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江意擦着头发走出来,水汽落在谢小天身上,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

  你去洗澡了?

  这话还没说出口,谢小天就觉得这是句废话。

  江意额前的刘海被他抓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他低头看了眼谢小天怀里的抱枕,挑了一下眉:“嗯?”

  谢小天突然被这目光瞧得有点心浮气躁,就算江意害怕,可他还没说什么,自己先巴巴地跑过来了。

  “算了,”谢小天把枕头向身后藏了藏,“你睡吧。”

  转身的时候,他在自己家竟然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刚走出去一步,谢小天宽大的T恤就被不轻不重地抓了一下。

  回头的时候,江意垂着眸,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干什么?”谢小天问。

  江意抿了抿唇,半晌才垂着眸子说:“嗯,我害怕。”

  谢小天一愣。

  *

  我怎么就留下来了。

  谢小天躺在床上,可以听到江意平缓的呼吸声,也不知道他睡没睡。

  少爷第一次和其他人同眠共枕,哪哪都难受,被子虽然是自己家的,但却可以闻到江意用的沐浴露被体温灼热那种味道。

  谢小天偏过身子躺着,努力让自己忽略身边存在感极强的人。

  好在这位同胞睡觉还算老实,板板正正地躺着,既不吵也不闹腾,像个雕刻的木头人。

  少爷在影像投射的棺材里呆了几分钟,克服自身的恐惧本来就对身体消耗挺大。再加上这种安静的环境,很快他就有了困意,慢慢阖上眼睛。

  所以也就没能注意到身边的木头人,与此同时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谢小天睡觉不算老实,怎么舒服怎么来,身上的被子也从来不好好盖着。

  江意在黑暗中起身,看着被蹂/躏成一团压在谢大少爷身子底下的被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盖好。

  做完这些,江意停了下来,没有立刻躺回原处,反而撑着身子借着窗外朦胧的光,低头静静地看着谢小天。

  平日里看似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人,睡着了之后侧脸几乎可以称之为乖巧了,看起来与几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尽管这个人已经不记得他了。

  江意看了半晌,任由眸子里情绪翻滚,最终没有克制住,低头在谢小天额头的碎发上吻了一下。

  “晚安,”他说,“现在的谢小天——和九年前的谢小天。”

  谢小少爷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醒来的时候,床侧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江意已经不在了。

  难道走了?

  他在心里犯嘀咕,下床开始找鞋,以前少爷的鞋乱丢,起床后十分钟差不多都在干找鞋的勾当。

  而今天,没用找,他的鞋非常板正地摆在床头。

  楠漨谢小天盯着鞋看了半晌,才趿上鞋走出了房门。

  出门的一刹那,他差点都以为这房子易了主,饭菜的香气飘得到处都是,江意站在厨房里,旁边是摘好的菜,他低着头划拉手机,应该是查菜谱。

  可能是听见动静,他回头看着谢小天说:“借用了一下你家厨房。”

  谢小天愣愣地点头,目光扫过厨房琉璃台上摆满的菜,甜品,甚至还有一盒巧克力蛋糕。

  “你把菜市场搬过来了?”谢小天问。

  这么多菜!

  江意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向他说:“算是收留我的报酬。”

  谢小天心说这报酬有点多,这些菜品应该是在他家旁边的超市买的,里面的东西死贵。

  “早晨没吃饭,先吃这个,”江意又把那个小蛋糕递给他,“上次见你喜欢。”

  两个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谢小天想起来自己确实一个人吃了好几块巧克力蛋糕。

  竟然被江意注意到了。

  “谁喜欢吃这个了,”他脸通红,瞬间炸毛说,“我那是饿了。”

  “嗯,”江意嘴角轻扯了一下,对他说,“这个是送的,保质期就六小时,不吃就坏了。”

  “坏了?”谢小天咳了一声,非常正直加理直气壮地说,“那不行,我生平最恨浪费零食的人。”

  江意眼尾弧度动了一下,动作十分熟练地将锅里的菜装盘:“那你先吃,一会儿吃饭。”

  冰冷的别墅在这一刻似乎多了点人气。

  谢小天突然生出一种,江意一直在这里待着似乎也不错的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一个尖,就被谢大少爷快速摇头,从脑袋里摇出去了。

  想什么呢!谢小天!

