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周舟出门四天了。这几天,周家伟负责送他上课,骑着电动三轮车,宋开心坐后面,有个背对驾驶座的横座,周家伟还特地给垫了棉花,坐着不硌屁股。原本宋林枫要给他再安排个司机接送,宋开心没让,说再等等周峰大叔好了。
宋林枫问他怎么去学校,他说周叔送,坐三轮车。
只要安全,宋林枫是不管他弟这些事的,问他坐三轮车好不好,宋开心说好。
其实心里还是想着周舟的自行车。
上完课后,宋开心坐在三轮车后面,紧紧握着把手,探过身子,问周家伟,船船去哪里了?周家伟也说不清楚,只说在外面办事。
“那……打过电话回来吗?”宋开心问。
“打过!昨儿个还打了,问你邹阿姨怎么样呢!我说都好,让他别操心。”
“哦。”宋开心闷闷回答。
心里却想着以后也不要关心船船了,除了走的第一天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后面都能没音讯了,连问都不问自己。
晚上也是一个人,宋开心摸着洗澡,刚擦完头发出来,突然听到了桌边手机上有人打视频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就觉得是船船。立刻加快脚步过去,顶在头上的毛巾掉了都没捡。
“喂?!”
“……宋开心。”
宋开心听到周舟的声音,瞬间熨贴了,后面又想到了他好久没联系自己,气得瞪眼。其实他小表情挺丰富,周舟一点没看着,宋开心的镜头压根儿就是对着自己脖子的,脸只照到一点下巴。
“这里没有宋开心。”他闷闷道。
周舟盯着镜头里他的下巴跟锁骨那块看,凭空咽了一口口水。
“你,你把镜头往上一点。”
宋开心注意力被转走,“哦”了一声,把镜头往上抬了点,说:“现在呢?”
宋开心头发湿的,额发有点长了,遮住了眼睛。嘴唇又湿又红,毫无自知地一张一合。
周舟把手机拿开一点,深深呼吸了两个回合才算平静一点,再次看向镜头里的人。
“嗯,对着脸了。”他说。
宋开心不开心地说:“你旷工好几天啦。”
周舟笑起来:“你哥知道,你别想告状。”
“我哥知道?”宋开心惊讶道:“船船,你还学会先斩后奏了啊。”
跟他说两句话,周舟多日的奔波劳碌都消失了,只盯着他看。
头发遮住眼睛了,好想伸手给他撩一下。
“开心。”
“嗯?”
“头发长了。”
宋开心自己摸摸,后知后觉道:“是有点挡眼睛了。”他又笑了笑:“不过没事,反正我也看不见,挡不挡没什么差别。”
“胡说。”
宋开心低头笑笑,没答话。
周舟讷讷道:“你知道吗?你眼睛特别好看。”
宋开心突然抬起头,看不见,却好像能通过手机屏幕看进周舟的眼里。
有人那么说过。说:“开心,你眼睛真好看。”
后来他走了,宋开心目光里的世界就随着他一起走了。
周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宋开心突然情绪低了下来,问他:“怎么了?”
宋开心摇摇头。
周舟又有了这感觉。抓不住、摸不到、心里没底。
宋开心跟你笑、跟你闹,可这笑容却隔着纱。你一掀开,他说不定是在哭。
“……船船,你这些天忙不忙?”宋开心扯开话题。
周舟叹了口气,回答道:“嗯,很忙。”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两天。”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宋开心小声道:“那你还打电话给我吗?”
“你想让我打吗?”
宋开心仔细想了下,点点头,诚实道:“嗯。”
周舟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那我给你打,每天打一个。”
“你前几天,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宋开心小声地兴师问罪。
周舟试探问:“你在等我啊?”
宋开心别扭地转开头,说:“没有。”
周舟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是在口是心非。心情就又好了一点。
他这一周,忙得飞起,数次拿起手机想给宋开心打电话,号码没按却转念一想,明明已经交代过行程了,还三番四次打电话问,好像……有点太黏人了……硬是熬,熬到了今天。
现在听宋开心那么说,心里那点犹豫全没了,还混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以后不会了,给你发消息,也打电话。行吗?”
