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内, 顶层总统套房大厅。

  盛京大喇喇的坐在沙发里,苏白弯腰替他清理脸上的血口子。

  “好久不见,老板。”

  “嗯。”

  苏白所在的医疗所是盛氏每年都出资赞助。

  划口不深不浅, 大部分已经结痂, 苏白很快清理好, 拎着箱子就站在他身侧,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盛京点了根烟抽,觑了一眼:“有话就说,闲的没事就去刷厕所。”

  苏白嘟嘴咕哝几句,看着他的脸色惴惴不安道:“张漾病情已经稳住了,关键时期, 不能再犯病了。”

  盛京掀起眼皮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老子乐意让他得病?艹、说的跟我天天没事跑他跟前专门气他似的!他的病我比谁都上心, 不然我爬那梅里雪峰?”

  梅里雪峰最低海拔5470米, 能不能活着回来全凭运气,孔思寻没把拿东西给孟望就说明他也知道去了就基本是送死。

  舍不得孟望舍得他盛京,毕竟他死了也不值得难过, 但他也认了,谁让这东西说不准能让张漾高兴呢?

  但要是说他盛老二专惹张漾生气, 他决计不认!

  盛京想着,直接用指尖掐灭了烟头,短暂的皮肉灼烧感顶掉不少内心的痛。

  这次张漾生他的起, 盛京两天没敢再去。

  一大早开着车停张漾别墅旁的街道边,一直待到深夜再走, 一整天就在车里不吃不喝盯着张漾。

  张漾很少出门, 起码在这两天很少出门。街道跟别墅离得太远, 他只能偶尔看到张漾时不时路过窗口的身影。

  每次他的出现都会引起盛京一连串絮叨的猜测。

  他现在在干什么?整天蜗居在家里也不知道出来透透气,苏白不是说了要多锻炼,一点也不让人省心,这以后要是没了他可怎么办。

  他轻轻叹气,看了眼腕表发现到了吃饭的点,他转头,见张漾却抱着毯子去阳台睡觉。

  睡觉?怎么又不吃饭,天天不吃饭又忘了胃疼了是吧?

  盛京那会急的差点打电话给余成让他开门,但一想又算了,张漾刚生完他的气,只是提醒余成别忘了给张漾做饭。

  【平时吃什么?】

  【小少爷胃口浅,平时都是以清淡为主,我每天都会给小少爷额外准备浓汤或营养粥。】

  随后余成拍下每日菜谱,盛京看了连摇头。

  就这么点怎么够,他为张漾做饭起码也得十几样。

  —

  别墅落地窗视野开阔,那辆白色suv停在街道极为显眼,在第一次来时,张漾便已经猜出了是谁。

  “呃、小少爷,要不然我去把门开开?”

  “不用,他喜欢待着就待吧。”

  “哦。”

  这种无形僵持中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四天,冰箱没菜了余成出门买菜,在他关门时,悄悄朝街道暗瞥了一眼,

  他走后,雕花铁门虚掩。

  盛京理所当然地出现在别墅里。

  张漾还以为是余成买菜回来了,从盥洗室探头,猛地被吓一跳。

  盛京也愣了一下,动作还维持在偷入进门的小心警惕。

  张漾没穿衣服,只裹了一件长到膝盖的浴袍,头发软趴趴地如同主人般没有精神。

  他就像一块通体剔透的白玉,没有一丁点杂质。比盛京见过的所有宝贝都耀眼夺目。

  四目相对,他们不约而同的都愣了几秒钟。

  尤其是盛京,他别过脸,耳垂通红:“我来……看看你,你吃饭没?”

