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醉意【完结番外】>第37章 重燃期望

  阿拉倒也没那么没心没肺,四脚朝天在地上赖了半天就发现两个主人的注意力现在都不在它身上了,便慢慢地打了个滚,趴在地上扬起脑袋看它的两个主人。

  成子言安静地凝视了柯迟片刻便转回了脸,兜里的手机响了几声,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朋友替他查到的那张卡的转账信息。

  柯迟到底还是低估了成子言不动声色的追查能力,他不问并不代表放由其发展,只是出于礼貌修养、不愿让柯迟为难。

  成子言看完朋友发过来的东西心下就有了底,他脑中某根弦一动,翻出微信里以前留的福利院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简单问候院长的情况——他回公司任职之后,捐款的事都交由了助理处理,自己并没有亲自去处理过。

  负责人许是正在忙,没有立即回复,但成子言却有某种直觉,自己这样的探究方向是对的。

  他沉思几秒,编辑了条消息发到他数月以前去醉色时存的号码上,措辞依然客气严谨、挑不出一丝差错,像和某个重要合作方磋商谈判,但却带上一点让人深感棘手的强势。

  晃着黯淡桃色灯光的吧台里响起玻璃烟灰缸砸在地的撞击声,碎渣四溅,尖锐刺耳。黑暗里一点火星微闪,能听到女Alpha爆出的一声低骂,她急喘几口气竭力让自己平复了呼吸,才冷着脸咬着牙回复:“可以,你自己来醉色,否则免谈。”

  成子言垂眸扫了一眼消息栏里跳出的新消息,只略略浏览了大概内容,便用指腹轻轻滑开,将消息删掉了。

  宠物店的工作人员来得很迅速,阿拉也仿佛意识到了两个主人之间的氛围不对,蹭到柯迟脚边抬头望了望他就乖乖钻进了笼子,被两个Alpha工作人员用推车拉着走了。

  成子言这才转身重新面向柯迟,Omega发白的脸上连泪痕都没有留下,只是垂下的纤密眼睫还有点湿润,鼻尖也有点发红。

  “不要和我道歉,”成子言看着他,“我不喜欢听,也不喜欢听你已经习惯用来糊弄我的那些话。”

  “晚上回去再跟你算账。”他声音低了点,抬手给柯迟理了理衣领,指尖从他后颈的位置滑过的时候顿了顿,却没触碰到柯迟的皮肤,只是自然地收回手,先一步转身往公园外走。

  柯迟松了一口气,悄悄吸了吸鼻子,抿着唇跟在他身后。

  两人到宠物店的时候店员正在给阿拉洗澡,满宠物店都是各类猫狗此起彼伏的吠声,阿拉混在其中的引吭“吟唱”尤其明显,工作人员好不容易带着它出来给它把毛吹干的时候,从他们脸上的疲惫神色能看得出来被它折腾得筋疲力尽。

  等阿拉吹干毛、又美容剪了指甲,两人牵着它离开宠物店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夜间的温度比起午后暖阳照耀时又骤降了几度,风吹得人脸上发疼。

  成子言下午那转瞬即逝的自己动手做饭的温馨想法已经没了,即使两人此刻的关系还僵持着,但也没有拿身体健康赌气,就近找了个餐厅,柯迟跟着成子言进雅间坐下、无意中往窗外看的时候才觉出一点熟悉,这一片商业街正是他工作的餐馆所在的位置。

  柯迟眨了眨眼,神色不自然地敛回了视线,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杯里的茶叶,半点声息都没出,安静得要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两人从公园出来之后就没有再同对方交谈过一句,柯迟是心乱如麻、怕自己多说多错,索性保持沉默,成子言看起来是心情不虞懒得说话,但他也没摆脸色,还神态如常地给柯迟夹菜,叫柯迟心下好一阵酸涩。他动了动唇,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勇气说出来。

  宠物店的位置离公寓所在的地方有点远,成子言没麻烦家里的司机,两人回去的时候在餐厅门口的公路旁拦了出租车。

  司机看到体型庞大的阿拉,有点想拒载,但成子言给的价够高,他也只好点头,回过头再三叮嘱两人看好阿拉,别让它挠坏车里的东西、更别弄脏。

  他的担忧在情理之中,成子言也没说什么,和柯迟一左一右坐在后排,中间隔着戴上狗嘴套的阿拉可怜兮兮地蹲坐着,甩了甩脑袋看起来很想号一声,被成子言警告地瞥了眼,就抽抽两声往柯迟的方向挪了挪。