宋开心又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嗯。”
接下来几天,周舟晚上都会给宋开心打电话,不打的话也发消息。
两个当事人自己还浑然不知。一直到合作伙伴问周舟:“女朋友?”
周舟失笑,“不是。”
“那你报行程报这么积极。”他听到周舟发语音了。跟他一样,长时间不能碰手机的话,就得跟在乎的人说一声。
“我……我就是随便聊聊。”
“你这随便聊聊都赶得上我跟我老婆了……”伙伴说。
周舟握着手机愣了。
·
一周了,宋开心给宋林枫寄的梨早到了,可快递信息提示还未签收,他就老发信息问宋林枫,宋林枫正开视频会议呢,手机“嗡嗡嗡”地响。
会议室里也没别人,对面只有一个赵秋实,面耳不动,只当没听见。
宋林枫点开手机一看,宋开心好几条消息。
【哥,你忙不忙的?】
【我听手机上快递已经到了,你为什么还不签收啊?】
【你快签收啊!水果放时间长了要坏的!】
【你今天一定要签收哦,我有点着急呢。】
接连好几条消息,宋开心发消息都是说话然后转成文字再发给宋林枫,手机听声翻译成文字有点不灵敏,还有错别字。宋林枫嗤笑一声,不知道的以为他寄来个什么宝贝啊。
赵秋实放在桌上的手机也开始“嗡”起来,他拿起来看。宋林枫问他:“开心?”
赵秋实点点头,“问我呢,是不是我负责帮你收快递。”他在手机上回复,是的,我等会马上去取。
宋林枫摇摇头,感觉这个弟弟都快不是自己家的了,他对着视频会议另一端的人说:“看你把我们家开心带的。”
会议室大屏幕上投射着视频会议的影像,那头的人,俨然是周舟。
周舟听到这,愣了下,抬头看着宋林枫。
宋林枫稍微晃了晃手机,“催命一般,让我尝你们的梨。……让我中秋员工福利定你们的梨呢。”
集团老总不考虑员工福利选什么的事,一般都是底下人挑好了,他签字给钱就行,可是亲弟弟喂到嘴边来,他实在是推脱不掉。
宋开心还记着周舟的话,不能无缘无故让他哥买单,所以宋开心很执着的让宋林枫尝两个。他有自信,宋林枫尝了肯定觉得好,那再来买的话就算有理有据啦。
其实员工福利这事可大可小,先不说本来就有长期合作的商家,年初就已经定好了合作。就说这商品是不是符合他们福利发放的预算也得好好考虑,宋林枫虽然是老板,但也从来不搞一言堂,哪能说什么是什么。可小宋少爷考虑不到这么多,他满脑子就只有他的那条船。
周舟听到这明白了。自从那晚之后,他就不再跟宋开心说这些事,不想让他操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私心想在宋开心面前树立自己“可以”的形象。这“大男子主义”来得莫名其妙,细想起来,都有点像……孔雀努力在求爱对象面前展现自己最美的尾翼。宋开心也没有表现自己要帮忙的意思,原来竟然在默默琢磨这个呢。
一瞬间感动、酸涩涌上来,心尖尖上那股软乎乎的劲挥之不去。
周舟边上坐着合作伙伴,两人跟宋林枫在谈投资的事,正经的不行。没想到突然来这出。合作伙伴一个大直男,无法理解周舟这突然低着头羞涩是怎么回事,看傻子一般无语。
·
周舟出门第十天,宋开心从学校上课回来,小虎子拽着他的袖子,两人晃晃悠悠在道边走,忽然听到不远处周舟的声音:“宋开心!”
周舟回来了!
宋开心猛然反应过来,瞬间就笑开来,喊道:“船船!”
