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开了灵目, 就已经算是玄道中的一人，中心还想着有没有机会吸纳一点新鲜血液。
中心的人也没有忘记始末，最开始时余师傅请求他们去看看张真真一家人的情况, 所以他们认为这个张真真应该和余师傅有着不错的关系，如果把张真真拉进中心，说不定以后还可以更好的维持中心和余师傅的关系。
显然这个小姑娘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的奶奶微微护着她，看着这个深陷下去的巨大空洞, 还有那些如同蜂蛹一样安置他们这些无面人的洞, 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她们的心神还有点乱, 面对中心的邀请只是说要思考思考，还提出了要和余逢吉聊一聊。
“张真真的奶奶钟香附想和余师傅聊聊，她以前是帮人算命看八字的……”在特殊中心的人的介绍声当中, 余逢吉的目光穿越过几个人，看向那边, 一个满头华发，看起来很精神的小老太太也笑着挥挥手, 很有点老顽童的感觉。
余逢吉颔首点头，那老太太便带着一个女孩子过来了。
或许是刚开了灵目，看着视野里那些新奇的东西，和平时自己所能看到的截然不同, 张真真在踏过这个过渡, 所以总有些呆愣愣, 反应也慢半拍，直到看到余逢吉才慢慢回神。
“余师傅，早就听我家真真提过你, 真真的话语里也是对您多有推崇, 这回的事情还要谢谢您！”钟奶奶说话很真诚, 一看就让人感觉到真心实意。
这小老太太说话也是够好听的。
“不算，是她的一位师姐担心她，所以请求我来看看，您要谢可以谢她。”余逢吉这话可是把前路后路都堵死。
这小老太太差点接不下去话头，安慰的拍了拍张真真，“真真说两句。”
张真真的眼里还很模糊，还不能很好的控制灵目，那双眼睛里更多的是看到那些阴晦的气，看向余逢吉的时候，余逢吉身上带着的一点仙灵之气，让她微微回神，“谢谢余师傅，之后我会和向师姐联系的。”
余逢吉点点头，“我看你发给向晴里的消息里有很多异常，似乎有些和现在这个把他们抓过去的怪物不太符合。”
张真真回忆片刻，“回家来这半个月，我就感觉很不对劲，感觉家里的东西总是被动过，就留心了几分，后面我听说小区里也有几个人和我的差不多，我就去问了一下，都说是去过那条金江，回来之后也感觉家里不对劲，还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的……本来我们想一起去请人来弄弄家里不干净的东西，没想到……”
说到这里，张真真眼里依旧带着后怕。
那天本来也和普通的一天没有什么区别，突然间的血色盖过了明媚的天空，铺天盖地的凉气和腥气如同烟雾一样笼罩整个小区，人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看见奶奶甩出两枚符咒，让她快跑，而自己却被烟雾吞噬，只是张真真也没有跑几步，也消失在那烟雾当中，然后不省人事。
金江？
金江是一条大江的支流，流经他上学的时候的S城，还有现在的秀城，以及西城。
余逢吉之前在那里帮人家办过事，所以得到了一笔佣金。
金江穿行三个城市，蜿蜒其中，经过不知道多少秀丽山景，聚气聚风水，而且下面地形诡谲多变，两侧还有地下洞穴，容易窝藏阴煞之气。
若是含带着一口怨气而死或者是枉死容易起尸。
那里的东西很不好对付，又阴又凶。
只是他们怎么会惹上这些东西的？听张真真的话，这些东西没有伤害他们，似乎没有恶意。
听到金江，几个纸扎铺师傅也凑过来了。
“金江？最近那里可不太平！咱们这些本地搞白事的知道一点，金江最近闹得可凶，从前鬼月都没这么凶，今年鬼月一开始，就淹死了一家四口，说是有水鬼拖，后面又跳水自杀了三个，尸体都捞不到！七月十四七月十五的时候都没小船敢出去。”
提到七月十四十五，余逢吉总感觉忘了的事情终于想起来了！
他是忘了余天水了！
