弱,布置陷阱的能力也弱,细细的藤网丝细到几乎看不见,NPC满心满眼都关注着地窖这边的事,哪儿有心思细细看路,倒是阴差阳错老天也在助他了。

  就那一开始楼梯上那个人,他们或许还觉得是哪个粗心的绊了脚,才连带着他们后面一堆人滚下楼梯呢,直到最前面的一批NPC碰上藤网,大家才慌乱起来。

  蒲榕趁机上前,扬着手里的小绿藤chuachua的扇了几个NPC的脸,又chuachua的插了几个NPC的眼,这就加将第一梯队的敌人消灭了,蒲榕心里头多了些自信。

  他将藤网加固一些,想再继续解决后面的NPC,可那些NPC已经看清了他的实力,或者说看清了他的阴,哪里还敢上前,蒲榕手里扬着小绿藤,藤网底下是一堆倒下的NPC,藤网几米开外是一群瑟瑟发抖不敢靠近的NPC。

  正当蒲榕心下一松,觉得事情暂时性解决的时候,他忽的感受到背后一阴冷,转头一看,竟看到身着破烂白大褂的医生NPC从天花板上缓缓降下来。

  蒲榕猛的朝后一看,藤网后那群家伙就是一抖。这么看来那些的确是不能变身的NPC,难怪没在那群NPC里看到白大褂,原来厉害的早就机灵的去另辟蹊径了。

  一时间蒲榕不知该庆幸,医生是这家精神病院里存在数量最少的NPC,还是该心惊,那厉害的NPC并不受建筑的阻碍,能直接穿墙而过来找他。

  蒲榕一瞬间十分后悔,早知道刚才他在周围的墙上也布置上小绿藤了!

  但是也不算完全没准备。

  医生鬼阴狠狠的笑着,缓缓的从天花板上浮下来,然降低到一个高度时,原本畅快的笑容却猛的一扭曲。

  ——想不到吧,这个空间里到处都是藤网!

  医生鬼面上的笑容消失了,转移到蒲榕脸上,而后者也紧紧只是小小勾了勾唇角,随即眼里立即换上认真,穿过四周无处不在的藤网冲上前去。

  藤网对于医生鬼来说是暗器,但对于蒲榕来说视若无物,他直接穿过了藤网,而后手中出现了一根相较起藤网更加翠绿欲滴的小绿藤,若是仔细观察,便可发现小绿藤似乎比起先前要变了一些,似乎是颜色更深了一些。

  噗呲!

  医生鬼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控制不住带着浑身的剧痛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身体的表面好似有黑色的沙砾浮于空中而后消失。

  蒲榕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眼睛亮了亮,那手心里的小绿藤比起先前更加坚硬,不是蒲榕在这短时间内立马变强了,而是他借助了一些外部工具。

  从病房窗外磨下来的铁丝,坚硬而又尖利,将自身的能量负载铁丝上面,虽然磨损度较大用过一次后很容易弯折,但是他的存活可不少,再加上周围布置下的藤网,短时间内他可无敌。

  蒲榕脚下落了几个医生鬼,他一脚踩上去,就同踩到了尖叫鸡是一个原理,是了,他鞋底也是有符的,忽的,他一个转身,抬起脚将无声靠近的女鬼踢了出去。

  从四周墙面中浮现出来的是护士鬼,它们比医生鬼要弱,却比医生鬼细心,小心翼翼的躲开藤网的边缘没进来,又小心翼翼的避着藤网的线从空隙中朝蒲榕飘去,且一丝声音也不发出,沉默的等待着一次完美的偷袭。

  一时间蒲榕又要注意上方的天花板,又要注意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偷袭者,而楼道口的精神病人们也在想方设法的出来,照这样下去,迟早双拳难敌数鬼。

  可是没有办法。

  蒲榕咬唇,这个时候,他只能这么做,顾不上是成功还是失败,顾不上会有什么后果,看上去现在是他在战斗,可实际上,他将全部的希望都托付在傅堇年身上。

  *

  地窖的门被啪的关上,柳棠顾不得自己被打疼的脑袋,立马举起手想将地窖再打开,可是门锁已经在被关上后再次合拢于原位,柳棠没有他们那般特异的能力,能做的只有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干着急。

  哎呀,蒲小榕怎么跑来跑去的,该不会是在被追吧,可是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啊?

  嚯,那轰隆一声又是什么,外头该不是塌了吧?

  还有那电视剧里被剑噗呲插进身体的声音又是啥,蒲小榕和那些NPC正面对上了?他可别有事啊!

  柳棠听了一会儿心上上下下急得不行,他又跑到甬道最里头的房间去看傅堇年,后者嘴唇的都白了些许,可见已经费了至少九分的力气了,可那树笼还有约莫三分之一的面积还未被紫黑的光覆盖到。

  这里、这里他也焦急,柳棠恨不能帮上什么忙,可若他真有什么能力,他便直接打开地窖门上去帮蒲榕了。

  傅堇年现下心里也有一丝丝的后悔,后悔随便弄清了蒲榕父母被关押的大致情况,却没处理好那接下来的事情。

  内忧外患,他现在已没有可以退缩,傅堇年近年来一直是地府新一辈里最强的,时时有人夸他,年少人不免因为如潮水的夸奖而心生傲气,可现在傅堇年是真的底下了那高贵的头颅。

  幽冥新一代,他其实也不过如此,连一个树笼都需要耗费那么久。

  傅堇年深呼一口气,再一次加强了自己身体中能量的输出,他的脑袋一阵眩晕。

  他在心里默算,要将蒲叔梨姨从这大木笼子里救出来,至少还要耗费一炷香的时间。

  希望这一炷香的时间,蒲榕可以撑住。

  柳棠关注了这边的情况,又扭头跑回去听蒲榕那边的动静,里外跑,干着急,他在心里祈祷,老天爷啊,求您给良善的人一个好的结局吧。

  *

  有护士鬼趁蒲榕无暇顾及伸出爪子刺向他的后背,被他背后贴着的驱鬼符鸡腿,有医生鬼张着血盆大口猛然俯冲向他的头顶,被蒲榕抬起手心的绿刺反将对方的脑袋扎了个对穿。

  蒲榕身上十分疲累,但他仍在坚持,可渐渐的,他来不及再补充身上燃尽的驱鬼符,他不再防备的住众鬼的偷袭。

  两只鬼前后偷袭,他全部的精力只能让他解决身前的那只,而那视觉盲区的那只,毫不客气的撕烂他的衣服,在他后背上留下抓痕,甚至收爪时指甲里带着几丝鲜粉的血肉。

  蒲榕痛到眼前发白,他很快忍下了那份痛楚,在对方再次攻来的时候转身将绿刺穿透它的脑门。

  又一个倒下。

  再一个。

  蒲榕肩上多了几道血痕。

  又是一个。

  ……

  蒲榕头顶被扯断一撮头发,好似连着头皮,带着血。

  一个。

  ……

  又一个。

  蒲榕感觉自己从来都没这样痛过,额头不知何时出现的伤口,血流下了糊住了他的眼睛。

  身边的鬼好似空了一瞬,血染红的眼瞳,他模模糊糊看到一个熟悉饭身影靠近。

  “咦?”

  是疼出幻觉了吗。

  “村长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