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沈灼非常怕疼。
这个原因大概得追溯到他小的时候。
九岁的时候,沈灼遭遇过一场绑架。
绑匪很早就盯上了他,恰好那天放学回家时,沈灼坐在汽车上,看见了路边有个老人在贩卖盆栽。
盆栽里是栀子花,香香的,沈灼很喜欢它的香气。
小小的沈灼跟司机叔叔打了招呼之后,打开车门直奔向花盆。
等司机回复完消息抬头一看时,小少爷已经不见踪影。
没有人知道那几天九岁的沈灼经历了什么,被救出来后,只知道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在心理医生的疏导下走出心理阴影。
但从此也落下了洁癖和害怕虫子的毛病,或者不能说害怕,是惊惧。
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记忆,沈灼抱着膝盖,低垂着眼,身体在不自觉地颤抖。
“沈灼?娇气包?”
姜风看到面前的人在自己问出那个问题后,紧咬嘴唇,动作也变成了保护和防御的姿势。他试探地伸手抓住了沈灼的胳膊。
沈灼猛地一抖,脸色苍白地大口喘气,“我……”他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应激反应。姜风心里划过这个词。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姜风伸手抱住了蜷缩在座位里的沈灼。
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颤抖地背部,放缓了声音,“沈灼?没事了,没事了。”
沈灼的瞳孔从失焦的状态脱离,他靠在姜风的怀里,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失态了。
沈灼放松了身体,感觉到怀里人不再颤抖之后,姜风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背上被轻轻地拍着,有点像是哄小孩儿的动作,沈灼嘴角噙着笑意。
“我没事了。”沈灼低声道,有些脸热,怎么自己总是在他面前丢脸。
姜风停下手中动作,看见怀里的人抬起头,他低头看去,“你怎么了?”
我没事。但不知怎么的,话落到沈灼的嘴边时却变成了,“我有点害怕。”
姜风索性蹲下来,仰头看着他,那双眼眸明朗如光,“害怕什么?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
“不是的,”沈灼怕他自责,直接否认,“是我的问题,我……”
“我小时候经历过一场绑架。”
他以为这段记忆早已遗忘,但不是的,只是他刻意不去想起。
沈灼又开始不自觉地咬唇,被一只手轻轻抚开了。
“不想说就不说,”姜风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没有那么多好奇心。”
沈灼勉强地笑了笑,“以前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如果哪一天我愿意把这段经历告诉别人,那就是真的走出来了。”
“我想,告诉你,你想听吗?”
他的手冒着冷汗,指甲陷进了肉里,被姜风握住了。
沈灼没有挣脱,就着这个姿势,他的眼神落在交握着的姜风深肤色的大手上。
“我被他们蒙上眼,带上车的时候,我很害怕,我担心再也见不了我的家人,担心再也吃不到好吃的草莓蛋糕。”
沈灼想要故作轻松地勾起嘴角,但失败了。
“我被他们关在一个仓库里,那里有很多的老鼠和蟑螂……我只能抱紧自己,不去看它们。”
姜风眸色深沉,看不清情绪,只有手上的力道用力了几分。
“他们,很喜欢看我哭,有时候,会用脚踢我……”沈灼嗓音颤抖了一瞬。
“他们把面包扔在地上,让我和老鼠蟑螂抢夺食物,我觉得很恶心,但是我太饿了……”
“仓库里很黑,没有光,我听得见它们的动静和声音,有蜘蛛从脚边爬过,我一动也不敢动……”
沈灼哽咽着,泪水从眼眶里滑落,滴在了姜风的手背上。
他不想哭的,是眼泪太调皮。
“没事了,不说了,我知道了。”
姜风向来巧言善变,但此时却笨拙地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只能安抚般地用手拭去他的眼泪。
他再一次道,“我知道了。”
泪水打湿了沈灼的衣襟,滴入了他们交握的指缝。
“看路,别看我。”
沈灼眼眶和鼻尖红红的,看见姜风在开车的时候还时不时扭头看他,不得不出声提醒。
“嗯。”姜风应了声,看他现在情绪还算不错,也就没有再看。
“一会儿去买鞋吗?”姜风不想他就这么闷着,给他想了件事做。
沈灼捏着指尖,声音还有些哑,“先说好,要是不好看我可不会买。”
“放心吧,一定比什么大牌都好看。”
“那你怎么不穿?”