  “吃了,你走吧。”张漾说道。

  “你吃了什么,我刚才在下面看的一清二楚,你每天都不按时吃饭,一到饭点就抱着个毯子去睡觉。”

  张漾歪头,语气里说不清的意味:“你这不是知道得挺清楚吗,那辆suv是你的吧。”

  被人戳破,盛京微噎:“我、我去给你做饭。”

  张漾从盥洗室出来,拉开房门,明晃晃的“送客”:“我不吃,你可以出去了。”

  “不吃?”盛京声调高了几个度。

  不过他在当他目光对上张漾时,把窜起的火气硬生生给憋下去。

  “没事,等我做好你就饿了。”

  盛京脸上赔笑,两步走过去握着张漾的手把门给关上,之后恋恋不舍地在那只细腻白莹的手背摸了两下。

  他半拉半扶的又将张漾摁坐在沙发,翻了半天厨房才找出一盒甜点来塞人手里:“凑合垫巴点。”

  “哗啦——”

  一盒点心刚被送到掌心,便被张漾抬手掀翻在地,“我说了你走,我不吃!”

  盛京半边西装被撒上面包渣子,他也顾不得这些跑到盥洗室缓了一会刚冒头的火苗,然后又跑回去哄张漾:

  “做完就走,多少吃点,再恶心我也不能跟胃过不去是不是?”

  张漾抬眼怒视,倏而脸色一变,捂着胃倒在沙发里疼的直冒冷汗。

  “是不是胃疼了?”

  “……滚!”

  张漾紧闭眼皮,浓密的黑羽般的睫毛轻轻抖动,殷红的唇瓣被要嘴里半截,堵住喉间的呻.吟与呜咽。

  他在沙发上疼的死去活来,盛京跑到张漾习惯性放药的地方,翻出来奥美拉唑给他喂下去,之后又跪在人身边用手暖了好大一会。

  整个过程中,盛京急的满头大汉,被搓热的掌心正好覆在腹部,他轻轻按揉,张漾吐气从断断续续到轻缓。

  盛京便知道人已经差不多缓过劲来了,于是轻轻拨开散落额前的墨发,指背擦拭额间细密的汗珠。

  “歇会,我先去给你做饭,啊。”

  几乎是用商量的语气,盛京觉得这是他盛老二最卑微的一天了。

  张漾转过身不再理他。

  那就是默认了。

  盛京是这么觉得的,起身去厨房转了一圈。恰巧余成买菜回来,他就着这些炒了几道菜,剩下的都炖汤用。

  余成被打发去一边,厨房内只有盛京独自忙活。

  过了一会,张漾才起身,一楼的客厅抬眼便能看见厨房忙碌的身影,张漾抓来抱枕捂在腹部,打开电视试图分散他在盛京身上的注意力。

  等离子液晶显示屏内,清晰的草丛画面中坐着一条吐着舌头散热的狗狗,桌子上摆着肉骨、零食和狗粮,主人给狗指示发令,成功就给一些吃的作为奖励。

  张漾对这些不感兴趣,准备切台时主持人的声音从画外响起。

  “您现在所看到的呢是基于普通的训狗场景,训狗呢主要是让小狗了解,做对事情要给奖励,反之则要惩罚,直到明白对主人是要绝对服从的……”

  “……”

  张漾皱眉,还是切了台,百无聊赖地看起国内最新上映的刑侦片子。

  训狗?

  此时,饭菜已经全部端在餐桌上,盛京喊张漾吃饭。

  声音传入客厅,张漾却在沙发上发起了呆。

  盛京暴躁的脾气真正被养起来是在部队,部队里清一色的老爷们,训练时谁跟你客客气气的?光膀子抗木头一跑就是几十里地,嘴里骂娘还来不及。张漾认识盛京是刚出部队那会,脾气正盛,虽说不怎么张漾,但张漾身边一圈人都被盛京的脾气给气的一哭就是一晚。

  现在身上也有股说来就来的气性,可在张漾跟前儿,不论气性多大都能压下去。

  “做好了,你该走了。”

  张漾落座,看见满桌子的清淡养胃的菜不免一愣。

  盛京见他这副被惊倒的样子咧嘴一笑,勾着板凳坐在他对面,“你看我都忙半天了,今天早上也是没吃饭就来了,我这忙活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留我吃一顿也没什么。”

