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榕!”

  “傅堇年?!”

  因为一些意外, 他们最终归队的时间还是晚了,几十米开外的时候,护士就在喊着他们的名字, 他们走到跟前应的时候对方已经喊到第二遍。

  两人毫不意外的被护士批了:“不是说了要准时集合吗?你们看看……”

  仗着这会儿黑灯瞎火对方看不清, 蒲榕耍无赖道:“不啊, 护士姐姐, 我们刚才回答了的,就站在现在这个位置,是你没听到。”

  护士小姐有些狐疑,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没看到听到人, 她将视线挪到傅堇年身上,探究的问道:“你们刚才真就站在这儿了?”

  傅堇年瞥了眼边上的小机灵鬼, 无奈的点了点头确认:“是这样没错。”

  天色都黑了护士也不能判断对方说的到底是不是事实, 只得给他们都混了过去,带领病人们进了楼内, 她没看见在她转过身后,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贼笑着对视一眼, 而后在另一侧的医生将目光挪过来之时立即板正站直拗下嘴角。

  进了主楼之后, 医生与护士们又纷纷将病人一个个带到自己的病房,或许是考虑到今天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为了避免再次发生意外, 医院加大了人手, 不仅是护士, 医生与护工也参与进来了。

  好在今晚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至少现在没有。

  送蒲榕与吕晓峰的人也包括柳棠, 房门被关上之前, 后者与前者眨了眨眼, 彼此都知晓他们明日将要做什么,暗示确认过后,那扇房门被安心的合上。

  蒲榕眨了眨眼,不顾房间里另一个仍旧记着仇的幽怨精神病人,自顾自的打开了电视,坐上了床,吕晓峰到底是个精神跳脱的小伙子,因为被抛弃而产生的愤恨并没有持续多久,随后便被电视机里的精彩内容吸引去了注意力。

  蒲榕转过头,就好似看得见一般,隔着帘子望了对面的人一眼,而后翻身下床,走到了窗边。

  窗外的铁丝网看似仍旧坚不可摧,可实际上,那周围平静的表面下已经全都是断裂口,只需要有人稍稍施展一些压力,便会直接分崩离析。

  “可惜了。”蒲榕小声嘟囔着,可惜他忘了同柳棠他们说了,否则不用等到明日,今天晚上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可是下一秒他又想到不行,因为他不知道柳棠的住处在哪里,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傅堇年房间窗外的铁丝网也破开一个大洞。

  好像不太行,但是蒲榕心痒难耐。

  他太渴望快一些看到一些人了。

  或许在门的外侧,他可以将傅堇年的锁起来的房门打开。

  蒲榕动了动手指头,将喜剧频道换成一个新闻频道,帘子对面传来不满的呼声,但是蒲榕仍旧没有顺从对方的心意换回刚才的那个台。

  他道:“你看那么久了,该轮到我了吧。”

  对面不满的哼唧了一会儿,倒是没有再坚持。

  没一会儿帘子对面的呼吸声变得平缓,蒲榕将电视声音调小,他跑到床边,一根一根将那细长的铁丝抽下来。

  这好似让他有些困扰,但是他摇摇头,不让自己想那么多,很快铁丝网中间出现了许多的断裂口,一个大洞联通着病房内与病房外的世界。

  蒲榕往下望了一眼,攥起拳头暗暗给自己鼓气,不过三楼而已,他还翻过更高的窗呢,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没关系的,他一定可以!

  只是这一次的确比往常要更难,因为有铁丝网从窗子的两边延伸,蒲榕将身子探过去后并够不到两边的窗户,他尽量将视线齐平,不让自己看到脚下的悬空,不然他知道自己更加害怕。

  因为攀不到窗沿,所以他只得屈起指关节穿过周围遗留下铁丝网的网格洞口,紧紧的攀附住,他的体重对细小薄软的铁丝网造成了一些压力,可以感受到身体微微的往后坠去。

  蒲榕心惊胆战,与白日里不同,现在他祈祷这扇铁丝网足够的坚固,可以承受住他整个身子翻到外面,再寻到安全的地方。

  这是最难的,好不容易通过铁丝网,站到窗户边上那一个小平台时,蒲榕大大的舒了一口气,他低头看看自己,蓝白的病号服上有许多细细小小的刮痕,因为有条纹图案的掩饰并不明显,他裸露的皮肤也有许多道刮痕,但最严重的只是层破了皮,没有流血。

  这样就挺不错了,蒲榕满意的想,他自己制定了这样一个计划,并且自己一个人,“完美”的完成了它。

  ——或许距离完成还有一些距离,蒲榕感谢他的病房离在这“L”型的院楼间比较靠近折角的地方,他灵活又摇摇欲坠的从那条没安铁丝网的走廊将自己投进去,大约只过了十分钟不到。

  原本在外部还有一些光线,猛的一进入室内,蒲榕只觉得眼前一黑,他闭上眼,在原地蹲了一会儿,等待眼睛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后,他站起身寻照记忆里向傅堇年的病房走去。

