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强扭的瓜解渴【完结】>第25章 鸟雀

  曲成柯和邱潞要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半路出家,演技一般灵性不足,导演指挥着拍了两小幕就气得直摇头。

  他自己有工作室,这几年出的剧都很不错,被赞为业界良心,从不拍烂剧。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法阻止合作公司往他剧组里塞人。

  退而求其次,对着曲成柯他还能有个好脸色,最起码他上镜好看。至于邱潞,基本上一无是处。两人都是塞进来的,他就算在圈里还有头有脸也没法天天到处得罪人。

  导演憋着满肚子怨气挥手让他们休息。

  曲成柯举着小风扇,天要下雨,林间闷热异常,加上各种打灯火上浇油。他看剧本,下一场是冲突戏,他要顶着剧情前期的温良人设被邱潞来一拳,顿时眼皮一跳。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侧脸挨上那么结结实实一拳时,曲成柯还是被打蒙了。

  还不等他喘口气,邱潞变拳为掌,反手对着他另半张脸又是重重招呼了下去。

  导演立刻喊咔,说这条不错,被打的演员看看伤着没。

  他拍戏不喜欢借位,一般都是真打,不过演员会自己拿捏着分寸,都是同事,下一场谁打谁还不知道呢,再者传出去很败路人缘。

  夜间戏,天色昏暗,只有离得近的摄影人员清晰听到了那清脆的巴掌声,心里都知道邱潞是一点没留手。

  牙齿磕破了口腔内壁,过了会儿,曲成柯麻木的脸颊恢复了点知觉后,他尝到了血腥味。

  他用舌尖顶了顶痛得更厉害的那边脸颊,在一片嘈杂声中,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

  抬头,邱潞扬着下巴看他,眼神里充满不屑和挑衅。

  就在曲成柯握紧拳头,心想去你妈的这戏不拍了老子要把他鼻子打歪,半步上前时,小黎冲了上来,仔细看他被打的地方。

  “呀,出血了,导演!”

  曲成柯能感受到自己迅速肿胀起来的脸,两边还不怎么匀称。

  导演闻声跑来,他一直当曲成柯这张脸是他身上最值钱的地方,要真打坏了可就亏死了。他打着灯照到曲成柯脸上,只见他右脸上印着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左脸肿得老高,一双漂亮的眼睛浮现了些水色。

  导演啧了一声,怒道:“我说真打没叫你下狠手!这还怎么拍?!”

  邱潞这时装起了受害者,“对不起啊李导,我这不是怕效果不好嘛?我不在状态,怕演不好有点紧张就下手重了……对不起啊成柯,是我的错,要不你打回来?”

  曲成柯一言不发。

  小黎着急道:“我带了冰块,先敷敷吧。”

  李导安慰了曲成柯几句,便喊着收工,今天安排的几场戏也完成得差不多了。他也不好骂得太难听,他看出曲成柯和邱潞两人势同水火,干脆不去掺和,先拍其他配角戏份也是一样,好歹要等曲成柯养好脸。

  临时用食用冰块做出简陋冰袋,摁在脸颊两边,曲成柯抿着唇,双眼几欲喷火,但他现在的模样实在有些滑稽。麻木的脸颊内侧痛得曲成柯只想骂脏话,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报复回去时,小黎接了个电话。

  她回来后说,是老牙的电话,他说谈易要见他。

  曲成柯本就心情不爽,闻言口齿不清道:“跟他说老子没空。”

  这段时日,他总跟着谈易出入各种酒会宴会,搞得他一个人站在哪里喝酒时有人要找谈易找不到人都来问他。曲成柯不胜其烦,人是最擅长得寸进尺的,谈易的要求放得低,久而久之他就越放肆,期间还放了他几次鸽子,上周他便借故未去赴约。

  小黎见他脾气确实上来了,有些为难地看着他负伤的脸,只能叹口气出去拨了个电话。

  不过几分钟后,她又回来了,这会她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谈先生说,如果你不去,他就……他就撤资。”

  晚上接近十二点钟,曲成柯顶着一张肿得猪头一般的脸出现在某家酒店楼下。口罩勒得他生疼,一方面他要脸,另一方面现在他走大街上偶尔会被粉丝认出来。

  他木着脸,心想着果然还是到了这一天了。

  说白了,谈易花那么多钱,不睡他到腻歪,怎么说得过去。

  曲成柯拒绝了房卡,直接乘坐电梯上楼,咣当咣当将酒店的实心木门敲得震天响。

  不过十几秒,门被打开。

  谈易微蹙着眉,难得一见的不悦神色:“我当是来抢劫的。”

  曲成柯挤进去,摘下帽子和墨镜,头发乱糟糟的蓬在头顶,往日大而明亮且眼尾微微下垂的双眼中此时遍布血丝,大晚上折腾着卸妆后又奔波使他脸上糅杂着难以祛除的疲态,还有隐隐交杂其中的怒气。

  “口罩取了。”谈易淡淡命令。

  曲成柯怒从心起,放松全身的力度坐进总统套房配备的懒人沙发中,毫不客气道:“戴个口罩碍着你呼吸了?”

