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干巴得难受,池跃不是玲珑的人,没法接下去唠,要哼不哼地说,“谢谢!”
“你有点儿倔!”林巍又说,“也就跟着浩澄,不然前面难踢!”
“我也没倔回家!”沈浩澄说,“总能挣着饭吃。”
林巍竟然笑了,“说得也是。”
秦大沛不大放心,又转回来,“爹还得俩小时呢!坐这儿等啊?上楼窝着呗?”
林巍率先起身。
沈浩澄便也慢慢起身,“五粮液准备好了?”
“没有钱不能办成的事儿!”秦大沛摆出二世祖样,“哥们什么身家?”
沈浩澄抬腿就往楼上走,路过池跃身边拽了一把,“跟老油子们学学混日子。”
四人上了基地。
沈浩澄先找个舒服地方坐下,仍旧捧着池跃做好的咖啡细品。
林巍也寻个地方,看看沈浩澄的咖啡,问池跃说,“老油子有没有幸也尝尝你的大作?”
池跃对他仍有敌意,不受指派,“等我练好点儿的。”
眼见林巍吃瘪,秦大沛凑到他身边坐下,贴耳说道,“新嫂子厉害!”
林巍脸色一变。
沈浩澄当没看见两人嘀咕,对池跃说,“放点儿动静。”
池跃去翻胶片,找了半天找不到年代新的曲子,胡乱拿了一张,替掉上次的后街男孩。
音乐缓起,屋内尴尬淡了些许。
秦大沛又对林巍说,“小飞燕也来。你要不要……也叫上助理?”
林巍摇头,“他跟咱们不熟。”
秦大沛不再说话,往后仰倒,放松了身体。
后面都不言语,沈浩澄喝光了咖啡,推开杯子闭上了眼。
池跃也困起来,歪在远处打盹儿。
秦大沛瞎寻思了会儿,对林巍说,“巍子!刚上大学那会儿咱俩也打过架,记得不了?”
林巍轻轻一笑,“你往浩澄脸盆里吐口水,该揍!”
“那也不带一起上的。”秦大沛哼,“真他妈的不讲究。”
“我是拉架!”沈浩澄虽在假寐,仍旧冷冷地说,“别翻旧账!也别动不动就追忆往昔,娘们唧唧的。”
“这要让小飞燕听见得收拾你!”秦大沛伸脚踢他,“娘们就娘们,唧什么唧?女权主义能听这个?”
“别给小飞燕扣帽子!”沈浩澄哼,“她是平权主义。”
“现在的中国还用谈论主义吗?”林巍说话,“我每次见小飞燕都毕恭毕敬,制服大于一切。”
“可不是?”秦大沛啧了一声,“一天骂我三遍,激动就披制服,我他妈的缩着脖子挨训,像个犯罪分子!”
沈浩澄和林巍都笑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那是活该。”
他们声音不低,池跃肯定睡不着,但他不睁眼睛,专心享受音乐似的。
秦大沛又瞄瞄他,小声对沈浩澄说,“助理先生架势足啊?办大事儿的料子!”
沈浩澄睁眼瞥了瞥人,“昨晚跟了一宿专案组,累了。”
林巍看他,“杨嘉恒案?”
沈浩澄没有回答。
“你俩说我学金融是不是瞎了?”秦大沛打圆场说,“老头子误我。”
沈浩澄这才淡淡地道,“那没办法。干爹替不了亲爹,认多少个都没有用。”
“不借你俩的光上哪儿认去?”秦大沛也不真心惋惜,“买下全世界的五粮液也找不着人!”
沈浩澄也不想搭理他了,“我也没睡,眼睛酸。你俩唠,别打扰我。”
“眯你的。”秦大沛满不在乎地说,“猫科动物,不咬人就睡觉。”
林巍又点颗烟,深抽一口,也往后面仰去。
胶片不能自动循环,一张将近,秦大沛不见池跃动弹,自己去换了张,还是后街男孩。
沈浩澄似睡着了。
林巍凝神听着音乐,不想房间乌烟瘴气,没再点烟。
时间过得挺快,接近定好的点,传说中的小飞燕到了。
听到经理在下面喊,秦大沛先站起身,拨弄拨弄林巍,又踹沈浩澄一脚,“姑奶奶来了。”
沈浩澄睁开眼睛坐直了身,整整偎皱的衣服。
池跃过来他的身边。
沈浩澄站起来往楼下走,同时对池跃说,“市检察院的女检察长,肖非艳,尊敬点儿啊!”
池跃闻言,诧异地看看前面下楼的秦大沛,赶紧点了点头。
女检查长年轻有为英姿飒爽,换了便服依旧正气凛然,看见沈浩澄和林巍热情洋溢地笑,
“同时见着两位大忙人,不容易啊!”
“这是假客气吧?”林巍似乎跟她很熟,“不听师父要来,肖检肯赏脸?”
“什么脸啊?”肖非艳说,“就是瞎忙!我是打车来的,今儿陪向律好好喝点儿。”
“荣幸啊荣幸!”沈浩澄说。
“也不陪你!”肖非艳故意说道,“荣幸个啥劲儿?”