这厮还说七月十五的时候来看他，有什么话还可以问，鬼影都不见半个。
余逢吉斗完法，又忙着主持白事，安抚那些老前辈，早就把余天水忘在了脑后，现在想起来又想翻旧账了！
他微皱眉头，也不是说怪余天水，就是有些担心，没遇到什么事情余天水肯定会再来，不至于在一家人面前失信。
联想到最近这些事情越来越多，还有余天水透露过的下面也不太平，是不是也波及到他了？
等回去的时候再找个时间问一声。
“凶得很！凶得很！小姑娘还能回来福气很大了！”
纸扎铺师傅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让钟奶奶又是后怕又是惭愧，“已经不理玄道之事太久了，都忘了这些东西了，现在世道也开始变了，看来这些东西也要重新捡起来了……真真以后你和我一起学！也多去和这些前辈们沟通沟通。”
“不敢称前辈，互相交流互相交流，”几个人推辞道，“世道变了这倒是没有错，最近总是有那些阴煞侵扰，你看国家方面都有组织了，咱们也要跟上脚步啊！”
这里的特殊场去掉之后，也能够和外面正常联系了。
“死了一个水鬼兄弟……”在他们说话之间，李队接到了一个电话，听着听着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了，“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水鬼兄弟？”张真真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不是指真正的水鬼，是说水上捞尸人！”余逢吉的眉头还皱着没有放下，看向李队，“是叫做肖平安的水鬼吗？”
李队点了点头，“余师傅认识？”
“四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肖师傅也有不低的修为，行事更是小心谨慎，金江缠不住他。”
“我能去看看吗？”张真真很好奇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想弄清楚始末，“如果实在麻烦，不去也行。”
李队看向余逢吉，表明都听取他的意见的态度。
余逢吉摇摇头，“无碍。”
他们说去了，钟奶奶自然也要去照看着自己孙女的，纸扎铺师傅们想着这里还有余逢吉这真仙在呢，也想着远远张望一下什么情况，回去好和身边的玄道之人说道说道。
一行人往金江那边赶去。
路上吃了点东西，也渐渐熟悉起来，不免给小姑娘科普了一下这些个行当。
水上捞尸人叫做水鬼，和水魈并称为二水王，水魈就是在水下寻找洞穴帮古代的王公大臣们储存金银的行当，不过现在没人干了。
当然不只是水魈，这些从前的旧行当都没什么人干了。
水鬼也是。
之所以余逢吉能够猜出是肖平安的名字，是因为水鬼和水魈一样是占据某条河流的某段来行事，水鬼和水鬼之间互不侵犯地盘。
算来从S城那边到这边的水域都是肖平安包揽，因为干水鬼的人少了。
现在的人一般遇到这种事情都是找职业潜水队下去，只有那些村子里的老人家才会找水鬼，又或者遇到这种不好解决的，比如说在水下起尸了的，才会找水鬼。
除了水鬼之外，还有其他老行当，现在的人都叫做什么诡职，师傅们都说了一遍。
还有缝尸匠、刽子手、赶尸匠……这些老行当都失传了。
他们这些纸扎铺子都是一面卖纸扎一面卖红纸、喜庆灯笼这种才能勉强活下去。
年轻人都去打工了，留下来的都是老人，所以像余逢吉这样还干老行当，又年纪轻轻还有修为和见识的人真的就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车上余逢吉通过李队的叙述才知道，肖平安一年前就加入了中心。
这回实在是金江这边闹得太凶了，这几天还死了两个钓鱼佬，听旁边的钓友都说钓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派出所上报了时候，他们肯定是不能坐视不理。
没想到肖平安下去捞尸平患的时候折在了里面。
