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苏洛声睡觉不喜欢拉窗帘。
这不是个好习惯, 他爸妈从他小时候起就一直让他改，说对街的邻居从三楼看过来能将他的睡相看得清清楚楚。
苏洛声却从不在乎，看到他的睡姿又怎么了, 他又不luo睡, 睡相也不差, 每天起来被子都好好盖着呢。
因而一直我行我素，来了节目里也是如此。
陆九时从没有提醒过他，就这么放任他每晚大开窗帘。
也不知道是无所谓，还是自己也爱这么睡。
可如今苏洛声发现，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爸爸妈妈说得对，不拉窗帘真的不好。
倒不是因为会有人从窗外偷看他睡觉，而是因为——
这月光照得房间也太他妈亮了。
他看得清陆九时的脸，看得见他的手紧贴在陆九时低垂下来的漂亮的脸蛋上。
陆九时必然也看得清他的脸, 看得见他的脸在飞速涨红。
“你……”
“我曾经想过, 如果能早一点告诉你, 我不擅长说话，也不擅长展露表情，会不会就能早一点解除误会。”
苏洛声一愣。
陆九时的目光静而专注。
他的发丝垂落下来, 有些凌乱，这幅模样让他看起来好柔软。
柔软到, 不再那么遥远，仿佛轻易就可以触及。
苏洛声咽了咽口水。
“但是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问题。”
“后来意识到了, 我也并不觉得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我并不在意你们的想法，所以后来当我思考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时, 我发现, 你讨厌我一点都不奇怪。”
苏洛声彻底愣住了。
他错愕道：“什么意思……你是说, 你真的是面瘫啊？”
陆九时默了默，认真解释：“不是医学上的面瘫，但最后造成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苏洛声有点懵，他有点不太相信。
他坐起身，却被陆九时按了回去。
紧接着，他的双眼被陆九时的另一只手覆住，陷入到了一片黑暗当中。
苏洛声小小地哆嗦了下：“你干嘛蒙住我眼睛……”
“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苏洛声，就这样试着感受我一次，好吗？”
苏洛声的嗓子开始发干：“……什、什么……”
“不受视野的影响，不会因为看到讨人厌的陆九时而本能地心生讨厌，就当我们现在是第一次认识。”
陆九时蹭了下他的掌心：“就这样感受一下，好吗？”
苏洛声不说话了。
老实说，他现在有点晕。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陆九时想让他感受什么？
下一秒，他却怔了怔。
掌心之下，陆九时的脸颊肌肉开始缓缓牵动。
苏洛声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提起了唇角，却是一点一点的，这抹笑意来得僵硬而迟缓。
他一下子忘掉了尴尬，挪动手指，下意识地触摸了下陆九时的嘴角。
这个男人平时不是这么笑的。
这家伙提起唇角的动作自然又迅速，该是单纯的笑就是单纯的笑，该是戏谑的笑就是戏谑的笑，不会犹豫，也不会这么慢吞吞。
但或许是黑暗使然，这一刻，苏洛声很轻易地就回想起了幼年时的陆九时。
他第一次见到小陆九时笑，好像就是像现在这样……
那个男孩一点一点牵起唇角，嘴角是弯的，眼睛却依旧是冷而平静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友好，像是故意笑给他看的一样，只让苏洛声心里不停地打突。
他承认自己对陆九时有偏见，可他不承认自己对陆九时的想法全都是偏见。
陆九时给他的糟糕印象不是一件事两件事，一天两天累积起来的。
而是许许多多的事件，许许多多的相处片段，经年累月里形成的。
这个家伙小时候的冷漠里带着一丝无意碰触周遭世界的疏离感。
——苏洛声曾经不知道，陆九时自己是否感受得到自己身上的这种疏离感，但如今看来，陆九时后来也发觉了。
再后来，陆九时变得会和他说话，然而五句里有四句让他感到莫名其妙，难以交流。
比如，一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这家伙会突然蹦出一句“你吃好多”。
