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芳死在了急诊室。

  经过多方人员夜以继日的抢救, 在主治医生下了地19次病危通知书时,张芳心跳永远停止在了那一刻。

  当医生来通知时,张漾还在急诊室外吃药。

  闻言, 那颗椭圆形的盐酸舍曲林片在指腹间被捏碎碾压成碎块。

  “哗啦”一声, 水杯从掌心跌落, 四分五裂的碎片划过雪白的脚踝,留下一道红线。

  “张漾,张漾你冷静一点。”

  孔思寻立刻摁着他。

  “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昨天我还带着我妈去了公园散步,她还给我买了糯米糕……”

  极度的痛苦之下,张漾说话的语调都变了。

  那是一种挖心挖肝般痛到麻木的肝胆俱裂,他的全身都被卡车来回碾碎了一样,再也没了感觉。

  他膝盖一软地跪倒在地, 颤抖着抬起手, 将脸狠狠用力地埋进去, 撕心裂肺地痛苦哀嚎。

  嘶吼地哭泣,声音仿佛是要将五脏六腑一并挖出来。

  张漾那会儿就像是死了一样。

  不,是比死还要难受千百倍的痛苦!

  京城临海, 张牙舞爪的海风不远千里呼啸而来,掠过苍穹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从亿万公顷的距离中磨得利如白刃,一刀将张漾劈成两半。

  那个深夜挑灯为他缝补衣裳的母亲、那个不仅被爱情蹉跎被社会为难仍将他护在怀里的母亲、那个在他失意时永远会将他护在怀里问他饿不饿的母亲……没了。

  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从户口本上永远除名, 甚至再也找不到她存在过这世上的踪迹。

  消失。

  这个词是陌生的,张漾总觉得这个词语非常模糊, 以至于让他觉得遥远, 以至于让他觉得母亲长生不老, 永远也不会离开他。

  人生充满了生死与悲欢。

  消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他身边。

  张漾没了母亲,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亲人。

  他也彻底成了一个没有人爱的“孤儿”。

  —

  京城接连下了七天雨,在张芳出殡那天停了。

  潮湿的泥土裹挟着青草的草木香,冷风掠过阴沉的天幕,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张漾穿着黑白西装,手里捧着鲜黄的菊花束。风带动洁白的衣领,紧紧地贴在他削瘦惨白的脖颈上。

  “母亲进急诊室前,在我手里塞了……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拨浪鼓。”

  他毫无血色的脸上,隐约可见地渐渐红了的眼眶,声音如同干涸的水泉。整个人是形容枯槁般骇人的削瘦。

  “或许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时间不多了吧,再不给我就没机会了。可是,”他低下头,痛不欲生:“可是……”

  母亲的能力勉强温饱,玩具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是奢望。不过年幼的孩子再懂事,那看向喜欢的东西时亮晶晶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用了母亲两顿饭钱,给他买了一个牛皮纸刷着红漆的劣质拨浪鼓。

  中间被他摔坏过,后来学业繁重,他就把拨浪鼓给扔了,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捡回来的,缝缝补补又跟崭新的差不多。

  “她一句话也没给我留下……一句话也没来得及留下……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救我她了我真的很没用,连让母亲爱享晚年都做不到!我还活着干什么,我活着有什么用啊!”

  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已经整整哭了七天,眼睛酸涩肿胀,后来几天一流泪就跟刀割似的疼。

  这种疼痛远远比不过他心理上的。

  他弯腰,将花束放在母亲墓碑前,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别这么说,阿姨她几十年风风雨雨能咬牙挺过来,不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吗。”孟望一手轻握着她的肩膀。

  张漾面容憔悴,一言不发地看着遗照。

  孟望也对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里的、眉宇间带着五分英气与五分和蔼的妇女,有感而发地深深地鞠下一躬。

  孔思寻跑过来,气喘吁吁:“漾儿,盛京来了。”

  张漾仍旧跪在墓碑前,挺起了身子凝望照片上的母亲,轻声道:“思寻,我不想见他。”

  孔思寻跟孟望对视一眼,然后弯下腰扶着张漾:“那咱走?墓园后边有扇后门,我们走那里,来。”

  “我不走。”

  张漾摇头,没了生气般地说:“我要在这里陪着我妈,为什么他一来我就要走,我不是老鼠东躲西藏,我不走。”

  “漾儿……”

  “……算了、算了,无所谓了。他要来就来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随便他怎么闹吧。”

  清晨氤氲着浓重的水汽,张漾的漆黑的发梢被濡湿大半,贴着半阖的眼皮,眸中毫无生气,像一具活死人般直挺挺地跪在墓碑前。

  “艹,我过去,盛京今天敢过来试试!”

