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逢吉唤了一声, 整个村子像是一瞬间人全部消失了一般,没有人回应,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静悄悄的。
直到他听到一阵声音——
“玉皇爷爷保我们平安啊!”
“土地公土地婆我们可是每年都祭祀, 从来没有违背过仙神的意思啊!”
“观音菩萨……”
这里应该是祠堂的所在,看着那祠堂之中升腾而起的白色烟气,浓浓的,能将人熏得涕泗横流, 余逢吉的脚步慢了下来, 竟然觉得有几分讽刺。
有的时候不珍惜, 现在失去了才想要。
人总是贪心,得到了一样,就想要另一样, 可有些人会陷入见知障,看不清楚自己是会得到更多, 还是得了芝麻丢了西瓜。
余逢吉走到祠堂门口,看见里面乌泱泱的一群人, 把不大的祠堂塞满,大把大把的香被插在香炉之中,烟气如云笼罩,而他们的面孔, 在烟气当中每一张都如同恶鬼一样。
花白的头发, 佝偻的身体, 脸上的大片褐斑,那麻木到极点的神情和异常兴奋异常亮的眼神矛盾得像是一种干枯的被吸去生气的尸鬼。
恐惧、后怕……求神之后又得到安慰、侥幸。
他们集体回头看过来,所有的目光盯在余逢吉的身上, 手中的香燃烧成灰, 落在手上, 把皮肤烧灼得有灰黑的痕迹,也丝毫不惧。
沙漠的夜晚,饿到了极点的野狼看见新鲜的肉食,散发着血腥的味道,它们留下哈喇子。
这群人正如同饿狼。
余逢吉从他们的眼里看见的竟然是一种兴奋,兴奋到抽搐的感觉。
村长咧开了嘴巴,印堂、脸上全是黑斑,他伸出手,指着那个肩膀上站着一只鸟的青年,扬手说道,“抓住他,以祭神灵!这样我们才能恢复正常。”
话音还未落,这群人就已经奔涌出来,数不清多少双手要朝着余逢吉过来,他们扭曲的面孔在眼前放大。
余逢吉不慌不忙的双指在虚空作符,最后一笔落下,淡淡的金光浮现出来,被他挥手击向祠堂里的所有人。
“还不醒来?!”
这一句话短促却有力!
如同黄钟大吕一般敲击在人的脑袋上,心口上,五脏六腑的温热血液上涌,仅剩的气也跟着上涌,一股股晦煞之气从天灵盖被驱出,又被一把火给烧掉,什么也不剩。
而这些人瘫软在地,麻木的面容也开始扭曲起来,不断地捶打着自己的头,脖颈,哎哟哎哟的叫着。
喘了好大口粗气,才得闲看他。
彼时余逢吉正站在门口,光从他背后逆着,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只有那一颗滟滟红痣越发显眼,身形挺拔,一身气质淡定自若,加上刚才那一手,在场中人无不认为他是得道高人,就连他肩膀之上的喜鹊也多了几分仙气飘飘的感觉。
一行人回过神来,连忙到他面前跪拜,“请高人救命啊!请高人救命啊!”
余逢吉不过伸手,便有一股力道将他们扶起不跪,诸人睁大眼睛,对他更是信服。
“你们是贪婪惹来的祸事,现在已经木已成舟,而让你们的情况不恶化下去,也要看你们自己,修品性,不妄言,不贪婪,做好事,得功德……我言尽于此。”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还有些人摸着自己手上突生的老人斑和眼角的细纹,恳求着追问,“我们重新修个庙还可以吗?”
看着这一双双满是期盼的眼睛,余逢吉只是摇摇头,便有些人泄气了一般。
“都怪你,非要听那个什么李老板的!”
“难道你们没听?真搞笑,大家一起有份的!”
“从前李叔在,咱们村都是平平安安的,哪里有过这种事情?”
这一句话下来,大家都沉寂了。
他们争吵之时,余逢吉看到他们头顶之上少得可怜的气运还在流失,只是很快,这祠堂之中气场一波动,便又让他们清明起来,所以争吵止于几句,他们的气运也停止了流失。
这熟悉的手法,余逢吉在那孤坟之上感受过。
即使是走了,李师傅还是牵挂着他们,给他们留下了一些后手。
“做善事,还有一线希望。”他慢慢的迈步进祠堂里面,众人的目光也不由得跟随他,而他只是指着牌匾、天地牌位、天井周围的布置,看着他们,一字一句仿若敲在他们的心上。
“我看这里一些布置不算老旧,想来近十年来你们请过七里桥庙里的李师傅来布置过,这里每一环,环环相扣,组成了一个生发气场之阵,气场和风水有关系,风水好可以荫庇后人富贵兴旺。如果不是这阵法守护着你们,估计刚才你们已经被邪煞入体,侵蚀而亡了。”
“所以你们知道这件事情吗?”
