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正经的,你为什么忽然这样,我看你活蹦乱跳的没有要死的意思吧,你不是要死了吧?”
“当然不是。”
“难道是想甩我?”
“从未想过。”
“那你中邪了?”
对方不答。
左昀答:“哦,那就是我天降横财了。”
一时间无人言语,只有心思,双方的心都很乱,但无交流,你来我往的眼神里,最终还是左昀后退让步。
他汪汪的看着对方,百般情意,最终还是化成一句嗔怨:“你干嘛啊,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
而后又上前一步抱住乔青遥,左昀的心思一旦泄洪就根本收不住:“你最近都很有问题我感觉得到,你到底在酝酿什么?我知道你现在比我好,有钱有事业又年轻长得还帅,我还总发脾气,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要,要求你电话必须秒接短信马上回,我还总打你,那我以后不那么多事了我再也不打你了行不行?我有什么地方让你不舒服,你跟我说就完了呀……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你受了委屈,我们倆在一起从来没吵过架,一有分歧永远都是你让着我,那我以后让让你好不好?”
乔青遥给他撞的一晃:“别瞎想了,打住。”
左昀借着残余酒劲,什么胡思乱想都一股脑儿往外倒:“你不是觉得我特势利,你当时不好的时候我那么对你,后来你变好了我又马上跟你在一起啥都可以,你不会是来报复我的吧,在我们学校的烟火大会上,我跟你说你想跟我在一起就亲亲我,你当下的反应我现在都记得,你都犹豫了,”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别这么说,”乔青遥轻道:“我只是想把我有的都给你,这样你以后,”
左昀打断他,急的直跺脚:“我不要!我不用!我不用你给我留后路,你就算给我留后我也不要,你把你后半生留给我行了。”
乔青遥将人拉出怀,钳住对方的脸,他望着他:“你这个反应是何必,我反复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这原本也不算个什么事吧,只是一份礼物。”
左昀给捏的下颌吃痛,但未有挣脱,只双目圆睁,他不能置信望着眼前人:“我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什么叫不算什么事?我要是忽然拉着你说我给你留了一笔钱,啥原因也没有,你怎么想?”
“谢谢,收下。”
“滚吧你,正常人肯定觉得有问题,不是要分手也是要分开,我一想到以后跟你分开都心绞痛,您就觉得特正常特无所谓是么?”
乔青遥放了手,强压心绪,平淡道:“我不想跟你分开。”
左昀耳朵嗡鸣,脑子发蒙,他脸红了又白,眼见着对方冷静又冷血的开口,话都很远。
“还有,我们不要再谈这个事了,我说的很清楚了,再说下去没意义。”
“你这是生气了么?那你不高兴也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想的,你以为谁他妈都跟你一样没有心,”左昀恼火又伤心,嘴唇也僵硬,“你妈的,我这样子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当初你像狗一样追我,追上了天天睡我,睡够了现在又开始嫌我恋爱脑想太多,我觉得女人有一句话说的真对,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不是男人么?”
“你不是说不要再聊了么,那你别跟我说话了,你滚。”
乔青遥自然不会滚,而是无事发生一样该干嘛干嘛。
左昀见其如此就更生气,他作了一身汗,后又泄气的皮球一样,乏力似死,也终于能平静下来。
他兴匆匆的来,失魂落魄的睡去,失意也延续到梦里,他歇斯底里的骂,精疲力尽的醒,醒来时眼也不睁,于是乎他闭目躺在被窝里复盘昨晚。
越盘越觉得有问题,他明白对方的好意,但不明白这好意背后难以言说的动机,只是昨夜吃了神智不清的亏,他溃败又卑微,蛮横不讲理,念及至此,左昀当即从床上蹦起来准备同枕边人大战三百回合,结果却满屋子都找不到人。
他起身一间一间的寻,阳光灿烂,眼却阴沉,直阴沉到上班的路上,左昀坐在出租车上,衣冠整洁,面色难看。
期间他没给乔青遥打过一通电话,对方也没联系他,距离产生怅惘,心也生罅隙。
一路上都在跟李振北发微信。
“北,我身上最近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
“昀,你咋啦?”