当苏洛声懵懵地抬起头，这家伙已经低下头继续吃了，这句莫名其妙的似吐槽似评价似……不知道似什么的话语，就没有了后续。
而苏洛声看看碗里的饭，顿时有种吃不下去吐不出来的噎死感。
再比如，说他长得像好球（好球算是什么形容啊），忽然问他要不要去他家里，问为什么，说他家里有跳跳，于是死去的记忆又攻击了年幼的小苏洛声……
林林总总。
都不是什么大事。
但就是很讨人厌。
苏洛声觉得陆九时很烦，他爸还念叨陆九时有多好，他就更烦了，越来越不想和陆九时说话。
可是一旦陆九时出现了，他又忍不住看他。
无可否认。
陆九时像一株小小的松树，他笔直又强势地生长在天地之间，那抹绿像是汇聚了世界上所有夺目的色彩而形成的，不论多么冷然，依旧是人群中、视野里最奇妙的存在。
这家伙也像是一座小小的灯塔，在浩瀚的海洋里，在漆黑的深夜里，只有他在旋转发光，所有人都会变得只看得见他。
矛盾的，被推开又被吸引的，慢慢的，苏洛声的心底对陆九时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执念。
……
其实这种执念在他咬着牙考上陆九时所在的高中之后，曾有过短暂的烟消云散。
因为那会儿他泄气了。
陆九时跑得太快，也跑得太远，他们俩压根不是一条赛道上的，苏洛声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较什么劲。
陆九时肯定也觉得他很可笑吧！
于是那段时间，他开始彻底对这个男人绕道而行。
结果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和陆九时之间的矛盾被进一步激化。
——这个男人变得一见到他，就出言讽刺。
是的，不再是小时候那种模棱两可、莫名其妙的话语了。
而是明明白白的讽刺和挑衅。
就像这个节目之初，陆九时见到他就嘲讽他落魄一样。
……
此时此刻，苏洛声胡思乱想着。
难道真的是他误解陆九时了，就连高中之后的嘲讽挑衅也是陆九时的“嘴拙”？
话说，他压根没想到陆九时会承认自己不会说话。
甚至承认自己控制不好自己的面部肌肉……
听起来笨笨的，傻傻的。
苏洛声小声说：“你现在是在演你小时候给我看吗？”
“不是，”男人的嗓音近在咫尺，那幼年空灵到让苏洛声觉得像是小鸟清脆鸣叫的声音如今已经变得低沉喑哑，“我在紧张。”
苏洛声又愣住。
……他突然缩了下手。
什么呀，他刚摸得起劲，这么一说搞得他也又紧张起来了。
陆九时笑了。
“苏洛声，你真的很像跳跳。”
“那个时候，我觉得周围没有什么人能够拿来形容你，在我心里对你最贴切的形容就是‘像跳跳’。不过后来我想过，被拿去和狗做比较，确实没有人会喜欢。”
苏洛声忍不住抱怨：“那是了，但凡你那时候说的不是‘我家的狗’，而是‘我家很可爱的小狗’，听起来都不至于让人觉得是在骂人。”
语言可是一门艺术！
陆九时又笑了，然后，他轻声说：“抱歉。”
苏洛声滞了滞。
他感觉到陆九时轻轻碰了下他的额头。
“我不够讨人喜欢。”
……苏洛声的心里涌现出一股很怪的感觉。
他忽然用双手捧住了陆九时的脸，啪的一下。
能够感觉到陆九时的诧异，因为这家伙的面部肌肉一下子绷紧了。
好神奇。
在被遮挡住视野之后，用双手去触摸陆九时，他反而比亲眼直视这个男人，更轻易地能了解到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
苏洛声说：“我不太喜欢你说这种话。”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不喜欢。”
前面他是控诉了陆九时很多，但他并不是为了听到陆九时说这种话。
“我讨厌你说话噎死人，讨厌你笑的时候也像是在挑衅，但现在既然知道你是不擅长做这些事，那以前的就勉强一笔勾销啦。”
“我也讨厌你这么厉害，怎么都让人追赶不上，但是追赶不上不是被追的人的错吧，反正我的重点就是——”
“不要这样，别说这种话。”
“肯定会有很多人讨厌你，但也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陆九时，你没必要非要讨人喜欢啊。”
这话由来他说不太好，毕竟他也是（以后不确定还会不会是）讨厌陆九时的一员。
可说到底，他们这种讨厌，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有谁能讨所有人喜欢？
讨厌他苏洛声的人只会更多。
陆九时不该为了别人对他的喜恶而说出这种话，那不是陆九时该有的样子。
苏洛声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矛盾——