他的语气清清淡淡,却细密得如同用针扎在心上一样,一种喘不过气的后悔弥漫在心头。
那些李师傅看着长大的子侄恐怕是和这位老师接触得最多的了。
每一回去庙里,那位老人总是会塞给他们糖,塞给他们文昌符和平安符,不厌其烦地叮嘱他们好好学习。
若是村里哪个还是交不上学费了,他总是会垫付一些,他希望村里的孩子都能够有出息。
几十年了,村里的大事小事,喜事白事他都有在场。
他身故后两年,也不是没有人后悔过,想过他,只是和钱比起来,那些关心便无足轻重了。
现在有个人告诉他们,即便是他身故了,他还在护佑着他们这些不肖之人……
可能是风沙迷了眼睛,有个人眼眶微红,自责又惭愧的说道,“李叔真是个傻子,脾气又犟,做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宣扬,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呢?”一边说还一边懊悔的用巴掌扇着自己的脸。
其他人脸上也不无羞愧的表情。
余逢吉并不想看这些事情发生之后的懊悔,那代表有些东西已经无法挽回,如果不是为了李师傅能够正名,他甚至不太愿意多提点他们一句。
“今天七月十五,是李兴旺师傅移棺的日子,七里桥那里缺点人手,你们谁出人去帮把手?”
他说出这话,村长个几位长辈才恍惚想起来这件事情,又是一阵懊悔,“唉,愧对老哥哥的护佑,咱们这群人没得去你们李叔坟前请罪,都去都去,捧一把土,敬一杯酒,求个心安,也让你们李叔能安安心心的走。”
村里的人都跟去了,看到村口,那死去的阿嬷的时候又是一阵唏嘘,分了几个人手带阿嬷回家,剩下的人都去了七里桥那里。
只是……
这真的是七里桥?!
周围的农田里的农作物全部枯萎挛缩,土地干涸,树木倾倒,而七里桥那标志性的土坡现在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中央微微凹陷的平地,什么庙什么坟都消失不见了,只有白帆微微飘荡,一张供桌立于前面,有些腐了的棺木摆放在供桌后面。
带路的人疯狂揉着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这里就是七里桥没错。
所以那个土坡呢?
李村人:???
牛伯他们眼神不过是放在这些人身上一眼,又收回了,村里却有几个人认识他们的。
“牛伯?杨叔?崔叔?你们怎么在这里?”
老张只是指着他们,哼笑,“你们自己造的孽,把老李搭进去了,也差点把我们搭进去!得了,别多问,帮小余干活,要是糊弄一点,你们就等着臭大街吧!”
几个人抹抹冷汗,之前虽然知道这些算命的走风水的很厉害,可他们也没有见过这些人显圣人前,直到最近这接二连三的遭逢大事,刚才又看见余逢吉漏了这么一手,才知道这些人真的是一点都不能得罪的。
阿大来的时候见几个爷爷伯伯坐在地上,按他们的话一点一点的弄着白酒、香灰,给他们去煞,模仿着平日余逢吉的样子,有模有样的。
回来的时候,余逢吉想给他们检查检查,调用一些气给他们去晦除邪,他们还是拒绝了,气这种东西不宜过度使用,刚才余逢吉斗战的时候也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有那声势浩大气势磅礴的一招,他们也怕他是硬撑着的。
所以没要他的气,自己慢慢调理恢复。
余逢吉也就只好继续进行后面的仪式。
破土现在是免了,现在要开棺。
几个李村人拿着遮光布挡在棺材上方,五谷和糯米被余逢吉扬手洒在棺木周围,棺盖被悄然撬开一角,指尖一弹,那化煞符恰好进入棺内。
一些尸气和阴煞之气悄然从那被打开的一角钻出,然后浑浑然暴露在天光之下,渐渐消散,还有一些来不及消散的,也已经被吹来的风给带走了。
白帆和红帆飘扬交叠。
之前是着红帆,后来战后,他用白帆来测气场,现在要将白帆摘下。
一块红布被铺在地上,棺木开启。
七里桥位置通风干燥,所以尸首没有烂得这么快,肉还没有完全腐烂完毕,本来应该再等待多一年的,只是原先李村的人财迷心窍,催促着要办这场迁坟法事。
余逢吉穿戴整齐,眼睛微微打量着。