  傅堇年的病房在二楼。

  只是在门外站着,就可以听到刘老伯即便是不算薄的门板也封不住的巨大呼噜声,他听起来睡得很香,蒲榕在心里同情了傅堇年一秒。

  他低下头在门锁上捣鼓了一会儿,咔嗒一声,门锁居然真的被他给打开了。

  蒲榕眼里染上喜意,但是他还没有忘记病房里还有一个与他们并不站在一个阵营的刘老伯,他轻巧的将门推开。

  下一秒蒲榕机敏的感受到了危机,可是对方的动作过于的快,他连反应的机会也没有,一瞬间便被掐住脖子抵在了墙上。

  蒲榕很快被放开,他听到对方压低了声音的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蒲榕亦放低了声音,他眼巴巴的撑大眼睛,即便在这片黑暗里只能看到对方一个模糊的轮廓。“我是来找你的,我们趁现在去找我爸爸妈妈,把他们救出来吧。”

  傅堇年皱起了眉头,他果断的拒绝:“还不是时候,你先回去吧,我们明天再进行。”

  蒲榕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到这里,哪里会被他那么容易哄回去,他不依:“还需要等什么时机吗?现在那些NPC都睡了,他们又不知道我们能出来,这会儿去就最好了,堇年,堇年哥,你赶紧带我去吧,我们小心一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傅堇年却坚决的握住了他的肩:“我怎么出来的,我送你回去。

  蒲榕瞪大了眼睛,他的声音大了些:“我不!”

  随即他也意识到不该如此,抿着唇安静了下来,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刘老板的鼾声仍旧响亮而又平缓。

  半晌,蒲榕抬起头看向对方的眼睛,他诚恳的发问:“为什么不让我去呢?有什么理由?”

  “我说了,只是还不到时候。”傅堇年也回以同样诚恳的目光,“首先,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并且柳棠不在,我们并熟悉病院里的地形,最重要的事,我们亦不能确认晚上的时间是否都是安全的,依我看来,晚上反而要比白天还要危险。”

  蒲榕在他的梏制下,在他的一句句安抚与分析下放松了僵硬的身体,他小声道,几乎是呢喃:“今天真的不行吗。”

  傅堇年点了点头,忽而朝他绽放了一个星期浅笑,在暗色中十分不明显,但是不可否认的,蒲榕的心莫名就松快了些,他说:“我保证,一定会将蒲叔和梨姨救出来的。”

  对上傅堇年的目光,很神奇,他自然而然的就相信了他,于是蒲榕妥协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好吧。”

  “但是我自己回去就好。”蒲榕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还需要人送,他能自己出来,同理,回去也不是问题。

  傅堇年却再一次的拒绝了他,这让蒲榕很是无奈,他相信了傅堇年,傅堇年就那么不相信他会乖乖听话吗,可是他真的没想再自己偷偷溜走啊,而且就他的话,也不知道爸爸妈妈被关在哪里啊。

  但实际上傅堇年就只是担心他会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当看到蒲榕打开窗户翻出去时,傅堇年更担心了,他闭了闭眼,不去想对方的动作为何会如此熟练。

  蒲榕像壁虎一样贴在建筑外的墙上,他朝傅堇年挥了挥手而后转身继续往上爬,在到了自己病房的窗口后,又回首朝他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却没想到离开了他的视线后,本该目送完他回去就原路返回的傅堇年,并没有直接回到他的病房。

  ******

  大约就是这一日的清晨,申婆收到了阎司的传召,说是有事要同她谈谈。

  申婆对此毫不意外,她没有选择立即接受传召,而是在约莫到了半上午,阎司再一次发出传召后,她亦没有选择自己去,而是将这一趟推给了村长。

  村长亦没有意外,这是本就商量好的事情,他很是光棍的,没有换衣服或是带什么东西,直接就去了。

  阎司和福祉村不大一样,同任何副本都不大一样,福祉村那样低矮的小村庄,没有,富本街那样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也没有,地穴那样的山洞,更没有。

  这里的建筑更偏向于古典风,黑的五彩斑斓瓦片,边角娇俏翘起的屋檐,白的五颜六色的墙,中间镶嵌了一扇硕大的青铜门,再往门的前方,左右两侧有两只由石头雕刻的长相奇特的异兽雕像。

  只有这最中间的一座宅子是这般模样,其余的就是普通的朱瓦绿墙,但相较起主建筑庞博大气的外观,或许对于许多的NPC来说,那其它的东北大棉袄配色建筑才更让他们心生亲近吧。

  村长从前没什么机会来阎司,但是仅有寥寥几次的记忆力,他记得自己心里是害怕的。

  可是今天,他孤身前来,带着村民的期望,勇者的希望,村长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那心底的一点害怕。

  早有小阎吏在侯着他,见到人便直接领了他进去,进了院子便会发现这座宅子很大,其中一间内屋子里,一位周身满是正义凛然的阎官正坐得板正,认真看着手里的文献,听到动静后他抬起头,头一次与一个小小副本的boss面对着面直视。

  他道:“吾乃掌管通行令之阎官。”

  村长双手置于胸前行了个奇怪的礼,他微微躬下身子,再直起身子时已经完美的掩饰好了眼里的情绪:“蔺阎官——”

  有结界隔断,守在门外的小吏不知道里面的人聊了什么,只知半个时辰后,那小副本里的boss手里握着什么出来,眼里是怎么也压制不住的喜悦。

  小吏猜测着对方或是被许诺了什么,良久,他听到自家阎官大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