可他就是这么想的，可能一直以来他心里只是想要一个理由，陆九时是这样子的陆九时的理由。
他得到了，就能坦然接受了。
可他面前的陆九时轻声说：“有的人不喜欢我，会让我很在意。”
苏洛声艰难思考：“唔，那就定向讨人喜欢一下吧，比如向对方示示好，对对方温柔一点……但是如果对方只是因为你的示好才喜欢你，那也不是喜欢你本来的样子啊，这不是真正的喜欢吧。”
“可是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只是以前的我不会表达。”
“现在会表达了？”
“好像会了一点。只是要让那个人喜欢上我很难，所以我要一点一点图谋。”
“那不就行了，你不是知道要怎么做的嘛，”苏洛声闷闷道，“不过你说的是谁啊，你暗恋的那个人？”
竟然让陆九时说出要一点一点图谋这种话……
心里的分量很重么。
二世祖圈子里的人？还是陆九时在国外遇到的人？
“很在意？”
“……我好奇一下还不行么。”
“笨蛋苏洛声，”陆九时低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语罢，他终于挪开了覆在苏洛声眼睛上的手。
月光再次倾撒下来，隔着一层眼皮，世界出现了光晕。
苏洛声睁开眼，看到了在月光中浅笑的陆九时。
他的双手还捧着这个男人的脸。
苏洛声的心跳得好快。
他抚了抚陆九时的嘴角，轻声说：“你现在倒还笑得挺好看的。”
“练了好多年。”
“练？”苏洛声笑了，“练习笑容？好像电视剧里的情节。”
陆九时的唇角笑意更深。
“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件东西是你学了这么多年都还没完全掌握的吧。”
明明是那么无所不能的陆九时。
“嗯，”这个男人承认，“这是我遇到过的，最难的课题。”
*
这一晚，苏洛声做了一个梦。
他又梦到了那个雪夜。
他被夜空中的ufo吓到一路狂奔，摔倒在路中间。
抬起头时，见到了小陆九时。
小小的陆九时一如他无数次梦到过的那样，站在冰天雪地里，琥珀色的眼睛漂亮得像宝石，长相精致得像故事书里的天使。
他抽泣着，呆呆地看着，小陆九时却也只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冷漠地俯视他。
小小年纪，已经极好面子，羞耻感迟钝地翻涌上来，浑身上下变得无所适从。
直到身后传来连星的喊声，小伙伴一路跑过来，将他从雪地里拉起，拍着他的裤腿大声说：“苏洛声你干嘛跑回来啊？”
苏洛声泪珠子掉下来：“有、有ufo……”
连星愣了下，大笑道：“ufo？你说的不会是王浩那傻子放的风筝吧？”
苏洛声呆了呆。
连星看了眼杵在他们面前的陆九时：“干嘛？有事？”
苏洛声抿唇，摇摇头。
连星便把他拉走，继续说：“我刚碰到王大傻子了，真的服了，谁会在冬天里放风筝啊，那风筝都挂树上了，他还跟我说他看到了你，想来找你的，结果你一看到他就跑……”
“…………我根本没看到他！”
……
一边被连星扯着，一边，苏洛声迟疑地回过头。
路灯下，小陆九时侧过身来，静静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苏洛声收回目光，疑惑地拧起眉头。
总觉得，在连星扶他起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那个人抬起来，又僵住的手。
……是错觉吗？
小苏洛声揉揉眼睛。
哭得头昏脑涨，都记不清楚了。
*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半。
阳光铺满整床。
这一觉不仅他睡得晚，陆九时也是，苏洛声睁开眼的时候，陆九时正坐在床边，背对着他换衣服。
男人的背部肌肉依旧那么漂亮，苏洛声盯着那随着动作起伏绷紧的线条，下一秒，陆九时回过头来，撞上了他的目光。
“被吵醒了？”
“不是……”
苏洛声缓缓坐起身，抓了抓脑袋，低下头去。
气氛有点尴尬。
他瞥向墙角边他的行李箱。
哎，昨晚谈过心后，心境好像都不太一样了。
要不就别再骚扰陆九时了，他换个房间？
但现在唯一还剩下的一间大床房被他们堆满了杂物，根本没法住人。
另外一间大床房是越宁一个人在住……他总不可能和越宁住一起去……
……早知道最开始就不跟陆九时挤一起了。
不然和大家商量商量，一起调整下房间什么的？……但是因为他一个人的原因就让大家一起麻烦好像也不太好。
唔，怎么办呢……
苏洛声兀自在那烦恼，没有注意到——
男人的动作停顿在了那里。