“师徒如父子。”沈浩澄轻笑,“不一样么?”
“这是……”肖非艳看向池跃。
“池跃!”沈浩澄介绍,“新来的助律,跟我。”
肖非艳伸过手来,“幸会!”
池跃赶紧去握,“肖检查长好!”
肖非艳乐了,“副职。不上班呢?叫肖姐!”
“哎!”池跃赶紧应道,“肖姐好!”
肖非艳收回手去,仍旧笑着,“小孩儿挺腼腆的。”
“假象!”秦大沛搂搂老婆的肩,“厉害着呢!”
高大男人搂着娇小妻子,可能因为过瘦,气势不如老婆威风。
肖非艳推推丈夫,“你别开车了,坐老林的。我坐浩澄这辆。”
都上了车,沈浩澄才对自然而然地对坐在副驾驶里的肖非艳说,“谁也躲不了喝酒,回去都是代驾。”
“没说让你送啊!”肖非艳看他起车,侧过点儿身对池跃说,“向律最不饶人,他们哥们全都逃不出好,你少喝点儿,盯着沈律。”
池跃顿觉重任在肩,赶紧应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啊!”沈浩澄笑,“肖检提前就铺气氛。”
“看我能不能猜错!”肖非艳笑,“不把你们三个喝趴下,向律不带完的。”
向乾说六点到,实际是六点半进的包房门。
秦大沛见着人就上去搂,“亲爹,跟儿子们还端架子。您老都不接案子了,还装忙人?”
“谁说不接?”向乾一把将他推了老远,“刚弄一个,非法集资,牵扯老广。”说着看看起来迎接他的肖非艳,跟了一句,“又是你管。”
“什么时候的事儿?”沈浩澄问。
“下午。”向乾哼了一声,“你怎么不上班?”
“请假了!”沈浩澄淡淡地说。
“小屁案子就敢请假!”向乾骂人,“于有成让我训了一顿。”说完就又扫扫池跃,“助理也盯着点儿,他说休息就休息啊?”
池跃不敢接话。
“您还这么霸道!”林巍笑道,“我们都是大律师了。”
“哪大?”向乾对他也不客气,“我在这儿摆着,你大?”
林巍嘻嘻地笑,“那也得让人长啊!”
“长正了吗?”向乾虎着脸说,“哥俩在检察院门口撕巴,丢我的老脸!”
林巍闻言登时不语,瞅瞅沈浩澄。
沈浩澄淡然地道,“您老这是开了天眼?”
“我报告的。”肖非艳神情淡然地说,“也就你俩觉得神不知鬼不觉,早传开了。”
“真是人言可畏,”林巍继续笑道,“就闹了两下。制服兄弟们咋也以讹传讹?”
“都有打手上前踢人!”向乾坐在主位,再度瞟瞟小助理,“还不让人传么?我问于有成了,咱们现在招人,都选身手了吗?”
池跃立刻涨了脸膛。
林巍继续笑道,“误会误会!”
“不就是死者家里有地位么,”向乾收起态度,“那又怕什么呢?咱们就是跑江湖的,啥镖都得接着,不然要招牌不?”
林巍听他意思陡转,微微诧异,“这就训上我了?没有干涉贵所业务的意思。”
“也不能干涉。”向乾不看沈浩澄,“师兄弟是师兄弟,活是活,谁也别掺和谁的。”
这么明显的护短,气氛立刻尴尬起来。
林巍面色复杂。
秦大沛赶紧就给众人倒酒,“可逮着师父训徒弟的场面过过瘾,我这法外之徒终于在他俩面前翻了把身。”
向乾眼睛注视着酒,“不是要分里外的意思,于有成事先跟我商量来着,案子确实是我让接的。”
林巍慢慢坐下,不言语了。
“你什么时候自己支摊子啊?”向乾又看向他。
“支什么啊?”林巍重新笑起来,“哪有那个金刚钻儿?挂牌挺省心的。”
“我还以为你能有点儿野心。”向乾冷道,“偷着自豪呢!”
林巍终于绷不大住,“师父给点儿面子,别老暗巴掌扇人!我和所里还有两年的约,完事儿就还回去帮您!”
“这是不用避嫌了吗?”向乾扫一扫他,“回我眼皮底下打来?让我闹心?”
林巍嘿嘿干笑一下,“什么话呢?谁避嫌了?”
向乾给够了下马威,终于又数落自己人,“浩澄也长点儿脑子,他是好意,用得着急?”
沈浩澄垂眼摸杯,“没急!”
秦大沛瞅瞅这个瞅瞅那个,赶紧劝场,“哎呀爹你还没完了,酒喝不喝?”
“我没说你!”向乾立刻就对他去,“啥时候开始务正业啊?弄个小破咖啡店配得上我们检查长吗?”
秦大沛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厉害的爹,您儿媳妇都没嫌弃我呢!”
“她缺心眼。”向乾哼了一声,“嫁个厅长都够格了,跟你这么个臭小子混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