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严达到了目的,心知佘南初此时没有生命危险便没再医院停留,毕竟知知还在家里。
再回到病房,鹿鸣宇整个人都被裹上了一层迷雾,压抑又窒息。
坐在床边,注视着两年未曾见过的脸。
不过几天没见,他好像更瘦了。
从前圆润的脸颊消瘦凹陷,两个手腕他好像用一只手就能握住。
真的有,抑郁症吗?
回想姜文严离开前最后对自己说的。
‘你如果不信,可以看看他的手臂内侧,鹿鸣宇,他连自残都要选择一个不会被发现的部位。’
鬼使神差的,他轻轻的握住他没有手上的手,把衣袖缓缓的推了上去。
他的目光微钝,一道道浅淡不一的划痕暴露在他的眼前,看起来有点年头了。
而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这一点。
又怎么会注意呢?
曾经他连这个人的脸都不想多看一眼,就算是在做——爱的时候,他都会把灯关上,眼不见心不烦。
他的疤痕如此隐蔽浅淡,他又怎么可能会发现。
“佘南初,我不信你会有姜文严说的那么善良。”
他语气笃定,不自觉收紧的指尖却暴露了他心底的恐惧。
“如果不是你们佘家利欲熏心,妄图将我绑死,洛洛不会出事。”
“父债子偿,就算你不知情,那也是你佘家造成的悲剧,谁让你是佘家的孩子!你无辜,洛洛比你更无辜!还有…孩子…”
鹿鸣宇声音喑哑低沉,目光闪烁的为自己找足了理由。
可到最后提到孩子,他的声音渐弱,透着浓浓的心虚。
佘砚知,也是他的孩子。
可因为他的那句话,佘南初不息拿死婴让他误会孩子已经死了,东躲西藏两年。
“佘南初,你如果还想要你的孩子就早点给老子醒过来,我给你两个月,不,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还不醒,老子就给佘砚知找个后爸,天天打他虐待他不给他饭吃,我…”
恶毒的话说到最后,像是突然失了力气。
鹿鸣宇疲惫的用手捂住脸,嗓音沙哑:“总之,醒过来。”
算我,求你。
——
也不知道是不是鹿鸣宇的那番话刺激到了佘南初。
在已经被医生确诊了植物人后,不出两个星期,他竟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姜文严得知消息后立马赶了过去。
“南初,你傻不傻?”
睡了两个星期,佘南初竟然没有半分的混沌,更多的是清醒。
他竟然没死。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决定自杀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下手到底有多狠。
“姜医生,知知呢。”
他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到鹿鸣宇抢走了知知,还给知知找了个后爸,整天虐待知知还不给他饭吃。
后来小知知好不容易偷到一个鸡腿,还没来得及吃就被鹿鸣宇发现,结果被鹿鸣宇抢了过去,当着知知的面一口一口吃掉,给知知哭的当场岔气。
他都快被气疯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鹿鸣宇这么恶毒的亲生父亲。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让他丧失的求生意志突然猛增。
他不想死了。
知知在鹿鸣宇身边一定会被虐待死的。
“姜医生,知知还在你那里对吧。”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紧张的询问。
没想姜文严神情飘忽,“南初,对不起…”
佘南初心里一咯噔,跌落到谷底。
知知果然被鹿鸣宇给抢走了。
“他…设计查封了我的咨询师,又派人到我家里去骚扰我的家人,我没办法…”
姜文严的家世只能称得上是小康,虽然咨询师让他挣了不少的钱,可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鹿家的背后是叶家,他根本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没关系的姜医生,我不会怪你,而且很抱歉,给你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死过一次,佘南初好像成长了不少。
知知被鹿鸣宇带走,他并没有手足无措,反过来笑着安慰姜文严。
“姜医生你放心,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会真正的牵动你。”
鹿鸣宇虽然脾气不好手段恶劣,可本性并不坏,不至于把姜文严怎么样。
等他出了这口气,姜文严的咨询室也就能再开门了。
“还有一件事。”
姜文严愧疚道:“我看鹿鸣宇欺人太甚,怕他趁你住院的时候再做出过分的事情,所以…就把当初的真相告诉了他。”
说完,他观察着佘南初的神色。
果不其然,佘南初的脸色白了。
两年以后,他扯出了一抹苍白的笑。
“他不会相信的。”
在鹿鸣宇心里,自己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佘南初侧过头,遥望天边的晚霞,赤红的霞光泼洒在他的脸上,在那一抹苍白之上晕染些许生气。
这些年来他始终都想不通一件事。
最后关头,裴洛为什么会救他。
他们非亲非故,甚至说是情敌也不为过。
可为什么?