  柯迟感觉到手臂被阿拉蹭了蹭,这才将视线从窗外转回来,抬起手摊开掌心,让阿拉将下巴放在他手里,轻轻蜷起指节揉了揉它颈部的软毛,脸上的神情柔缓了些许。

  阿拉下午和哈士奇打的一架耗尽了它过剩的精力,回了公寓脱掉牵引绳和狗嘴套就打了几个哈欠,成子言和柯迟换鞋的功夫便不见狗影了。

  它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很讨厌Alpha的气息,却对成子言住的主卧情有独钟,一边从鼻子里喘出粗气嫌弃沾染了成子言信息素的被子、一股脑地推到了地板上,一边又舒舒服服地窜上主卧的床趴下准备睡觉。

  它现在没了多余的精力再咬烂一次成子言从衣柜里拿出的新枕头,但仍以一种孜孜不倦的精神咬出几个牙印,又蹬上自己的爪印。

  两个人在玄关换好鞋之后也没说话,成子言先一步回了主卧去找那只连睡觉都能不老实的狗子,柯迟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垂着眼回了次卧洗漱。

  主卧里的备用羽绒被和枕头都被阿拉霍霍了个干净,成子言额角青筋直跳,但他心底惦记着柯迟,于是忍着恼火暂且放过它,从带过来的箱子里翻出阿拉的“公主床”摆在了床边地板上,又跪到床上准备动手强行把狗子拖回它自己的窝里。

  阿拉瞬间醒了,才被修剪过的爪子死死抓着被单,和沉着脸的成子言无声拉锯片刻,扛不过Alpha的威压、最终只能不甘不愿地跳下床、跑回了自己的公主床上,还特意转过身用屁股对着成子言。

  成子言:“……”

  成子言面色不善地看了它片刻,去浴室洗漱换了家居服才出来。

  主卧的床被阿拉滚了一通,四处散落的都是狗毛,成子言看都不想再多看一眼,更没有心情收拾,打算去客厅的沙发将就一晚,屋子里开了暖气,好歹冻不着。

  但他一边擦着头发出来,一边思索要怎么找就近的机会和柯迟开诚布公谈一次,兀自一抬眼便看到柯迟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他。

  柯迟的发尾还有点湿,温顺地贴在后颈,深蓝色的棉质家居服衬得他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更白,他像是感觉到了成子言的目光,在成子言看他的同一时间也抬起脸,毫无防备地同他对视在一起。

  成子言只是很平淡又极有修养地轻轻笑了下,但柯迟能感觉到这个笑容同他平日对自己露出的笑容截然不同。

  他说:“要和我说什么?虚与委蛇的话我不要听。”

  他在柯迟面前一向是无限包容而温和的,除去上次易感期被柯迟撩拨急了而说了几句过重的话,再没有像现在这样直截了当到有些刺耳地和柯迟说什么。

  柯迟的脸色有点差,但他和成子言对视着,忍着心里的胆怯与仓皇,没有飘忽视线,更没有逃避地移开、然后以一种低眉顺眼的抗拒态度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成子言察觉到什么,但他没有主动说“算了”,更不想放过这一次有可能让柯迟愿意稍微向他多袒露一点真实的机会。

  他隐隐明晰了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是从何而来,也开始逐渐架构起一个有他与柯迟的未来,他愿意为此付诸更多,但他也会疲惫,他也会在数次被柯迟的玫瑰尖刺碰伤后感到疼痛。

  成子言去倒了两杯热水回来,坐到了柯迟旁边,将其中一杯递到了柯迟手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只言片语。

  时间的流逝几乎如有实质,在被地热温暖的空气里缓缓淌动。

  柯迟心跳如擂,只感觉两人下午在公园僵持时的那种酸涩痛意又密密匝匝地刺在了胸腔,他找不回当时脑中一空抓住成子言手腕的勇气,也对自己此刻的懦弱卑劣无比痛恨,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人怜惜喜爱的Omega,却还在贪心地奢求那些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又一次想退缩回已经让他习惯了的逼仄又阴暗的保护壳,不再外露任何情绪、不再做毫无意义的期望。他这辈子已经在泥沼里沉寂了太久,如果不是挂念着院长,如果不是还有最后一点羁绊,如果不是幼时岁月留给他心底最后的一抹光,他根本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可是……

  可是面前的Alpha为他披过的外套、易感期时克制而温柔的拥抱,还有因为两人契合度太低、所以Alpha只敢放出丝缕信息素来护在他身侧的乌木味道,都杂糅着滚做一团,在他心底枯死已久的芽上点燃一把萤火,艰难地冒出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声音。

  不是自我警告,也不是自我否定。

  那个声音实在太微弱,可是却牵扯着他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叫他难以忽视。

  他还是难以抑制地沉溺进了成子言的温柔,他还是在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挣扎中有了不该有的痴心妄想。

  ——他想留在成子言身边。

  不是以一个被包 养的花瓶情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