“很难说,特别扯,半夜被窝闹鬼那种程度。”
“哦,那你喝点中药调理调理精神病吧。”
“调理个屁啊,还有个事,这么打比方吧,如果有一天你女朋友给你一大笔钱,真是很大一笔钱,甚至是房子,你什么反应?”
“跪下给她磕头,谢恩,开开心心收着。”
“可是你不想想原因呢?凭什么?你难道不会觉得想到她要把你甩了?或者说她是不是生病了绝症了……”
“也就你个傻逼还想东想西,我有钱女人还不多了去了。”
“你才傻逼,怪不得没女人跟你。”
“行了你不傻你给人当女人你多会享福,所以你到底咋了,跟你男人吵架了?就因为他给你发了520红包?”
“发什么红包我看你像红包,但的确是吵架了,感觉是我单方面显眼,完犊子了,想和好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你直接把裤子脱了不就完了,你也不开口,直接开后面的口。”
“你真恶心,”左昀回复他:“那我考虑一下。”
左昀一整天心气儿也不顺,工作更不顺,刚开工就赶上部门总结季度业绩,领导在上头真情实感的忽悠大家玩命冲kpi,左昀在底下一句也听不进去,出神太明显,会议结尾惨遭点名,倒不是批评,而是领导点名表扬左昀先前在剧组的表现,更安排左昀支援制片部下一个项目,从筹备期开始参与选角,负责再次邀约lara帮忙客串。
左昀虽新但不傻,这种卖人情的事,如果姐愿意卖这个面子早就有大佬抢了这份功,毕竟能廉价买大咖给项目抬轿子不是个小事,何苦需要他个小喽啰出面。
然而左昀反复拒绝也不行,甚至同领导讲了自己被拉黑的事,领导也只道他在说笑,他重重的拍了拍左昀的肩膀,别有深意:“你请假回学校之后,姐现场好几次问怎么没看见小左,lara姐观照你,有好项目你也也该想着点姐姐不是。”
左昀坚持拒绝,好话都让领导说了,人情要真如讲话这么漂亮,那这世上也不必有说话之道,利益交换,要的是对等公平,脏一点都无妨。
但最后还是被下达命令:“你就去试试,行了有功,不行也没损失。”
左昀只得厚着脸皮重新发送了好友申请,等待对方不计前嫌,并后续脑子有病,一口应允。
等了一天都没有结果,期间还给经纪人发了短信,也石沉大海,如妃入冷宫,再骚话连篇也无人宠应。
左昀饭都吃不下,下班溜达回家,路很长,左昀却觉得短,心事都来不及想完,一切都很乱,一切又很清晰,一切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在乎。
他站在家门口,自晚风里恍然自己走错了路,他应该去找乔青遥,而不是垂头丧气的站在这里吹风。
静立梧桐树下,叶片哗啦啦,风也笑他。
左昀猛然回过身,打算一鼓作气,必要时脸也可以不要,他一边疾走一边自我洗脑,不就是同小对象低个头头,纯爷们就应该向苍蝇一样,死皮赖脸的打不着又轰不走!左昀攥紧了拳头,越走越轻松,然而走两步左昀就止步,并非是返回,而是不远处正是他小对象的车头,隔了百米停车未熄火,看起来该是跟了一路,只是左昀心事儿太重一直没察觉。
左昀停住不动,心也似停,后又激烈的奔袭,人也不自觉小跑上前,他自车窗屈身望探,正赶上对方降下玻璃,隐于车内的晦暗人,是他决心的缺口,是控制不住的洪水猛兽。
两个人都忽然不知如何开口。
后来还是左昀开车门上车,坐进去沉默片刻,没话找话,主要是讲了讲今天的工作,领导多么烦人,被拉黑了还要硬着头皮联系对方有多傻,期间上摸下蹭,将车饰研究个遍,就是不肯看主驾位的人。
讲完后乔青遥也没说什么,似听了也似没听,他自始至终,一动不动的盯着左昀,终于答非所问:“我以为你发现我了,准备过来砸车。”
左昀把玩着车饰,不太好意思看他:“我就那么凶神恶煞?”