  “别去!别去了,都别去了。”张漾说:“为了我不值得的,你们……谢谢你们,不要为了我而生气。尤其是在今天,请你们不要生气。”

  孟望握着拳头,怒视着不远处的草丘,孔思寻担心事情闹大,拽着孟望出去了。

  随后便传来一阵吵闹声,应该是和盛京碰着面了。

  孟望气急败坏地吼叫,似乎在警告盛京不准犯浑之类的话。盛京那边没有声音,只是没多久余成带着一行人把孟望拉走了。

  皮鞋踩在石板上的哒哒声愈发近,张漾不用回头也知道盛京来了。

  “张漾。”

  那道极为压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他沉默不答,后面那人似乎也驻足了一会,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粗细有度的手垂下,将一束葬花放在那捧菊花旁。

  随后,盛京矮下身,蹲在他身旁,那股熟悉的清香再次扑面袭来,严丝合缝地包裹住张漾。

  “我今天来就两件事,第一;看看你的母亲,你说得对,那事是我做的不对,有错认错,抱歉。”盛京黑色的风衣贴合此刻的氛围,那张深邃的五官肃穆冷峻。

  “第二;我想来问问你,你脸上的痣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他扭过头,语气沉稳,道: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最好跟我实话实说。”

  张漾垂眸。

  鼻梁右侧的小痣,是他发育期长出来的。

  他苍白的唇角动了动,声音轻的仿佛不真实:

  “打出生就有了。”

  盛京漆黑的眼眸如深渊似黑海,暗潮涌动之下又隐匿一匹恶兽,幽绿的眸光似乎能将人生吃活剥般狠戾。

  “说实话。”

  张漾转过那张被雾气与泪水浸湿的脸颊,笑得凄惨:“你忘了,我上次是因为贪图盛家的权利才撒的谎。这次是真的,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二人目光沉默对峙半晌。

  盛京笑了,却没有几分笑意抵达眼底:“行,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这次信你,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他徐徐站起身,拍掉衣角上不小心沾染的泥土,居高临下地俯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二人距离很近,弯下腰便能碰到鼻尖,可却又如此的遥远,仿佛中间跨越了无数历史岁月,以突破时间壁垒般地出现在对方眼前。

  一时间,二人身边徒留冷风。

  张漾转过头,继续凝望母亲,淡淡开口道:

  “是真的。”

  他还说:“别再怀疑他了,你要好好的爱他、尊重他。祝你和景明夫妻伉俪,恩爱到白头。”

  后来的盛京最讨厌听到的祝福,就是这两句。

  “……”

  盛京双眸如利剑,一言不发地盯他半晌,随后转身离开了。

  等到走近那辆保时捷卡宴车门前,他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一眼大门。

  刷着黑漆的雕花铁门半开,往里是一条有一块块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小路,径直通向各条坟墓道路。

  青稞旺盛,丛林四起。这座墓园被一层浓湿的雾气裹挟,在低沉的天际下,如同古欧深林里的城堡般,是说不出的庄严与神秘。

  耳边吹了许久的风似乎停了。

  “盛总,少奶奶他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盛京缓缓皱起眉宇:“少奶奶,哪个少奶奶?”

  盛青没有结婚。

  秘书磕磕巴巴:“是、是景少爷。”

  “既然没有结婚,那还是按照他自己的称呼来。”

  秘书缩成鹌鹑:“……是。”

  回到盛宅后,盛京进门便是景明那张笑盈盈迎上来的脸。

  “阿京,你去哪了?我早上都没看见你人呢。”他伸手将盛京湿润的风衣脱下。

  “有点事。”他一步也不停地朝大厅沙发过去,一股莫名涌上的细密疼痛让他非常恼火。

  不对劲。

  很不对劲。

  不过一时半会他也说不上来是哪种不对劲。

  两个月不见张漾,今天见了第一面,他的第一念头是害怕。

  从未想过的,一个人居然能瘦成这样,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

  在他眼里,张漾就跟一具完整的骷髅白骨没有区别。

  怎么会这样,孟望平时也不给人吃饭?

  刹那间,他脑子里自动弹出一个非常离谱的一句话:

  如果让他养,他绝不会把人养成这样,保证白白胖胖跟贴墙上的送财童子一样。

  他摇摇头,将这种可怕的念头撵出去。

  他已经再三确认过,景明才是19年前的男孩,甚至张漾本人都亲口承认了,他在这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他端起一杯茶,刚送到嘴边便听到景明温声道:“阿京,我母亲刚才问我,咱俩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呀?”

