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丰盛,三人经历一场不好波澜,却都无心享受美味。
沈浩澄头面伤重,口腔里面都是溃破,每一筷子食物进到里面都变折磨,但他不说,只努力吃。
池跃不知他在受苦,注意力仍旧放在妈妈身上,“明天我们起早送你回去。裙子都破了,身上也都是伤,怎么坐车?”
妈妈摇头拒绝,“可别折腾!周一都工作忙,得起多早够跑来回?我穿你的T恤和短裤回去,又不是年轻人,没谁特意瞅我什么打扮。”
“T恤短裤?”池跃惊讶不已,“那还用特意瞅啊?满车人都得琢磨你——这是跑哪儿偷衣服去了,然后没跑利索,挨了顿打?”
池跃妈妈不由笑了,“你可真能联想!还把你妈说成贼了!反正不用你们送我,看谁还能把我扭送派出所去?”
池跃不大死心,吃完饭后继续劝说,妈妈挡他,“让我歇会儿行不?”
池跃这才醒悟妈妈折腾了这样的一天肯定早疲惫了,就将她领进客卧里去,“一直没有人住,很干净的。”
妈妈立刻瞟他一眼。
池跃反应过来,有些脸红地道,“我是住了一阵儿……都很久了。沈浩澄也爱干净,会定期更换床品。”
妈妈探头看看独自在外面收拾碗筷的沈浩澄,小声地说,“你在这里也当少爷啊?不帮帮忙?”
“平常帮点儿。”池跃仍说实话,“今天就算了,他会着急,我还是陪着你吧!”
妈妈闻言示意他把客房的门关好,而后拍拍床铺,示意儿子坐下。
池跃挨着妈妈坐下。
妈妈轻叹一下,“池跃,沈律师有没有对你说妈妈前些日子找过他啊?”
池跃特别意外,“前些日子?”
妈妈看清他的表情,又轻叹说,“他还真守承诺……我俩说好不告诉你。”
“为啥啊!”池跃非常纳闷,“你们都说啥了?”
“他是被动见面,基本没说什么,乖乖听我讲了一通不太同意你们来往的意思。”妈妈答道。
池跃惊讶地看住妈妈,心里仔细琢磨着沈浩澄这一段的表现,并没回忆出太过特别的地方,更有一点儿心疼。
干嘛若无其事?
他问妈妈,“那你怎么松缓了呢?就因为我说他没父母亲人?”
妈妈不置可否,“举目无亲总是可怜,同情同情也就完了,当妈的人,永远都是自己儿子重要……我是不想耽误你的幸福,同时也觉得这么高大俊秀的人还很温和清净,高兴与否都不急躁,又要坚定又不态度凌厉,挺难得的。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假若沈律不是男人,到底有啥可挑剔的?”
池跃微微垂眼,不说话了。
这话没有说错,即便是亲妈给的挫折,他也百般心疼,舍不得让沈浩澄承受。
“是我不够公允,急吼吼地难为别人家的孩子。”妈妈又说,“儿子,你若真的发自内心愿意,妈妈不该过分干涉。”
池跃伸手搂住妈妈,抱了半天才说,“明天真不让送?”
“再等十年八年的,”妈妈说道,“不行,十年八年我也太年轻了,至少得十五年以上吧!那时你再接妈送妈。”
池跃不坚持了,“那你休息吧!夜里觉得哪儿不舒服大声喊我。”
沈浩澄拿个镜子仔细观察脸上的伤,望见池跃眼神直直地进来,自然地问,“看着不舒服吧?”
池跃不理这茬儿,劈头就问,“你和我妈一条战线?”
沈浩澄脑子极快,反应过来定是池跃妈妈说了他们见过面的事情,神色稍苦,“不得听话?”
“听这种话?”池跃扳过他的脸儿检查半天,把那些伤挨个看了一遍,埋怨地说,“我妈要让你跟我分手呢?”
“那肯定不行。”沈浩澄非常认真地摇了摇头,“这么好的丈母娘,上哪儿找去?”
池跃不由打他,“啥丈母娘?”
沈浩澄身上也疼,绷神忍耐不肯流露,“那就是婆婆。这么好的婆婆。”
“阿姨!阿姨!”池跃牙酸地道,“不是传统关系,弄啥传统称呼?别干自欺欺人的事儿!”
沈浩澄笑着搂他,“阿姨真挺好的。我是拖延政策,不顽抗也不投降,心理压力还挺大的,不知得当几年犯人,阿姨这么快就把我放了,多感激啊?”
池跃竟生一些怜爱,“这么容易被改造了?”