“刚才看起来是的。”
“我这都是纸老虎,每次都是虚张声势,不像你,你生起气来,哇,你就是那种传说中的蔫狠,两句话我就眼泪汪汪,”话不对味,左昀猛然抬头更正:“其实昨天,”
只听的旁边异口同声:“昨天,”
四目相触,左昀垂眼,下一秒却被一只手捞起下颌,是乔青遥探身过来吻他。
带着烟味和香气,眷恋和热意。
唇齿相依间,左昀话也讲的模模糊糊:“我昨天喝多了,我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我说的都是……混话。”
“不是混话,我都明白,我都知道。”
乔青遥当然知道左昀的决意、真心、勇气,但也只能如此,这具身体近期异相频频,他使尽浑身解数,结果却由天定,但他不要坐以待毙,他自有办法,只是行动的所有前提都是先善后。
他必须先安排好左昀。
亲吻间乔青遥将人一压,左昀直接躺倒在枕头上,心挨着心,肉贴着肉,红晕潋滟,气喘交织,汗都融在一起。
床头一盏小灯亮了半宿。
乔青遥望着左昀睡脸,抬手关灯,起身下床,自深黑里走到另一个房间,燃一支烟,烟火明灭间,镀铜的饰具上人影模糊,通身雪白,俊美苍凉。
而昨夜他也似这般失眠吸烟,吃了大量止痛药又饮两杯纯威士忌,昏沉欲死间看见窗边的影,叶景园盘坐窗外,在十几米的高空里回头,夜色自他脑后滚动,相视片刻,叶景园粲然一笑,“您这个样子,也太漂亮了吧。”
心中的恶几乎要刺穿胸膛,乔青遥杀意陡起,猛然推开窗,却再无人影。
只有深不可测的天和广袤无垠的地,往上是天堂,下坠是死亡,他受困这二者之间的人世,获赠非仙非鬼,亦非人。
再醒来他已身处室外一层的玫瑰园。
周身是浓郁香气,蝴蝶翅膀在阳光里飘荡,身下都是黑败的玫瑰尸体,花汁干涸,血也渗入泥里,但乔青遥安然无恙,回去后左昀已经走掉。
念及至此,乔青遥马上灭烟开灯,歌词本是多年以前的旧物,去年高价拍得,还有当年勾划的残像,只是平平无奇的老式稿纸,但在当时是最新的样式,乔青遥曾非常注重品质,写词都要用最好看的纸,不过他歌词本很多,但这一本却印象深刻。
当年在他家的录音室左诗用过,他如果不吃药,俩人会喝一点酒,乔青遥喜欢纯饮威士忌,左诗则要加冰和苏打水,盘坐长毛地毯上,在乔青遥断断续续到钢琴声里,随意找一本纸,一支笔,随便画,画的人却不随便。
左诗一边素描一边指责乔青遥:“你这琴上破烂也太多了,又是烟灰缸,又是饮料杯和酒瓶,还有乱七八糟的谱子,我以为你这琴就是放东西的摆设呢,谁知道你还弹。”
乔青遥翻琴谱:“这琴的主要功能确实是放东西,偶尔弹弹,我没学几年。”
“不像你的性格啊,你不是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干好么。”
“因为想写歌制作就需要学一点乐器,以前真是太忙了,实在是没时间学的很精,只能大概学学,能在键盘上弹旋律就可以。”
“哎呀,我才发现这是你的歌词本,这儿还有词儿呢,我说这纸怎么这么厚质量真好,这,你不生气吧……”
“随便用。”
“说实在的,我之前临描最多的都是裸模。”
“我可以脱。”
“真假,那我可真画。”
“我就一个要求,你自己看就行了,别展出去。”
左诗想了想,又眨眨眼,哀叹一声:“开玩笑的,这样画,我就很满意了。”
他的情绪微不可探,但他不知道搞艺术的人都何等敏感。
乔青遥心知肚明,可他同时也是商人,商人重利,衡量利弊,因此他选择不要。
钢琴消失,左诗也消逝,语言和音乐都消融,说话的人都死去,一切在时间里面目全非,湮灭灰飞,尘埃落定后,只剩乔青遥独坐在软凳上,手握这画了一半的画纸。
他翻转歌词本,找一支笔在背面写词,一气喝成,习惯性落款,时间并非今日,而是当时。
将歌词折进信封,隔天交给左昀,左昀睡了一个好觉,正神清气爽的收拾准备上班,他心情很好,自朝阳里兴致盎然:“这是什么呀?”
