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这声称呼叫得戏谑,虞惊蛰看到容秋猛地愣住,抬头时面露惊恐,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虞惊蛰蹙眉,联想到容秋身上的伤,猜测很可能就是眼前男人所为。

  要真是这样,撇开工作室老板的身份,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那个男人迈步向容秋走去,拉扯间容秋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这时虞惊蛰拉下车窗,朝那边喊,“容秋,怎么这么磨蹭啊!”

  那边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虞惊蛰佯装惊讶地问,“那是你朋友吗?”

  容秋眨巴眼睛,身体紧绷,从男人的桎梏中解脱出来,他也认出了虞惊蛰,乖巧道,“是的,虞老板。”

  虞惊蛰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收敛笑容,摆出上司的姿态,瞥了眼手表的时间,催促道,“叙旧换个时间,饭局马上要迟到了,赶紧上车。”

  “好……好的。”

  容秋甩开男人的手,抓住救命稻草般小跑着从副驾驶坐上来,低下头避开男人的视线,小声同虞惊蛰说了声谢谢。

  那个男人就站在原地,看着虞惊蛰带着容秋驱车离开。

  后视镜里的人影彻底消失时,虞惊蛰回头开门见山地问,“是那家伙打的你?”

  容秋抿嘴,小幅度地点点头,“因为家里的事,不过老板放心,他不会到工作室闹事的。”

  虞惊蛰笑了笑,没再过多打问私事,转而问了具体地址,他先绕道将人送回去。

  一路闲聊接触下来,他没想到容秋比想象中的还要内向,怕他继续忍气吞声,临下车时还是不放心地叮嘱。

  “要是再遇到他这么追着你不放,就直接报警。”

  容秋抱着书包愣了一下,看向虞惊蛰的眼神亮起来,然后用力地点点头,“好,我会的。”

  送走容秋后,虞惊蛰立马赶去医院,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水果和外婆爱吃的零嘴。

  外婆住在住院部七楼的心血管科室。

  这个时间家属们从餐厅打饭回来,电梯里实在拥堵,他乘坐的那一趟还有个坐轮椅的患者,空间更是缩小了大半,他全程贴在角落里,快到的时候接到了宋女士的电话。

  “到哪儿了啊,你外婆等着你一起吃饭呢。”宋女士说。

  “到了,在电梯……”

  忙着回话,虞惊蛰一时没注意到脚下,左脚在轮椅上绊了一跤,向前踉跄了几步。

  这时身旁突然有人伸手扶了他一下。

  他下意识说了声谢谢,见对方没松手,仰起头便看到张熟悉的面孔。

  几天不见,时焕喆比之前憔悴了许多,眼底的黑眼圈深了些,头发不修边幅地炸成一窝,运动服的拉链拉到下巴。

  时焕喆眼神微凝,深湖般的眼底闪过几道流星,多了层光辉,他不自觉抬手抓了几把凌乱的头发。

  “惊蛰哥?你怎么在这儿?”

  虞惊蛰也很意外,挂断电话后解释道,“我来看我外婆,她住院了。”

  时焕喆哦了一声,盯着虞惊蛰的脸出神,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想到这不是他的幻想,心心念念的人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好想他。

  虞惊蛰被对方直白的眼神盯得有些无措,不能去捂他的眼睛,只能转移话题,往病房走。

  “阿姨怎么样了?”

  “清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久了,医生说母亲恢复状态很好。”时焕喆顿了顿,“我把你的祝福送给我母亲了,她很开心。”

  虞惊蛰脸颊泛红,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真的嘛?”

  “当然是真的。”

  好可爱。

  这么想了想,时焕喆俯身接过虞惊蛰手里的一袋水果,“外婆的病房在哪儿?”

  虞惊蛰报了个房间号,两人并排走在廊道,这时,时焕喆偏过头,没头没尾地问道,“你拿了哪一张?”

  “什么哪一张?”虞惊蛰不明所以。

  “上期黑板贴着的便签啊,你有看到我的吗?”时焕喆继续问。

  这个嘛……

  “那么多便签我哪知道哪张是你的。”虞惊蛰莫名心虚,步伐加快了些,“导演说会剪在正片里,到时候你一看就知道了。”

  “那是别人吗?不是我,是别人吗?”

  时焕喆跟着身体下意识向虞惊蛰贴过去,又隔着些距离,可后者的皮肤却仿佛被电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电流沿着血管紧缩到心脏。

  很陌生的感觉,一种逼近破冰的危机感出现在心口。虞惊蛰微微蹙眉,向旁边撤了一步,“忘记了,我当时随手拿的。”

  时焕喆一愣,缓缓直起身,垂眸道,“好吧。”

  一直到病房门口,他们都没再交流。

  时焕喆停在离门口一米的距离,虞惊蛰回头问,“不进去吗?”

  “不了,我现在蓬头垢面的,还是下次吧。”

  “这么注重形象啊。”虞惊蛰半调侃道,见对方反应平淡,他倒是安静下来,刚才的语气确实强硬了些。

  唉……真拿他没办法。

  他凑过去,仰头歪着脑袋去瞧时焕喆低下头的神情。

  “生气了?……时同学心眼好小。”

  “没有,我没有生气。”时焕喆眼神闪躲,小声解释道,“平时当然无所谓,但里面是你的家人。”

  虞惊蛰愣了下,安慰人的那点耐心没坚持过三秒,他拿过对方手里的水果,嘀咕道,“又胡说八道。”

  进门后,虞惊蛰直接把门关上,但他没想到这门动静这么大,砰的一声,回音都在走廊停留了几秒。

  他回头看了眼,没在玻璃外看到时焕喆的身影。

  “小心着关门!”宋女士被吓得从沙发上直接站起来。

  虞惊蛰心虚,提起双手的东西,示意道,“妈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手里有东西不方便嘛。”

  白丁香穿着病号服,精气神瞧着还不错,指了指桌子上的几道菜,“惊蛰啊,刚下班肯定饿了,快来和外婆一起吃饭。”

  坐下后虞惊蛰问了几句外婆的病情,还是老毛病,重要的还是控制好血压。

  白丁香则一个劲儿地往他碗里夹菜。

  “外婆你才是病患,你应该多吃一点,我自己夹就成。”

  像往常老太太会笑着说随你,可今天却突然沉默下来,放下筷子,半晌道,“我看你还是别去参加那个综艺了。”

  “啊?”虞惊蛰疑惑地看向宋雪。

  宋雪叹气,“你外婆昨天在医院串门的时候听别人提起了你在录制时候受伤的事儿。”

  白丁香又去看了虞惊蛰胳膊上的那道伤,更是心疼坏了,说什么也不同意他继续去综艺。

  最后虞惊蛰为这事儿哄了好半天,才勉强让白丁香安下心。

  宋雪顺口提了虞家和时家联合起来对付容家的事儿,涉及公司业务她也了解不深,“不过倒是听他们说,时家大哥是个狠角色,直接绑了容家的小少爷给揍了一顿。”

  虞惊蛰抬眼,想起什么,“容家小少爷?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容秋。”

  这个名字一出,虞惊蛰登时了然,也反应过来那个男人的面孔为什么有些眼熟了。

  原来那是时焕喆的哥哥。

  晚上宋雪留下来陪护,虞惊蛰又陪白丁香看了会儿电视,才收拾东西离开。

  人来人往,虞惊蛰刚从科室拐角出来,扭头便看到了坐在靠墙那排椅子上的人影。

  开始以为看错了,但在老人堆里放眼瞧过去,时焕喆实在太突兀了,加上他个子高,坐在那里都要比人高出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