车子行驶得平稳，要赶往的那段金江还需要一点时间，众人都是身心疲惫，在车上小寐。
余逢吉带着耳机，听着舒缓的音乐，头靠在靠背上。
秦夜看着窗外的景色，房屋与绿树交织，一下子是热闹的集市，一下子又是安静的野外，并不觉得腻烦。
‘哒’的轻音让他侧头，原来是余逢吉一边的耳机掉出来了。
窗帘随着车的前进微微摆动，偶尔也会有光漏出在他沉静的脸上，秦夜看见那些细小幼嫩的绒毛，还有他睫毛末梢的微光。
看见他安静的睡着，他也悄然滋生了宁静，又或者大巴本身就是走在一条安静的路上，让他们听不见喧嚣。
掉出来的耳机只有非常微小的‘滋滋’声，让秦夜有些好奇，他的指尖已经比他的想法更快一步，把那耳机学着余逢吉的模样塞进了耳朵里。
空灵的女声吟唱着，就像是乘着一阵风飞越在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当中，而他也沉浸在此时此地此刻此人边，双手搭在腹部，身体完全的放松着。
汽车停在了码头再过去一点的村子边上，那里有着大丛大丛的野玫瑰，不知道是怎么生长的，现在还在开着艳丽的花朵，村里的孩子都摘腻了，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霍霍这些野花。
而在这些野花丛里有这一条下江去的小路。
小路上有用竹子做的围栏，想来是不给小孩下去，只是现在被挪放旁边了。
沿着小路下去，江边的水汽还有那种鱼腥味也越来越近，中心的其他人手已经到这里了，因为肖平安出事在水下，他们也没有贸贸然下去，而是用仪器想要探测水下的情况。
“怎么样了？”
“李队，还没有找到肖师傅。”守在这里的小伙子们，脸上满是自责之色，“肖师傅下水十多分钟就拉绳晃铃，我们一拉，绳子就断了，后面仪器探测到了这个……”
他打开一段视频，那是水底下的一排脚印，一具站立着的尸体紧紧攥着肖平安的脚，而肖平安已经失去了呼吸，顺着水流一飘一荡的……视频的最后，探测的仪器也被什么东西一拍，彻底烂在了水下，屏幕变成黑色。
李队脸色一变，“肖师傅下水前做了仪式没有？”
水鬼下水之前必须要做仪式，因为他们很容易撞煞，和葬师一样，要懂得防护自身的安全。
“做了，还把东西都带了，我们都检查过的……诶！你们干什么？”小伙子说着说着，余光就看见跟着李队来的那两个年轻人直接就跳上了肖师傅的乌篷船，乌篷船摇摇摆摆，但是很快就离开了岸边。
而刚才守着的人却一阵恍惚，听到他的呵斥声之后，才回过神来，发现那艘乌篷船已经出去一段距离了。
余逢吉和秦夜站在船上回望着他们，脸上似乎有些无辜之色。
李队：“……”
几个纸扎铺师傅也纷纷说道，“余师傅真是敢为人先啊。”
“余师傅，你们怎么出去得这么快，也不等等我们？”张真真还在这里喊着，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
转瞬间，余逢吉他们又出去了几米，到了江的中心，张真真的声音虽远，他们也听得见，余逢吉指着船，“是船叫我们上来的，没想到一下子就这么远了。”
江上的水波浮动，那艘乌篷小船也摇摇摆摆的，让人心惊肉跳的。
李队赶紧叫人也开船去那边接应。
乌蓬小船彻彻底底的停在了这里，任凭水波和风怎么吹都不动。
余逢吉把手搭在船上，可以看到上面时常被摩挲被保养的痕迹。
思绪仿佛又回到那天。
“这狗灵，我的小船也灵，小船我家传了几代了，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怎么能不好好爱护呢？”
被风吹雨打得有些沧桑的人笑着咧开一口白牙，细心又耐心的给乌篷船刷上一层桐油。
几年过去，今天一看这乌篷船上的桐油还是那么新，只是那个上桐油的人现在永远的沉在了水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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