  谈易甩上房门,抬脚一步步靠近。他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踏步无声,但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谁的心跳上。

  曲成柯磨着后槽牙,在谈易伸出手时抱在胸前的双臂僵了僵,终究还是没给出反应,一声没吭。

  谈易用一根手指从曲成柯耳后挑下口罩。

  他眉毛都没抬一下,熟视无睹般若无其事道:“第一场戏,感受如何?”

  此话一出,曲成柯胳膊收紧了,登时气得胸口炸开个大窟窿。他妈的你是瞎了吗?去大街上乞讨一天都未必会被打成这样。

  曲成柯的脸被上过药了,这会子被风一吹凉飕飕的,他抿唇,在不牵动伤口的情况下微微一笑:“你说呢?这么牛逼的剧组,待遇一级棒。”

  “是谁?”

  “这是我的私事,为什么要告诉你?”曲成柯脱口而出,说完自己愣了愣,登时漫上一股悔意。只能故作淡然,目光看向别处。

  他本做好了被谈易用“包养与被包养”“尊卑有别”的说辞讥讽的准备。可谈易并未开口,只是垂眸注视着他凄惨的脸。

  曲成柯莫名不自在,继续道:“对了,我可不敢不说,不然谈总撤资我可没地方哭。不过我不说你也知道吧,你耳听八方,消息多灵通啊。”

  被他阴阳怪气一通,谈易却丝毫不见恼怒,这点自打从前起似乎从未变过。他忠实信奉自己的原则,不触碰其底线的话,他对曲成柯几乎谈得上纵容。这一点,光从表象看不出半点。但身在其中的曲成柯体会得很生动,以前的他甚至为此得意洋洋,你看,谈易这朵高岭之花终究还得落在他手心里。

  后来,他的得寸进尺逼急了谈易,这也注定了两人的分别。

  “疼吗?”谈易忽然开口,并且再度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侧脸。

  曲成柯如同关节生锈的机器人般僵住了,半晌才重新上了润滑油似的眨了眨眼,“什么?”

  谈易无言。

  曲成柯想,他现在毕竟是“谈易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被打,岂不是等于在谈易脸上扇耳光吗?这点他很快就想通了,可是,可是为什么他鼻尖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发酸了。

  他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除了熊熊燃烧的恼火还有极度的憋闷之外,其实还有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他入圈以来,不是没吃过比这还苦的哑巴亏。无一例外,他都揉吧揉吧和成面团自己吞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不想对家人诉苦。

  曲成柯吸了吸鼻子,重重呼吸了两口,哑着嗓子道:“能不痛吗?你挨两下试试。”

  “上过药了?”

  “……嗯。”

  “你在这睡。”

  曲成柯见他拿起外套和钥匙,见状要走,一时难以理解,开个房把他叫来,然后自己走人,如此脱裤子放屁,为什么不放他回公司睡觉?!

  他略一思索,躁郁感再次勃发,正要开口质疑时,忽然想起,他不让谈易走,不是等于暗示谈易和他一起睡?

  “我回宿舍睡,你把房退了吧。”

  “你就在这睡。”谈易穿上外套,扔了一把钥匙到曲成柯腿上,“以后也不必回宿舍了,地址我会传简讯给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这么从酒店套房离开了。

  曲成柯还处于怔愣的状态,呆呆看着自己面前那把钥匙,这是什么?金丝笼的钥匙?谈易这还真把自己当鸟儿在养?!

  无名火起,孤零零的钥匙被大力贯在地板上,弹动了几下,最后被柔软的地毯托住,一丝声响也未能发出来。

  曲成柯第二天一大早回到公司,才知道谈易昨晚那话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将他的双人间小宿舍退了。

  老牙让财务将押金转给他,还热切地问他要不要预约个搬家公司。

  曲成柯一张脸冷硬如铁,全程没有搭腔。

  陆若文也知道了,他只当是曲成柯终于舍得租房子住了,还高兴地帮他一起收拾行李。

  一如当年曲成柯带着那架钢琴强行挤进谈易的出租屋一般,谈易借着无法违抗的合约不由分说地将曲成柯塞进了他的独栋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