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枫很长时间内都不太想得起来赵秋实这个人。
他们朝朝夕夕相见。从宋林枫的22岁、赵秋实的26岁开始，他们没有分开超过一个月。须臾之间，已经快要过去20年。
可宋林枫却不敢说，我很了解他。
赵秋实会一直在，他从不走远。这是宋林枫对他唯一的认知。
直到——
宋林枫看到信封上那三个字，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抬头，望着眼前的人。
赵秋实一直都很体面，很温柔的体面。穿着格纹灰西装，戴着不规则的圆框眼镜。那眼镜的样式，他几乎不曾换过，从学生时代到不惑之年，他一直这样。那让他看起来有种和谐又奇妙的年轻感。
“为什么？”宋林枫问。
赵秋实看向他的眼睛，轻轻笑了下，“我累了，想休息。”
“说实话。”
“这的确是实话。”赵秋实转开目光，“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离开过。”
宋林枫缓缓蹙眉，他心里憋着一句话。可斟酌几许，没说出口。
他想质问赵秋实：你在耍小脾气吗？
可是这话不该在上下级之间乃至普通朋友之间出现。
“你想休息，先放几天假。辞职的事别冲动。”宋林枫几乎是在劝他。
赵秋实摇摇头，“宋总，我真的累了。”
宋林枫不懂，他真的不懂。什么叫累？他不禁开始反省自己，是薪资待遇差了？还是晋升通道狭隘了？可在这SK，赵秋实说一不二，他还想要什么？
“你……”宋林枫疑惑，“你想自己创业吗？我可以帮你。”
“不是。SK很好，你对我很好。这都不是我想离开的原因。”
宋林枫几乎是立刻接道：“那你想要什么？”
赵秋实静静看着宋林枫，好久没说出来话。过后他笑了，非常苦涩又无奈的笑。
“别问了。”赵秋实平静地说。又喊他，“林枫，别问了。”
宋林枫抿着唇，沉默之间，只见呼吸越发沉重，胸膛起伏，压抑着一股无名火。
“要走就走。”宋林枫转开眼神，丢了一句出去。
赵秋实又看了宋林枫片刻，点点头。
“集团工作我先交接给卢副总。你的助理……我让总裁办公室帮你物色。”
“你走都走了，这些事就不用你管了。”宋林枫将目光移到电脑屏幕上，冷淡道。
赵秋实看着他的侧脸，缓缓说：“那我走了。”
办公室的门是静音的，开关门也只有很轻微的声音。可宋林枫还是听到了，他没有一丝迟疑，走了出去。
宋林枫根本看不进电脑上有哪些信息，他现在只想发火生气，实在气不过，硬生生将一支钢笔折断了。
赵秋实到底在搞什么？从绿萌的小职员到宋氏的小经理，再到现在的SK，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现在究竟为了什么，不明不白说走就走。
走就走。宋林枫想，谁在乎。
赵秋实刚从卢副总办公室出来，班君扬就来了，惊问道：“赵总，您辞职了？！”
赵秋实一脸懵。他递交辞呈不过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他都还没去人事部走流程，这小子听谁说的？
“你怎么知道？”
班君扬还年轻，在办公区域不敢大声喊，可语气里已经带了不舍的情绪，“还能听谁说？……系统公告挂上来的。为什么啊？赵总，您为什么辞职啊？您走了我怎么办啊……”
系统公告都挂上了？
赵秋实疑惑，一般离职都要走完流程之后才会上系统公告。系统公告也要总裁签字才能上，如果不是宋林枫示意，没人能这么快上公告。
想通这层，赵秋实反而笑了。
宋林枫其实还挺想自己走的呢。这样也好。
“你好好干。”赵秋实拍拍班君扬的肩膀。
“我是你助理，你都走了我助谁啊？”班君扬都要哭了。
“公司会给你换岗的。换一个人跟也说不定。”
“我……”班君扬嗫嚅，“你去哪？我跟你走吧？”
赵秋实被逗笑了，“胡说。SK很好，你好好干。”
有心想走，哪里有走不了的。赵秋实半天之内走完了所有流程。原以为走出这里会很困难，可实际上很简单，他东西也不多，一个箱子都装不满。
宋林枫站在30层的落地窗前，看着底下一个个移动的小黑点。那么多小黑点里，有一个是赵秋实。他真走了。
生活助理王璇过来敲门，“宋总，11点了，要叫夜宵吗？”
宋林枫抬腕看表，已经11点了。他累得眼睛疼，疲惫地闭上眼缓神，他吩咐王璇：“不用，你先下班吧。”
王璇答应一声，又说：“外面暖箱里热着一份意面，如果您需要可以用一下。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宋林枫没睁眼，只“嗯”一声。
下面几层的办公区域还灯火通明，总裁室这边却只寥寥亮光。王璇很懂事，人下班了，也没把走廊的灯关掉，没让这一层只亮着宋总一盏灯。
宋林枫简单收拾，拿起手机钥匙，下班了。路过副总办公室的时候，宋林枫看了一眼。门边赵秋实的姓名牌已经被拿下来了。
姓名牌都是磁吸的，不会在墙上留下任何痕迹。可这名字在这里太长时间了，遮盖的墙体颜色都与别处不同，白一点，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宋林枫转开目光，又没事找事地想，后勤部干其他活有这么高效率吗？不过半天，这里竟然连一点赵秋实的影子都找不见了。