  张漾喝了一口餐前汤,内心不免冷笑。

  还多了一张死皮赖脸。

  他捏着勺子细细琢磨了一会,在盛京瞩目的视线中,开口:

  “把餐前汤端走。”

  盛京睁眼懵了几秒,然后找他说的办,又非常殷勤地把熬的米粥端到跟前。

  米粥用的是小米,里边加了胡萝卜、玉米还有银耳等,米粥炖得软烂,入口即化。

  “养胃的,余成他不会做饭,平时也不知道买菜,等会我去吩咐国内的秘书,让她送几只澳龙来给你补补。这水产品国外的不安全,我从国内给你空运。”

  他这么一说,第二天清早,那个顶个大的澳龙全须全尾的给送来了。

  跟着澳龙一块被送来的,还有周觉深。

  其实对于他的到来,盛京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周家新型车卖完了?”

  盛京摸着他的宝贝澳龙,正盘算着怎么给张漾弄着吃,抽空瞥了身旁那人一眼。

  往日风流的性格摇身一变,周觉深难得局促,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虽然言语不清,但他仍品出,这小子是因为被人给表白了,不敢在国内待,连夜飞到他这里来。

  很奇怪,平时周觉深也没少调戏小姑娘,就因为这点事……

  他没多想,把澳龙放箱子里,抬起来就搬到酒店。

  他是瞒着老爷子来的,自然不敢搞得多大阵仗,连开房用的身份证都是余成的。

  “你就住这狗窝?不是我说盛总,盛氏也不管,撒手全扔就跑缙洲来当孙子?”周觉深逗着缸里的观赏鱼,撇嘴:“你现在怎么窝囊成这样了。”

  深邃的眸子微微低沉,盛京忍住一脚踹死他的冲动,问道:“老爷子发现我没?”

  “嗤,盛总来一趟缙洲脑子也不好使了?盛董事长要是知道了不早来了?”

  盛京的脾气多半随他爹,据说盛宗宏当年年轻时脾气比他暴躁多了,手底下的新兵蛋子都惧怕,提起来腿肚子都发抖。

  就盛京不听劝跑来缙洲,盛宗宏在知道后拳头在半个小时内没有落在盛京身上都算脾气好。

  “他来也没用。”除非老爷子狠心,一棍子打死他。

  他独自在厨房忙活那只龙虾,原本想用尾巴中间最晶莹的那块肉做刺身,但考虑到张漾,还是换成椒盐虾。

  他在厨房忙,周觉深自己闻着味就过来了,盯着那手臂长短的澳龙,幽幽道:“盛总,我还没吃饭。”

  “餐厅在二楼。”

  “去什么餐厅啊,你这不有好的吗,我费老大劲才给你弄来新鲜的。”

  ……盛京眸子一眯,带有几分危险的意味,憋了半天的火气终于有地方发泄:

  “滚几把蛋,胃里镶钻了?给张漾的,饿了去外边抱着牛啃。”

  被怼了一通后,周觉深砸吧砸吧嘴贫贫地回到客厅。

  安静没多久,便传来一道洪亮的嗓音。

  “景明出狱了。”

  说起来,景明在牢里已经快一年。绑.架罪按国内量刑是五年起步,但景明身为从犯,又在案件中及时参加救援,再加上在法院庭审中,景氏的罪行江云几乎全揽,景明几乎是景家里唯一一个能清白走出来的。

  那这个时候出狱也并不稀奇。

  盛京不在乎一个小小的景明,继续给手里的澳龙拆壳。

  只要别去找张漾就行。

  —

  深夜星光黯淡,被雨水洗涤后的别墅幽然神秘,月光斜照,半边都隐匿在黑暗中。

  整座城市都笼罩上一层淡青色的白烟。

  沉寂许久的别墅雕花铁门前,在威严的青石雕塑旁,伫立着一位年轻人。

  他抬起手臂,细白的指尖按下石柱上嵌着的老式门铃。

  作者有话说:

  盛老二泼天富贵,想什么来什么。

  这章的盛京尊嘟很像调戏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的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