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澄只能让人乱撒邪火,往他唇上亲了一口,默不吭声。
池跃想躲也没力气,只有口舌还能发挥作用,极为恨恼地说,“几个月的感情比你们十来年,换谁能不慌啊?”
沈浩澄终于被他拿捏住了,歉意横生地帮忙揉捏手臂和大腿,“慌什么啊?我喜欢你。过去的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还单独见。”池跃真想哭了,肢体恢复感觉的滋味儿有些新奇有些陌生,催发些许惶恐,引子一般,拉塌了他用心墙高高挡起来的忧虑之情,转瞬之间洪水般地淹没了人。
“见面说清楚。”沈浩澄不抱他了,平平整整地摆在沙发上,然后俯身压住,认真地吻。
“你告诉我……”池跃彻底不管不顾了,又抬起胳膊,搂住沈浩澄的脖子,把他控制在自己眼睛前面,“真不爱他了吗?别嫌我烦……得知道……”
又霸道又害怕,蛮横和谨慎纠缠一处,那般表情太勾人了,能要性命。
沈浩澄轻叹一声,把头压在池跃的胸口上,体会他受苦地承受轻微窒息,交代什么罪状似地说道,“真不爱了。十多年,前期是吸引和热恋,后来不能始终激烈盎然,也有长久相处的恩情和习惯,分手并不容易,我是确定自己真的死心了。”
“为什么呢?”池跃顾不得自己的呼吸是否顺畅了。
“时间那么长,总会脱离耳目皆盲的状态,总会开始思考。林巍他,”沈浩澄缓缓地说,“对我算好,但也舍得牺牲掉……永远都让对方等待和失望的感情不是真爱,是彼此消耗。池跃,我不敢说自己对你有多炽烈,但我一定努力,不使信赖生锈失色。”
池跃支起身体把他搂住,轻声地说,“我爱你。”
沈浩澄尽情地享受着这三个字,过好半天才轻笑道,“爱我啊?刚才想干什么?统治?事与愿违就耍蛮横?”
池跃又用头去拱他脖子,依旧想啃他的喉结。
沈浩澄认真保护命脉所在,没用两下又把体力不济的人收拾倒了。
人生常常吊诡,不管工作还是生活,平淡如水的时候使劲儿找也找不出什么火花,突然变化起来,竟也阻拦不住。
第二天早上秦大沛就给沈浩澄打电话,沈浩澄明知因为什么,仍打哈哈,“车换回去?”
“开着怎么样?”秦大沛也很了解老友,晓得沈浩澄是在装憨,配合着他。
“还行。”沈浩澄说,“开始不太顺手,现在也习惯了。关键是池跃喜欢,偶尔街道安静就给他练练手!”
“那还急着换啥?”秦大沛顺势道,“我也刚把你这破坐骑弄顺溜点儿!手动挡,换回去池跃也开不了,小年轻喜欢摸车,给他玩吧!”
“小年轻?”沈浩澄哂了一下,“你成老头子了?”
“听说弄完了一个案子?”秦大沛觉得自己还得铺垫铺垫。
沈浩澄耐着性子陪他打太极,“单边事故,委托人要求不高。是同乘的人不地道,明知我当事人饮了酒还怂恿他开车,出事之后狮子大张口地讹人,否则就不肯出具谅解书,完全无视朋友情谊,以增加刑期为威胁,想要达到自己索要钱财的目的,其实不太复杂。我就给双方普了普法,然后认罪认罚走个程序。”
秦大沛跟他们混了十几年,甚至都混成了向乾的干儿子,早听说过各式各样的案子,遇到啥事儿都不稀奇,一点儿都没兴致听沈浩澄细讲,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好不容易等到说完,赶紧提出目的,“那能喘一口气,晚上凑着喝点儿?”
“又馋酒了?”沈浩澄还是给他说话机会。
“唠嗑呗!”秦大沛就道,“巍子在我这儿坐了一宿,咖啡店硬让他给改了酒吧。都是哥们,我不偏着这个护着那个,就想弄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儿。”
“那就不用喝酒。”沈浩澄一边回复他一边用眼睛看着旁边慢吞吞地穿衣服的池跃,“他撞见我和池跃亲热了,一时接受不了。习惯习惯就好了。”
池跃神情微微一变。
“啊?”秦大沛的声音也带了点儿不可思议,“你这就承认了?不是巍子过度解读?我还帮着分析……”
“分析什么?”沈浩澄非常平静地说,“我都明告诉他了。之前是没确认,所以无法公布,最近定准了,也不打算瞒着谁。”
池跃从这几句话里弄清楚了沈浩澄昨晚和林巍的聊天内容,心里安稳,起身去卫生间里洗漱了。
秦大沛还在电话对面缓着反应,“定准了啊?池跃真成我小嫂子了呗?”