他打量了一圈苏洛声脸上的表情。
苏洛声打好腹稿，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陆九时就说：“苏洛声，还要我帮你穿衣服吗？”
苏洛声一僵：“什么？”
陆九时穿好自己的衣服，满脸疑惑：“不然你坐在那边不动干什么？”
“……哈，我在想事情，而且我自己没手吗，用得着你来帮我穿？”苏洛声莫名其妙。
“哦，这样，”这个男人面瘫脸地说，“那就好，吓死我了。”
那就好，吓死我了。
苏洛声听到了脑袋里一根筋绷断的声音：）
不对不对，有什么不太对。
他咬牙切齿地问：“话说啊，你高二的时候说过我篮球打得很烂，那也是你嘴笨吗？”
陆九时很平静地看他一眼：“不，那就是讽刺。”
苏洛声：“…………”
这货竟然很冷静地在解释：“虽然开始的时候你和我之间是误会，但高中那段时间你避我避得太明显了，我没忍住，就变成那样了。”
“后来变成了习惯，”棒读语气，“我会努力改一下，不过这个习惯不一定改得了。”
苏洛声：“…………哈，哈哈！哈哈哈！……所以你昨天到底在跟我争取什么？”
昨天跟他说了那一大堆结果今早起来跟他说嘲讽他这个习惯可能改不了？？
小时候因为不擅长表达感情而展现出令人误会的模样他是理解了，可现在这家伙可是有意的诶，都有意成习惯了诶！
陆九时：“因为昨天苏洛声说很想了解我——”
发现苏洛声的青筋都已经跳了起来，陆九时战术停顿。
随后，他歪了歪脑袋，问：
“苏洛声不喜欢我了？”
——
轰！
火山爆发！
苏洛声皮笑肉不笑。
“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话说，不习惯的事情努力习惯一下就好了嘛，来来来，我帮你啊！”
——他改变主意了，这件衣服陆九时帮他换定了！
他伸手揪住陆九时的衣领，一把就将人拽过来，直接qi跨到了男人大腿上。
陆九时被他拽得晃了晃上半身，往下一瞥：“哇，好劲爆的姿势。”
喇叭里立刻传来什么东西喷出来的声音。
“某个房间，警告，二次警告！我都听到了啊！咳咳，都说了克制……要是这时候在直播怎么办！”
苏洛声正在怒火中烧，被吓得缩了下脖子。
陆九时笑出了声。
苏洛声僵了僵，捂住陆九时的嘴，凑近了，凶神恶煞地警告：“闭嘴，不准再乱说奇怪的话！”
然后把自己的衣服塞进这个男人怀里：“快给我换！”
“苏洛声好凶好恶霸。”含糊的声音。
“谁叫你一大早就这么讨厌，换个衣服就能吓死你了，你怎么不被吓死算了！”
“苏洛声——”
“不准提出异议！”
“苏洛声——”
“不准反抗！”
“苏洛声，抬起手。”
“…………哦。”
“放下手。”
“嗯……”
“苏洛声，裤子——”
“这个我自己会换！！”
苏洛声红着脸揪住自己裤头。
此刻再看陆九时——
这家伙“被迫”“屈辱”地给他换完了上衣，终于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很“无助”很“可怜”的样子。
苏洛声觉得自己好变态，看到陆九时这么可怜巴巴的模样，他竟然有种异样的爽快。
也不是幸灾乐祸什么的，就是觉得，靠，带劲。
特别是在骑着陆九时的视角之下。
他暗暗咽了咽口水，表面上强装镇定地宣告：“等你什么时候改了那种坏‘习惯’，我再放过你！”
陆九时整整他的衣摆，仰起脸来，弯起了眉眼：“我会努力的，苏小少爷，一定。”
……
于是等到下楼时，苏洛声又变成了那个大摇大摆的苏大爷。
只在楼下六个人意味深长地看过来，问“某些房间里的人刚才是又干了什么啊”时，他被尬得瞬间变成小鹌鹑。
今天他们八个人要去拍广告，金主爸爸给他们分好了组。
蒋宇和杨檬一组，越宁和陈洋一组，黎莎莎和戚琳琅一组，苏洛声和陆九时一组。
很微妙，拿到分组名单的时候，大家神情各异。
拍摄地点各不相同，有的就在别墅里，有的要赶往海边，有的则要去外头那个小树林。
苏洛声和陆九时就直接留在别墅里拍了。
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布置客厅的时候，苏洛声凑向身旁，小声问：“诶，你觉得这小组是按目前最有可能的cp来分的吗？”
陆九时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小脑袋，一根没能被后者搞下去的呆毛俏生生立在脑袋中央。
那呆毛晃到了他的下巴边，无自觉地蹭了他两下。
他抬起手，给轻轻顺了顺，摇头说：“也有可能是节目组的试探。”
呆毛又翘起来。
节目组的试探？
也就是说，节目组觉得可以这么发展一下……？
苏洛声拧起眉头来。
陈洋和越宁？黎莎莎和戚琳琅？？