“被感化了!”沈浩澄强调地说,“我没犯错,不改。”
池跃凑到他的唇边亲了一下,“我妈说你很好,不打算干涉咱们了。”
沈浩澄目光温柔地望住他,“你不说我也知道了。跃跃,你长得特别像妈妈。阿姨大概也和你一样善良心软。”
池跃又再亲他一下,“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我妈比我可爱。”
文婷看到沈浩澄脸上的伤,脚步下意识地一顿。
那些肿胀青紫过于明显,大大害了沈律的帅,谁也不能忽视。
“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感谢文小姐,”沈浩澄神色平淡地说,“我这点儿伤不够做鉴定的,王景宽却被逮起来了。这手借刀杀人使得挺好,进能报他昔日无情甩你之仇,退也能试出我的底细底线,文小姐还真不是普通人。”
文婷眸光频繁变幻,也不忙着争辩,痛快问道,“沈律师要定自首情节,我今天是不是就回不去家了?”
沈浩澄凝视着她,“早晚躲不过去。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了吗?”
文婷略停一会儿方咬牙说,“差不多。按沈律的安排来吧!”
沈浩澄这才示意她坐,“那我先跟你讲讲警方大略会怎么问,你应该照什么思路答,然后亲自开车送你去长山分局。”
原告翻供非同小可,沈浩澄带着池跃在长山分局忙乎了小半天才回律所。
池跃心里那口恶气缓解了些,告诉沈浩澄说,“我妈到家了。”
沈浩澄点点头,“早上送她去汽车站,我留神观察过了,上肢下肢活动自如,应该都无大碍。”
池跃仍旧淡皱着眉,“这个王景宽看起来笑呵呵的,却真扮猪吃老虎啊!背地这么阴辣狠毒!头回见到他的时候我还觉得搅拌站老板挺不错呢——肯记旧情,不往死路上逼徐厂长,哪知道是个隐藏极深的恶狗,偷着下口咬人!可惜老徐家那些金贵粮食喂活了他老爹,长大成人养出这种坏良心的东西。”
“人生若只如初见啊!”沈浩澄亦叹,“这话不只适合形容情人,啥关系都是,开头好的,不一定能坚持到结尾。要不是师父坚持,谁能想到最叼着徐家父子不愿意松口的能是王景宽呢?祖辈之交还是他自己主动提的,假情假意地说心存感激,其实最不当个事情。”
“兰因絮果!”池跃点头,“最近这词儿流行,流行得挺有道理。就看咱手里这几个案子吧!宋俏和卢梅,高中时的友谊,若没发生反目伤人的事,谁不羡慕的好闺蜜啊!还有关龙龙和彭宁,他说也稀罕了媳妇一阵儿,应该也曾有过好开头吧?”
有些事情大概不禁念叨,池跃话音刚落,小方的电话就打进来。
“是有进展了吗?”池跃心急,有点儿沉不住气。
“应该有了,”小方回答,“我们这边也求人,还没立刻给信儿,先等着吧!我打电话是跟池律约约明天,彭宁那父亲那里,也得去聊聊啊!”
“你先等等,”池跃闻言便道,“我问问沈律明天有没有啥安排。”
沈浩澄见他没有挂断,只是捂了话筒,立刻便说,“你去。王景宽昨晚才进去的,程序走不了那么快。就是快了你也不是非得跟着,师父才是挂名律师,事情走到这阶段了,该他老人家现身了。”
池跃闻言就答应了小方,说好翌日早上碰头,结束通话之后才对沈浩澄笑,“还是教徒弟好,事情有人干好了再请自己出山,又轻省又牛掰。”
“我的许多方法路子都是师父给的,”沈浩澄不昧良心,“你看着他轻省时候了,跟着着急上火蹦腿跳脚的时候没见到。”
池跃噗嗤笑了,“回头他看见你脸伤成这样,又得换着花样骂人!哎呀别说能耐我学不到,就向律这口骂人功夫也够我琢磨几年的了!”
沈浩澄也跟着笑。
“行了!”池跃又赶紧说,“你这两天的笑可是不咋好看,控制控制。”
沈浩澄抗议看他。
“咱们再说正经的啊,向律给你那些方法和路子,师父啥时候传给我啊?”池跃还没闹完。
“拜过师了?”沈浩澄问。
“跟着你不就等于是了?”池跃自然说道,“你咋拜的向律?还不叫声师父就完事了!”
“你不行!”沈浩澄摇头,“我是直奔拜师来的郎乾所,没签合同就说好了,否则不伺候的。你可是来当助理拿工资的,虽然说……靠别的东西上了位吧,也得有点儿仪式感,走走程序!”
池跃蹙眉看他,“沈律再好好说一遍,我靠什么‘东西’上的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