周舟小跑几步到他跟前,觉得十天没见跟过了一年似的。
“今天怎么不让我爸送你。”
宋开心目光一直跟着周舟的声音转,跟个小雷达一样,闻言回答他:“今天跟小虎子下课时间一样,就不麻烦周叔了,是吧小虎子。”
小虎子猛点头,“我拉着宋老师走得很好了。”
周舟摸小虎子的头。他这温润的模样小虎子没见过,竟然愣了。
“谢谢了。回去找你爷爷去,明天请你吃饺子。”
小虎子松开手,跐溜一声往前跑了。
周舟拉住宋开心的手,紧紧地。
“回去吧。”
宋开心点点头,把盲杖递出去,周舟接着,给收起来了。
“走这么远累不累?”
“不累。赵老师给了我两个苹果,我跟小虎子在路上吃了,一路走一路吃,就走很远啦。”
周舟低低笑起来,听着心情是很不错的。两个人慢慢走着,说着话。
两人天天聊微信,宋开心却没问周舟事情办得怎么样,怕给他增加负担,现在摸到真人了,才感觉他心情不错,试探问:“你这次……去办事是不是还挺顺利的?”
周舟笑而不语,只问他:“宋总拒绝你了没?”
虽然没说什么事,但是宋开心明白了,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昨天宋林枫打电话来,拒绝了采购秋梨。宋开心问他是不是梨不好吃?宋林枫说不是,解释说集团员工福利老早定好了,都要发到员工手上了,哪能随意改。宋开心很失望,但也只好作罢,只在心里默默决定,以后再也不给他哥免费吃梨。
宋开心没提前跟周舟说自己的这个想法,就是怕宋林枫不同意,到时候空欢喜一场。他到现在还以为周舟不知道,打算当这事从来没发生过。可周舟竟然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周舟看着他,真是怎么喜欢都不够。说他:“净说些孩子话。”
宋开心听出了这话里的宠溺,又觉得自己没办成事,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你这次,是不是找到解决办法了?”
周舟回想这两天的经历跟机遇,终于点了点头,说:“嗯。”
其实也不能算解决,只能说是有了新的尝试。
周舟:“我们收购了泉声。”
宋开心瞪大了眼,圆溜溜的,直问:“泉声是什么?”
“食品厂。你吃过他们的东西的,那个罐头。”
现在周舟说这话已经很轻松了。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收购一个厂,也不是三言两语这么简单的吧,宋开心惊道:“你哪来的钱啊?”他稍微想了想,恍然大悟:“我哥?!”
周舟:“嗯。”
宋开心又惊又喜,追着问:“你不是说不能让我哥胡乱花钱吗?怎么又肯了?”
“这怎么是胡乱花钱呢?这叫……投资。”周舟食指敲了敲宋开心的脑门儿,“知道吗?”
原来这些天周舟跟宋林枫谈投资去了,自己还傻乎乎瞒着他给宋林枫寄东西,渴望解决问题呢。虽然……最后都是宋林枫花了钱。
宋林枫这个哥当的,也蔫坏,一边跟周舟谈着合作,一边还遛着弟弟,故意不说。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宋开心搡他的胳膊。
宋开心其实使了劲的,但是周舟感觉他跟挠痒差不多,笑了声道:“你不也没告诉我你找你哥帮忙嘛。”
“我那是……”宋开心咕哝,“我那是……”怕事情不成,你失望。
两人已经到家,站在客厅,周舟盯着他,问:“我抱抱你?”
宋开心眨眨眼:“为什么啊?”
“我就是想抱你。”
……
“那好吧。”宋开心道:“我们是……”朋友嘛。
周舟没等他说完,就把他搂进怀中。
宋开心个子矮,被周舟一抱,就只到他胸前。周舟下巴搭在他头顶上,喃喃道:“谢谢你啊。”
宋开心好兄弟一般拍拍周舟的后背,大方说:“不客气,反正我哥钱多。”
周舟失笑,没说话了,下巴蹭蹭他的头发。心里道:“谢谢你来到我身边。给我安慰,也带给我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