  景明贴着他坐下,半边身子都挂在他肩膀上,漂亮的眼型平添一副柔和美。

  他将茶杯放下。

  看着肩膀上像个小猫儿似的的那人,张张嘴,刚想开口,忽然胸口一痛。

  紧接着便是被一双大手扼住喉咙,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啪嗒啪嗒。

  眼泪顺着高挺的鼻梁与削薄的嘴唇落下,滴在他手心里。

  盛京伸手抹了把脸,看着湿润的掌心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阿京,你哭了?哎、”景明脸色一变,腾地起身,一边慌张地抽纸给他擦泪,一边冲着秘书问道:

  “怎么回事?刚才你们去哪了,见了谁说了什么?”

  秘书畏畏缩缩,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景明疑惑之余,心底骤然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今天是张芳下葬的日子,你们去见张漾了?”

  秘书点点头。

  景明心被刺了一下,脸上险些挂不住笑,“原来是这样,阿京,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好让我也去送送张阿姨。”

  “又不是什么宴会酒局,你去那地儿干什么。”

  盛京接过纸巾,擦干了脸上冰凉的泪水。

  自己怎么哭了?

  他倚着沙发出神。

  每当一回家,明明安静的房间却总笼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恐怖气场,让他觉得浑身别扭。

  从进门开始,不再鸡飞狗跳的厨房、清冷的阳台、耳边没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明明一切如常的样子却总是隐约透露着不对劲。

  盛京的脑子里清楚地记得的,每天都要给“他”熬牛奶粥喝,要经常抽时间陪“他”。

  于是,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捂了许久的热板栗递给景明。

  景明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在接到板栗的那一刻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不过还是很顺应地接过,欣喜道:“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板栗了,还热乎着呢,谢谢你阿京~”

  盛京抿嘴,为他的回答感到奇怪,但又说不上的奇怪。

  “你刚才在干什么?”他试着转移话题。

  “剥石榴啊,你最喜欢吃了,我看今天天气不好,想来你应该挺烦躁的,就想着弄点你最喜欢吃的水果,做个清爽的水果捞!”

  景明有些喜悦地和他分享,踩着拖鞋将自己剥了一般的大红石榴拿来。

  斑驳的果皮上,是数条小刀划痕割过的痕迹,景明粉白纤细的指尖有一半都贴着渗着血渍的创可贴。

  不对劲!

  “他”经常给自己剥石榴,在他的记忆力,那个人手法轻盈,手指漫不经心地划出几道后,轻轻将果皮翻转。

  景明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这肯定不对劲!

  这是足足困扰他两个月的问题。

  自从张漾离开他之后,这一切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直到今天,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拧拗到让他抓狂发疯的情绪,一大早去找了张漾,可是本人却一字一句,亲口告诉他说:不是。

  盛京记忆残缺如同一个不能正常行走的残疾人般,只能依附于他人。

  真真切切的背景调查、正主亲口承认的话语、还有张漾脸上那颗死无对证的痣。

  仿佛全世界都拿着证据拍在盛京的脸上,告诉他,那个人不是张漾!

  “不是张漾……”盛京说这句话的声音很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一切表明,不是张漾。

  但是为什么他每当这么想的时候,心就像被一万根针穿过,再扔进绞肉机里的一样。

  疼得他辗转难眠。

  他搞不明白,想不通,这到底是他妈的因为什么!

  盛京弯下身子,将自己埋起来,仿佛一把刀子捅穿喉咙,疼痛到麻木的身体血液都停止了流通。

  张漾走了,皆大欢喜的事情,他应该开心、应该高兴、应该带着景明去张芳的坟头前指着张漾的鼻子骂他咎由自取。

  但这么一想,他的胸口就难以呼吸般的闷痛。

  他为什么开心不起来?

  张漾走的这些日子,他的脾气日渐暴躁,即使有心理医生的治疗,但丝毫不见其作用,反而严重到无法控制。

  这种情况大多是在他想起张漾的时候,一想到张漾,他就无比的难过。

  恰如流沙逝于掌心、落花随着清溪流水而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攥紧掌心也挽留不了。

  难以启齿的羞怒与恐惧感整日伴随,这时,他便会毫无征兆地发泄,看见什么砸什么,玻璃碎渣嵌入骨肉的疼痛反而能让他减轻不少来自内心的痛苦。

  他在痛苦什么呢?

  痛苦于凄冷的家,痛苦于那股莫名的恐慌,还是始于源头的张漾的离开。

  明明是他逼着张漾离开的,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件事难过?他敲锣打鼓庆祝把人送走还来不及。

  那他又有什么好痛苦的?这群人里,最没资格后悔痛苦的就是他了。

  过了很久很久,景明已经和秘书相继离开,孤寂的大厅只剩他兀自一人。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叹息声阵阵回荡在每个角落。

  —

  景家大院,精巧的凉亭落座在中央,侧旁青竹林立,幽静芳香。

  江云一身贵妇装,带着成套的法国粉色萤石珠宝,映着潺潺的溪水,亮着细碎的金光,她坐在铺着手工羊毛毯的扶手椅里,惬意地品着盛京送的银尖。

  管家跟着景明来到大院,遣散了所有佣人。

  景明在江云对面坐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担忧:“妈,盛京今天去见了张漾,回来之后居然还流泪了!盛家的人嘴巴严实,我一时半会也从他们那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我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江云悠悠地放下紫檀茶杯,鲜艳的红唇勾起不屑地冷笑:“张芳终于死了,我听医院传来话说,张漾现在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有什么可担心的?难不成张漾还能在京城翻了天了?”