他们俩鬼鬼祟祟探讨了一阵，几分钟后，广告导演走过来，递给他们一张A4纸，说是这个小广告的剧本。
广告导演很和气地说：“来，看一下，二十分钟后就开始拍哈，不用紧张，很简单的，你们肯定能行！”
他咧开嘴，比了个大拇指。
语气有点不大对劲。
苏洛声狐疑地看向剧本，随即就被震惊了。
剧本里是这么写的：
他们俩坐在沙发上聊天，苏洛声忽然百无聊赖拿起一包怪味糖，拆开一颗扔进嘴里。
结果那是一颗超难吃的怪味糖，他干呕了下，说：好难吃，但是浪费食物不好诶，怎么办？
陆九时：给我。
两人从沙发上矮下身去，苏洛声偷偷将糖转移给陆九时。
起来后，看到陆九时露出痛苦的表情，苏洛声笑到打滚，陆九时一脸无奈宠溺。
这时候，苏洛声终于拆到了果味糖，他高兴地说：好好吃！怪味糖，人生有千百种滋味，我终于遇见对的你啦！（对陆九时说）
陆九时微笑抚摸苏洛声的脑袋。
……
苏洛声看完之后，人都傻了。
…………这不是根本就把他们那天的场景给还原了吗？！
他和陆九时对视一眼，连忙拦住一个路过的节目组小姐姐，低声问：“姐，这可是金主广告，说金主爸爸的糖难吃没问题？？”
小姐姐还没回答，喇叭里的导演就开口吐槽。
“你们那天说金主爸爸的糖难吃都上热搜了，现在还来说这！”
回音浩荡，登时客厅里所有工作人员都揶揄地看向他们俩。
苏洛声一僵。
……热搜？
陆九时微一思索便问：“那天那个时候在直播？”
“？”苏洛声扭头，呆呆地看他。
导演：“不然咧，那天我本来差点都要掐直播了，还好你们俩后来那个骚操作——咳，那什么，反正你们那天都上热搜第一了，特别是那个被沙发挡住的13秒，观众的讨论热情特别大，到了第三天热度才下来。诶，苏洛声，这个时候害羞已经迟了，不要躲陆九时背后啊！”
“好在那场直播拉动了不少销量，金主爸爸挺满意这个结果的，就决定按照这个剧本来拍你们组的广告了。好好表现啊——诶，苏洛声，别钻陆九时衣服里啊？”
“——我是在找地缝！！”
四周传来善意的笑声，苏洛声快羞耻死了。
那天他自以为偷偷摸摸地在和陆九时行事，结果镜头竟然在直播？？
那岂不是什么都被看到了……
他被怪味糖熏到惨兮兮朝陆九时求助的样子，还有陆九时把他按下去之后……
啊啊啊啊啊啊！
他抓乱了头发。
“别抓了，越抓越乱，他们好像没有给我们安排造型师的意思，你想就这样拍广告吗？”陆九时捉住了他的手。
苏洛声抬起脸，可怜兮兮看他。
真的可怜极了，头发乱糟糟的，脸颊红透了，因为羞耻，眼睛里还覆着薄薄一层生理性的水光，在他的影子里水波动荡。
陆九时喉结微动。
他倾下身去，低声说：“苏洛声，你不是想红吗？”
苏洛声一滞。
“红的方式不止一种，”陆九时屈起食指，碰触他通红的耳廓，轻轻蹭过，“怎么上了热搜第一，反倒接受不了了？”
苏洛声的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这一刻，他甚至懒得问陆九时是怎么猜到他上节目的目的的——
这个男人能猜到什么都不奇怪。
他只憋出一句：“……因为我本来想的路线不是这种！”
“路线不同又有什么关系？”
“那当然有关系了……”
以这种方式上热搜，傻乎乎的。
他抿了抿唇，弱弱地问：“你觉得我们俩有可能是因为我被骂才上热搜的吗？”
挨骂和提升讨论热度、带动金主爸爸销量也不冲突吧……被骂上热搜他好像还能接受一点……啊，他是不是受虐狂啊……
陆九时却弯起唇，答：“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你或许以为自己可以靠戴上令人讨厌的面具就让所有人憎恶你，但是苏洛声不是好演员，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好演员，他只会在拙劣的伪装过程中不断暴露出真实的自己。”
“——而真实的苏洛声真的很可爱。”
陆九时低眸看他，平静又温柔地陈述。
“所以，不是因为讨厌你，也不会是因为笑话你。”
“观众只有可能是因为夸苏洛声，才把我们两个夸上热搜的。”
苏洛声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
这一瞬间，他忽然就是莫名地可以确定，这个男人夸他可爱不再是讽刺。
陆九时是真心地说出了这番话。
也是真的在哄他。
于是，噌的一下。
苏洛声整个人像是着火了似的，无措地被热浪席卷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是零点更新哦~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