“少爷,我每天都要干活啊,布鞋容易脏。”
......
“阿风啊,带着朋友来买鞋吗?随便看啊,哎哟,你这朋友可不得了,怎么长得跟电视上的明星似的!”
曲珍婶子正在搬弄着鞋架上的布鞋,看到姜风进来了,笑着打招呼。
“曲珍婶,是我陪着他来买鞋,您给看看他适合穿什么样的款式。”姜风惦记着沈灼的脚伤,将店里的凳子放在他面前,示意他坐下。
“婶婶好。”沈灼点头微笑打着招呼。
“这年轻人啊,”曲珍婶子上下打量着他,“你朋友人长得干净俊俏,不能穿太素也不能太花哨,就这双吧。”
曲珍婶子从鞋架上挑了一双,“多少码啊?”
沈灼还未出声,姜风就抢先回答了,“42码的。”
“……你怎么知道?”沈灼眼神莫名。
姜风摸了摸鼻尖,“刚刚不是给你看脚伤吗?用手丈量出来的。”
用手丈量?沈灼不明觉厉。
“这双喜欢吗?”曲珍婶拿出一双布鞋放在沈灼面前,那是一双亚麻色的布鞋,鞋面上绣着几朵盛开在藤蔓上的花。
那花瓣是洁白的,花蕊是嫩黄色的,一股初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灼伸脚穿上,站起来走了几步,鞋底很软,很舒服。
“感觉怎么样?”曲珍婶领着他走到镜子前。
沈灼跺了跺脚,打量着镜子前的自己,好像……还行?倒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和谐。
“喜欢吗?”姜风走了过来,“会磨脚吗?”
“不会。”沈灼实话实说,真的好舒服欸。
这双鞋被沈灼穿在了脚上。
曲珍婶站在店门口,笑着冲他们招手,“下次想买鞋要是有喜欢的样式可以先给我说。”
“好的,谢谢婶婶。”沈灼回头应道。
沈灼以为他们是直接回民宿,没想到姜风开车把他带到了祁萧的诊所外边。
“下车,上药。”姜风开了车门,示意沈灼下车。
“这点伤口,就不麻烦祁医生了吧。”沈灼有点尴尬,这算什么事啊,伤口说不定都快愈合了。
一只小黄狗从门里冲了出来,认出了姜风,对着他摇尾巴。
“球球,有人来了吗?”
祁萧扶开门前的布帘,走了出来,“是你们啊,进来吧。”
沈灼坐在板凳上,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中,忍不住蜷缩了下脚趾。
“祁医生,麻烦你消个毒就好了。”
他在心里一百零八式暴打着姜风。
“还是用纱布包一下吧。”姜风动作自然地找出碘伏和纱布。
祁萧看着他默默无言,“……要不你来?”
“我不要!”沈灼连忙拒绝,“祁医生还是你来吧,他下手太重。”
“我什么时候下手重了?”
“昨天晚上啊,我的手腕都被你抓青了。”
“哈?我明明没怎么用力,是你皮肤太脆弱……”
眼见着话题往奇怪的方向发展,祁萧出声阻止,“等等,咱们先把药上了吧。”
“祁哥你轻点,他怕疼。”姜风这人存在感很强,尤其说话的时候。
沈灼在心里咬牙切齿。
祁萧嫌弃地挥手,“知道了,你出去帮我看着球球,别让它捡脏东西吃。”
祁萧用棉签沾上碘伏涂在沈灼的伤口处,细心嘱咐,“虽然不严重,可是伤口也不要沾水,你那里有纱布吗?我再给你拿一截,不小心沾水了或者弄脏了可以换。”
“嗯嗯,谢谢祁医生。”沈灼乖宝宝点头状。
目光接触到沈灼有些发青的手腕,祁萧停顿了一瞬,委婉开口,“在其他方面也不要太过激烈,要学会避免受伤。”
什么其他方面?反应过来的沈灼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这是天大的误会啊!
“祁医生,不是你想的那样。昨天晚上其实……”
“药上好了吗?那我们就回去吧。”在院子里逗完球球的姜风抱着小狗走了进来。
“等会儿,我话还没说完。”这事必须得解释清楚,误会大发了。
“什么事儿?”姜风眼珠子在他俩身上溜了一圈,他俩能有什么事儿?
他们很熟吗?
在姜风面前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沈灼沧桑表示,“算了,没什么,我们还是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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