  张漾彻底没了威胁。

  景明眼眸动了动:“张漾怎么了?”

  “听说抑郁了,不吃饭也不睡觉的,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不用管他。”江云靠在靠背里,抬手裹了裹身上的貂绒,嘱咐道:

  “你现在的首要是跟盛家结婚,求婚不作数,只有真正嫁进盛家,我们景家才能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等那个时候,景氏也就彻底是我们母子的了。”

  “哦。其实像张漾的这样的人,死了也挺可惜的。”景明给自己倒了杯茶,眼波闪烁:“妈,其实不依靠盛家,我自己凭本事也能在京城混出个名声来的。”

  “哼!”

  江云立刻摇头苦笑:“儿子,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我们真怕他们盛家?不知我们,整个京城惧怕的、想要吸附的是来自盛家深处雄厚的大腿,一条‘权利’的大腿,盛家之所以能呼风唤雨跟他姓不姓盛没有一毛钱关系。有了那种‘权利’京城可以姓刘、王什么都行,‘权利’的重要性决定一个家族的生死,我们景家为什么久居他人之下?就是因为根基单薄,我们想要爬上去,就必须得借助这条‘大腿’。光靠一个人的本事那是天方夜谭。”

  江云看着眼前的茶杯,水波随风而动,“比如景河,在京城混了三十多年,他出人头地了吗?他这一辈子的巅峰加起来也没你和盛京订婚那天的风头旺盛。”

  景明无法辩驳。

  盛京在他生日那天随手送了一顶王冠,堪称“宝物”,随便扣下来一颗珠子换来的钱,都够景氏大半年净利润。

  “孩子,你还年轻不知道其中利益。你妈我从小在贫民窟长大,受尽欺辱与白眼,在我10岁生日那天,我被扔在破木屋里一整夜,从那一刻我便下定决心:我江云,一定要在京城这片土地上留下我的名字,那些畜生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所以,我一定得爬上去,不论如何。死皮赖脸也好、暗地里偷袭也好,只有稳稳抓住‘权利’,我才有资格被当个人一样的活下去。”

  江云长相柔美,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眸中映着深处吹不灭、割不尽的勃勃野心,但在面对孩子时,又能独留一份慈祥:

  “我希望你以后被人高高举起,做最尊贵的人。别像你妈我一样,也千万别走我的老路。”

  景明抿抿嘴,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

  张芳去世后没多久,孟望便真如他所说的一样,升了副厅级被调去了西南方。

  离京城的距离能跨越大半个国内。

  孟望被调离的前一天风风火火地冲进张漾所租住的公寓那里,开门见山:“张漾,跟我走。”

  厨房内,张漾扔药的手一顿,反应慢了半拍:“咦,为什么?”

  “我担心你。”孟望抿抿嘴:“主要是不放心京儿,万一他对你干了什么犯浑的事,我在那边一时半会的过不来,我担心——”

  “可是,”张漾轻声地打断他:“可是他还能对我做什么呢?我就只剩下半条命了,实在没什么能给他的了。”

  孟望焦急地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别这么说张漾,我、其实,”

  他欲言又止,表情急的恨不得立马把人扛到部队去。

  “其实我有事瞒着你,真的,我跟你说了,你别生气……”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孟望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张漾落水那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漾歪头,等着他的下文。

  孟望下了巨大的决心,迟疑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对红色丝绒盒。

  打开,是一副男士对戒。

  张漾浑身一僵,惊讶地退后两步。

  孟望将对戒取出来,把两枚全交给张漾:“这是盛京出车祸当天,我从那辆保时捷皇后座椅底下的夹缝里拿出来的。”

  非常好看的圆形弧度的戒指表面光滑,油亮而又珍贵,张漾拿在手里,竟觉得有些沉甸甸。

  他左右看看,除了总结出“很贵”两个字之外并没看出端倪。

  “孟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孟望抬抬下巴:“你看内环。”

  应着他的指示,张漾倾斜戒指,眼睛在内环打量了一圈。

  在耀眼的阳光下,白银对戒表面映着浮光,内里清晰而又重重地刻着两个英文字母。

  ——zy和sj

  是他和盛京名字的缩写!

  作者有话说:

  榨干了……真的,我真的一滴也没有了【咬手绢】【眼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