“爷们就说爷们话,”沈浩澄斥责地道,“用不上女字旁的称呼!我可没忙完事,但也不
至于找不到时间跟你吃饭,有别的聊这两天晚上见见,只为这个就犯不上。”
“行吧!”秦大沛被他把话堵住,倒也不着急了,“我再临时约你。那什么……池跃在你身边呢哈?跟他解释解释,秦哥没有别的意思。祝他恋爱愉快!”
“屁!”沈浩澄被他给逗笑了,“还有祝这个的?他洗漱呢!小同志虽然年轻,对他人情绪和态度的感知力却非常强,需要认真对待加以保护。后面见着嘴头有点儿数,别老仗着熟就混来,小心记住你哈!”
“哎呀害怕!”秦大沛立刻就说,“肯定注意肯定注意,以后更不是外人了,得罪不起。”
挂上电话,沈浩澄又笑几秒,也出去洗漱。
“一传十十传百。”池跃已经差不多了,见他进来提醒地说。
沈浩澄抓过牙膏,“有压力吗?”
“我敢选择就敢面对。”池跃往外面走,“什么叫压力?当回事儿就是事儿,心无挂碍,
爱谁谁呗!”
沈浩澄见他气昂昂的,很有一点儿洒脱架势,心情更好了些,“那就行。沈律老树老皮的了,一点儿不怕刮风下雨,你挺得住就没问题。”
刚到律所不久,于军就火急火燎地给沈浩澄打电话,“江影自杀了。”
沈浩澄并没过于震惊,只把脸色一沉,“救下来没有?”
“救着呢!”于军回答,“情绪特别不稳定。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沈浩澄问清地点就出了门。
池跃快步跟着,倒很紧张,“我这两天就总寻思杨嘉恒案,老这么没进展可咋整?好么,出这事儿。”
着紧着忙的时候沈浩澄从来不让池跃开车,自己坐进驾驶座去,“早晚的事儿!”
“啊?”池跃不由茫然。
“咱们手上这两个案子,老被父母强调情绪问题的郑可耀其实没什么毛病就是缺治,反而是杨嘉恒和江影,一个执拗难改,非要为爱情殉身,一个沉湎苦海不能自拔,咋走都是绝路,才真愁人!”沈浩澄手脚利索的把车倒出停车位,很快提了速度。
于军坐在社区医院的走廊里面,望到沈浩澄和池跃的身影就迎过来。
“你负责这儿?”沈浩澄边走边问.
“嗯!”于军有些悻悻,“最近就是打零工的。半宿半夜提审或者出去逮捕抓人的事情轮不着了。”
“啥都得有人干。”这在沈浩澄意料之中,“分局照顾老同志,你就好好当补丁么!保养革命本钱,争取多当些年螺丝钉,也算做奉献了。”
于军没接这话。
“怎么样?”走廊虽宽,却能清楚望见病房里的情形,沈浩澄看见闭眼躺在点滴架下的江影,脚步反而慢了。
于军跟着向内瞧瞧,压低一些声音,“刚消停,大夫说得几个小时能恢复知觉。也不配
合抢救,强上的洗胃机……”
“吃什么了?”沈浩澄皱起眉头。
“根据催吐出来的未消化药片,”于军回答,“医生们分析是安眠药。算她幸运,H市的药品管理比较严格,没弄着百草枯毒鼠强什么的,要不然发现得再及时也不一定能保住命。”
沈浩澄再次看看江影那张如雪一般惨白的脸,“她家没来人么?”
“哎呀!”于军更露点烦,“可别提她家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的,谁谁都不把江影当
回事儿!要不说分局派去盯她的人发现不对劲,死透了都不一定发现。折腾起来了不着急惦记亲人死活,盯着我们逼问,干什么的,是什么人,得着解释也没啥好反应,老的啰啰嗦嗦小的骂骂滋滋,兜来绕去全在发泄自己的不满,根本就不关心具体救治情况。弟弟就算了,妈也这么当吗?我实在烦,看着这边不要紧了立刻就把人给撵走了!”
这些都在沈浩澄的意料之中,愤怒无益谴责无益,只能默然。
“折腾够呛!”于军又说,“回头醒了你跟她好好说两句吧!局里实在没啥人手,吴局刚才听说这事儿,又想办法借调女警去了。你嘴厉害,仔细劝劝她,省着我这人不会陪护,回头看不住,再出点儿什么意外。”
沈浩澄也没太大信心,找个椅子坐下,侧首凝望病房里的江影,不住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