他昨天说的工作难题他还记得,乔青遥道:“看看能不能帮你的忙。”
左昀看了两眼信纸上的to签,“给lara姐么?哥你写错了,是r,不是d……”
“就是给她的。”
“什么嘛,我能看么?”
“随便看。”
左昀小心翼翼捻出来,扫两眼忙妥善放回去:“卧槽卧槽,这是那谁的歌词,我看见签名了。”
“……真的假的啊,签名像是真的,但to签是你后补的么?不是我说,to签都写错了啊。”
“你给她,她能看出来真假,”乔青遥道:“不信你去验验。”
左昀神情复杂:“……梦真,我可是你亲对象,你可不能害我出去丢人现眼啊,”
“是真的,我骗过你么?”
“你好像经常骗我但是我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因为我这人不记仇……好生气,那好吧,信你一次,不过他竟然真给她写词了,她可是在媒体上都念叨了好多年,”
左昀还是难以置信:“你居然搞到这种珍藏……妈的我最近怎回事,每天都这么奇幻。”
但其实打心里还是不信的,稿纸虽旧,但笔迹却新,可是他知道乔梦真绝无这个本事,他倆早年间还在一起温习过功课,乔青遥科科拉胯,全是短板,尤其语文相当之差,提笔错字,写作文永远靠凑字数,恨不得一个省略号占一格,左昀有幸拜读过对方的作文,笑的前仰后合不留情面,惹的对面的小胖子直想哭,谁成想如今换左昀哭,泪眼婆娑的撅高屁股,情到浓处,还免不了喊对方两声亲爸爸好老公。
总之后来乔梦真都是靠抄左昀之前的作文交差,虽然他现在性格大变,但是学识也不至于有质的飞跃,除非,
左昀攥紧了歌词。
天气很好,乔梦真的脸如笼薄雾,似要融进逆光里,他的双目却清楚。
看的左昀无处躲藏,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过反正现状已经不能再坏,于是死马当活马医,左昀好友申请里表明了来意,五分钟后lara经纪人打来电话,表示要见左昀,刻不容缓,地点约在公司附近的星级酒店里。
左昀如约而至,在手烘咖啡的香气和昂贵茶点里等到了经纪人,以及尾随而来的大明星,lara带着墨镜,随后跟到酒店大堂吧,双方自角落雅间落座,没有寒暄,左昀既是带着目的来交换,也没废话连篇,而是直入主题,但也尽量把目的粉饰的容易接受,毕竟还是要给大牌一些应有的礼数,起码下来的台阶要令其愉悦舒服。
lara鲜有耐性的听他讲完,心里有数,但不做声,于是经纪人识相开口:“好的我们知道了,哦对,小左,歌词你带来了吗?”
左昀小心掏出信封,伸到面前来接的竟是lara的手,白腻丰腴,做了暗红镶饰的光疗甲,她急切的抽走信封,随机展开稿纸,一时间空气都凝固。
只有大厅里的钢琴演奏。
左昀手心微汗,强装镇定的喝咖啡,心到如果是假的也无所谓,顶多挨一顿骂,反正羞辱又不至于死,顶多失了颜面,然而颜面尽失在当今社会里也无所谓,尤其是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娱乐圈儿,最为势利的地方,即便是跌到尘埃里的野鸡,有朝一日重回枝头,依旧能不计前嫌做凤凰。
比丢脸还严重的则是在行业里混不下去,他还年轻,大不了换个圈工作,他小对象说过,生死面前没有大事,实在不行就回家继承对象财产算了。
不知过了多久,左昀喝光一杯咖啡,经纪人甜点都吃了两块,终于看见lara摘下眼镜,瞪着左昀。
左昀热血上脸,心到完了完了,原来自己还是想要脸,何必冒这个险,草泥马的乔梦真,坑自己人真是不手软。
“你从哪里弄来的?”lara双目风平浪静,实则勉强镇定:“这确实是他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