殊不知，是他宋总自己下午亲自打电话给人事部跟后勤部，要求从快从简办理赵总的离职手续，还又吩咐信息部，尽快上公告。
信息部主管接到宋总电话，大着胆子问：“尽快是多块？”
宋林枫咬着牙：“立刻马上。”
宋林枫没回宋家大宅，去了戴乌住的公寓。
戴乌没料到宋林枫今天会来，听到他开门的声音，眼睛里明显亮了。
“先生！你今天怎么来？”戴乌像个小鸟，扑了上来。
宋林枫搂住这人的腰。戴乌演戏，需要保持身材，一把腰盈盈一握。
戴乌凑过去，要吻宋林枫的嘴，宋林枫还是不习惯接吻，可也没动，让他吻了。戴乌很情动，双手搂住他脖子，要进一步时，宋林枫让开了。
戴乌微微喘着，一双眼迷离看着他，湿润又勾人。哑着问：“要做吗？先生，做吧。我们很久没见，我想你……”
宋林枫不可能没欲望，可却没心情。他很少有这种时候。他不是被欲望支配的人，可却从不回避，想要就要。更多时候，你情我愿，这是快乐的事情。
宋林枫身边的人很少，有时候好几年都没人。宋林枫不滥情，身边的人要看眼缘，来来回回，戴乌的时间算长的。
戴乌又要凑上去亲，宋林枫偏开点头。戴乌立刻懂了，缓缓收回手，也收回含情欲语的目光。
“要吃夜宵吗？”戴乌问。
宋林枫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脱开了自己的大衣。戴乌接上衣服，问他：“叫一份外卖吧？有家法餐有夜间外卖叫的。”
宋林枫坐到沙发上，头仰着，没说话。他不想吃冷冰冰的法餐，他就想来碗热面条。可戴乌一个大明星，这屋里的厨房就是个摆设，哪会做饭。
“行，叫吧。”宋林枫说，走向浴室，“我洗个澡。”
戴乌应了一声，拿出手机点餐。夜间品类有限，戴乌点了个遍。
浴室里宋林枫冲澡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戴乌望着那个方向，又缓缓收回目光。
过年时，戴乌追着可怜着，硬是把宋林枫磨回来了。他不舍得宋林枫。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可是他好像靠近了又好像没靠近。
戴乌承认自己幼稚，很幼稚。他想证明宋林枫在乎他，只能用不入流的方式。一部在找投资的戏，跟自己的戏路八杆子打不着，他偏偏要上，说喜欢。宋林枫投资了，让他演男一号。他不喜欢唱歌，也半点儿天分没有，可他硬说喜欢，想出唱片，宋林枫也点头了。
经纪人说宋总真是个好金主，没什么变态要求，还有求必应。
戴乌时常劝自己，人要知足，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真心”这样的奢侈品的。真不真心的，其实也不十分重要，宋林枫肯要自己一天，自己在娱乐圈就能转得开。
戴乌再次劝自己：对，并不十分重要。
第二天，宋林枫一早起床。戴乌在他起身时就醒了，却没做声，好像盼望着什么。
可宋林枫去卫生间安静洗漱好，连衣服都还穿的昨天的，一声不响出门了。
戴乌没睁眼，双手缓缓蜷缩，紧紧攥着。他盼着，宋林枫能在走之前亲亲自己，或者轻轻碰碰自己的手。就像别的情侣一样，又温柔又不舍地表达一下留恋。
可什么都没有。也从来没有过。
戴乌收拾几件衣服，卡着大墨镜，利落地出门，门外早有保姆车在等，戴乌上车，助理下来帮他放行李箱。
经纪人是个姐姐，从副驾上回头望他一眼，问道：“身上没印子吧？”
她知道戴乌住这个公寓，基本上就是跟宋林枫在一起，怕他在身上留下痕迹，等会要拍杂志封面，脖子胸膛都得露出来。
戴乌呼出一口气，“没。昨晚啥也没干。”
经纪人上下打量他，“听语气，你挺遗憾啊？”
戴乌摘下墨镜，不说话。
经纪人跟戴乌合作很多年了，关系好，说话就直。她转过头，从后视镜里看戴乌，不咸不淡说了一句：“你还想跟宋总动真情啊？”
戴乌不满蹙眉：“怎么？不行吗？”
经纪人又回头看他，也认真道：“真情要两个人才算数，你搞搞清楚，别剃头担子一头热。”
戴乌目光转向车窗外，不再说话。
经纪人翻着手机里的消息，回了几条，照例翻出微博来看。
看到一个消息，她愣住了。这是她关注的一个SK行政部的小姑娘，在粉丝见面会上知道这小姑娘是SK的，她特意加上的。
小姑娘在微博上感概：赵总竟然辞职了！猝不及防！啊……以后黄金单身汉又少见一位！！
“赵秋实辞职了。”经纪人说，又回身将手机递给戴乌。
戴乌本来靠在沙发上的，闻言立刻直起身，拿过手机，看到了那条微博。又点开，底下评论好像很多SK的员工，都在说这件事。
“以他在SK扎根的深度，想辞职不容易吧？怎么说辞就辞了？待遇不好啊？”经纪人自言自语。
戴乌把手机还给她，又靠回椅背。
他想起来昨晚的宋林枫，他看着那么累。原来是因为赵秋实走了吗？
戴乌此刻无比嫉妒，宋林枫就从来不会因为他有这样的变化，因为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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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总：走就走，谁怕谁。（傲娇不在乎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