  让学校门面未来的高材生天天给你做饭,你真是能耐了。

  *

  谢川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在傍晚,两人三言两语过了通话必备的寒暄,终于进入正题。

  谢川话里话外还是让谢小天出国。

  “我说了,”谢小天半垂着眼睫说,“我哪儿也不去。”

  谢川加重语气:“你怎么学习,考得怎么样我以前从来没有管过。但是混日子也要有个头,你将来打算怎么办,混一辈子吗?”

  “你答应了徐主任的,”谢小天执拗地说,“现在成绩还没出来,你要言而无信吗?”

  谢川不说话了,父子俩隔着屏幕沉默对峙。

  最终,还是谢川率先出口,他声音冷硬地说:“行,我就等着你数学成绩出来!到时候你到你妈面前,说说你到底想要混到什么时候。”

  “别提我妈!”谢小天被压的脾气瞬间暴躁,吼道,“我妈去世的那年,你怎么不去说,我妈自杀的那年,你怎么不去说。”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谢小天深吸了一口气,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江意斜挎着书包要走的时候,谢小天正拿着啤酒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看着落日。

  落日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脊背。

  江意走了过去,在他旁边站着,没有说话。

  谢小天捏着啤酒瓶的易拉罐,手指上沾了瓶身的水雾,他说:“你来的时间不赶巧,要是二三月,这个院子里会开满一院子的白色风信子。”

  江意说:“你喜欢风信子?”

  谢小天抬手喝了一口啤酒,他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遮住眼睛里的情绪。半晌,才低声说:“我妈喜欢。”

  “她说,白色可以掩盖一切污秽的东西。”

  声音不高,却听起来难过。

  江意抿唇看着他,半晌把书包放下,坐在长椅的另一头。

  两个人中间只隔了一个落日。

  他看着没开花的枯枝说:“很美。”

  谢小天抬头,丢给他一瓶啤酒,看着他说,“好学生,大班长,会喝酒吗?”

  江意没说话,只是伸手将拉环扯开,仰头闷了一口。

  谢小天笑了,伸手也打开一瓶,扑哧水汽声中,他闷头灌了下去。

  江意从来没想到谢小天酒品这么差,夏天的院子里蚊子很多,谢小天的皮肤又白,被无情地吸了好几口血。

  甚至脸上都起了一个包。

  江意要带他回房,醉鬼一动不动看着他,不高兴地问:“你——蚊子怎么不咬你?”

  说着,他又自顾自地哦了一声:“一定是你天天沉着脸,蚊子都嫌弃。”

  “嗯,”江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先回屋。”

  “我不要,”谢小天撇了一下嘴,又看向他,“冰块脸,我好像没见过你脸上有别的表情。你就不能笑一下或者——哭一下。”

  这个醉鬼属实有点没道理。

  江意无奈。

  对方得脸却突然逼近,凑近了看他,端详片刻,突然说:“我以前也遇到过一个跟你一样,冷冰冰的小孩。”

  江意抬眸,眸子里映出一个醉鬼。

  “你知道,我最后怎么欺负他的吗?”醉鬼压着声音,带着几分神秘说。

  江意很捧场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欺负的?”

  谢小天/朝他勾了勾手:“你离近点,我跟你说。”

  江意下意识地低头,却被对方一下子捧起脸。

  他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谢小天猛然凑近,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发出“啵”的一声。

  江意:“……”

  他有些愣地看着谢小天。

  “就这样,哈哈。”

  对方却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指着他说:“那小孩也跟你一样的表情,还被吓哭了,好几天没敢见我。”

  “嗯,”江意走近一步,看着这醉鬼,“不过,亲了人,你做好对别人负责的准备了吗?”

  谢小天看向他:“哎?”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谢小天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揉了揉太阳穴,听着手机在枕头下面震动了几下。

  谁啊,这么早。

  谢少爷起床气在醉酒之后又成功地复发了。

  他拿起手机,点开一看,又是江意!

  谢小天非常不爽的点进去。

  江意:[醒了?]

  谢小天生气的回复了个[。]

  接着,他就看到江意的头像跳了一下。

  江意:[那是不是该履行承诺,做我男朋友了。]

  谢小天拿着的手机一瞬间落了下去,差点砸他脸上。

  作者有话说:

  江意:他亲我了!亲我了!我了!了!

  谢小天: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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