在他推开自己前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就像是在抱歉,在托付。
他为什么要抱歉?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吗?
他要托付自己什么?
裴洛…你能不能告诉我…
——
佘南初出院了。
来接他的人,是鹿鸣宇。
明明距离上次见面并没有多久,佘南初却又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次他并没有逃避,走上前,直白的说:“我想见知知。”
本以为鹿鸣宇会为难他,可对方竟然什么都没说,目光从他狰狞的手腕上移开,默默打开车门。
这时他曾梦寐以求的副驾驶,可他从来都没有坐过。
因为鹿鸣宇曾经说过,这个座位一直都属于裴洛。
他垂着头上了车。
一路上车厢寂静无声。
到了鹿家,佘南初马不停蹄的进了门,本以为会看到儿子可怜唧唧的模样,没想知知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跟管家玩着积木,脸上的笑容绚烂,一时间,佘南初有些恍惚。
“爸爸——”
知知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笨拙的从地毯上爬了起来,踉跄着跑向他。
大半个月的时间,知知的话已经变得流利了不少。
虽然但是,他还是第一时间检查死了知知的身体,看看有没有遭受过虐待的痕迹,毕竟梦太过真实,鹿鸣宇的手段卑劣,很难让他安心。
没想,知知的身上不淡没有伤痕,在佘南初抱起他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他体重的增长。
佘南初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鹿鸣宇。
后者被盯的莫名其妙:“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没有虐待知知?”
鹿鸣宇:?
他看起来像个虐待狂吗?
佘砚知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种好不好?
再厌恶佘南初他也不可能对一个孩子下手。
再说…佘南初他…
回想起叶檀声帮他调查到的事情真相,他的呼吸一滞,侧开头不敢再去看佘南初的眼睛。
他的反应有些奇怪,可佘南初并没有多想什么。
等知知去午睡后,他才坐到鹿鸣宇的对面。
“鹿鸣宇,我们谈谈。”
“你想说什么?”
鹿鸣宇感受到了佘南初的冷淡,心生惶恐。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不打破他的冷淡,他们之间…可能真的在也回不去了。
“知知是我的命,没了他我活不下去。”
这话让鹿鸣宇下意识心头一跳,声音急促:“怎么?你还想再死一次不成?”
佘南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自己死不死,大概对他造不成任何的影响吧。
他怎么看起来好像要吃了自己的样子?
“我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指尖轻轻摩擦着手腕上的疤痕,佘南初视线平静:“我已经想通了,知知跟在你的身边比跟在我的身边要好,最起码你能带给他我做不到的物质生活,我只希望,以后每个周末,你都能让我见见他,带他出去玩。”
鹿鸣宇:?
佘南初怎么不按照常理出牌。
他不是应该哭着求自己放弃孩子的抚养权,然后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利用孩子把佘南初圈在自己的身边。
“你…不要知知了?”
也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知知。”佘南初眉头一拧,高声强调,“如果你能放弃知知的抚养权我会感激涕零,可是你会吗?”
之前或许会,可现在他不会。
佘南初给他一种感觉。
只要是他放弃了知知的抚养权,他转头就会带着知知远走高飞。
“我不会。”
那不就行了。
佘南初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紧接着又道:“我们还要约法三章。”
“你说。”
“你不可以虐待知知。”
鹿鸣宇:?
这话题是绕不开了是吧?
佘南初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会虐待他的亲生儿子!
“还有,你结婚了,我就要把知知节奏。”
“为什么?”
“因为就算你不虐待知知,他的后爸也一定会虐待知知,并且你还会抢他的鸡腿吃!”
鹿鸣宇:???
这他妈都是什么跟什么东西?
老子吃不起鸡腿了还是怎么着要跟孩子抢?
佘南初才不管鹿鸣宇怎么想。
那场梦太真实,他不得不防。
甚至还要签合同。
鹿鸣宇满脸黑线,起的把心里话脱口而出。
“佘南初,你他妈要是真这么担心我会虐待知知或者找个后爸虐待他,不如咋俩复婚,这样你什么担心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