可能是因为逝者生前半仙修为,尸身虽然腐烂,但是却没有半分臭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檀香味道,这算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不太好的地方就是眼睛可见的一些地方,那些粘连的没有完全腐烂完的肉不好处理,要用镰刀一点一点的割下来,还要清洗,如果时间长一些,不那么着急,清洗后的尸骨还应该放些时日,干燥处理。
现在也只能抓紧处理。
稍年轻的汉子没有见过腐烂的尸体,即使没有什么臭味,这胃里喉咙里也在不断的翻腾着,不太敢去看。
余逢吉并不太喜欢二次葬,但是此时此刻也庄严无比。
将尸首挪出来的过程叫做拾金,曾经余天水和他说过别的地方的风俗,不一定有二次葬,也可能有二次葬,二次葬的拾金师傅和葬师不一定是同一个人。
在本地拾金师傅没人干这行当了,所以多是由葬师客串。
从他开始仪式,牛伯就十分注意他的动作,如果他出错,那么自己也会提醒,到现在每一步都合规流程,现在牛伯最担心的也是拾金这一步。
只见余逢吉从头开始小心翼翼的将头骨捧出来,手接触上去还有点湿濡的感觉,让在场的年轻一点的人不由得眉心一跳。
可主事人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手上稳稳当当的。
紧接着的是除去寿衣,里面是一个稀烂情况,没腐烂完的东西一锅粥稠稠的搅弄在里头一样,还有一些地方露出了泛黄的骨头,骨头并没有发霉长黑点的迹象。
李家父子前几分钟已经被掐人中醒过来,还有点迷迷蒙蒙没回神,儿子李明磊眼睛一斜,就看到这副景象,捂住嘴巴跑了出去,再也抑制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吐在了一个坑里,面色发青。
偏这样,余逢吉还要伸出手插到那稀粥当中,‘咕噜咕噜’搅弄的声音现在偏偏听得让人觉得牙酸和腿脚发抖。
又有七八个跑走到旁边去吐了。
这尸体的臭味倒是没有,可旁边飘来了呕吐的酸臭味。
牛伯:“……”
“你这小子,正经点!”牛伯呵斥一声。
知道他是有点出气的心思,又有点恶趣味,牛伯一看时间都快要到正午了,再不快点就要错过时间了。
余逢吉只好加快了动作,将尸骨按顺序放在外面的红布之上,遮光布遮盖在上头,但是举着遮光布的人闭着眼睛,不敢看,也不能完全遮住尸骨,他带着手套的手,扯了扯那遮光布。
举着遮光布的人眼睁睁的看着遮光布边缘上还有他手套上沾着的黏黏腻腻的东西,乌遭一团。
两个人当场被吓得喉头酸涩,遮光布一丢,屁滚尿流的到旁边去吐了。
幸好牛伯赶紧过来扯住那遮光布,对着还拿着两个角的人说,“你们还是闭上眼睛吧。”
他有些叹气,这小子的手法大开大合,他和余天水走的都不是这路子的。
每个动作看起来都合规,但仔细一想还是有些不够细腻,也就是李师傅现在这个情况了。
如果换做是别的死者家属,伤心之余肯定也会忍不住心有埋怨,怨他打扰了死者的安宁。
闭着眼睛的人只耳朵听到镰刀刮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又是一阵牙酸,层层的鸡皮疙瘩都从手臂上冒出来,拿着遮光布的手都有点发软,这中酷刑实在不是普通人可以忍受的。
就连不少来的村里长辈,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都感觉到肉酸,撇过头去不敢再看。
余逢吉这下动作变得很快,将那些肉处理干净,对牛伯说,“你看,被这样一吓,他们身体里仅剩的那些晦气不就出来了?”
他处理这些东西的时候,阿大这小子都不敢闹了,小黑一个劲的往他那里钻,鹊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叔、老张、老崔、王大爷……还有那些能够坚持站在这里的李村人,看余逢吉和看神人一样。
牛伯的目光梭巡,一看果然是,即使是这样,他嘴边也有几分哭笑不得。
“下回换个方式,这个太激进了。”
余逢吉没有回复他,念起了捡尸骨的咒语。
“人有箭骨肉相连,地府幽冥走一番……心肝脾胃肠肾肺,五脏六腑自己圆。”
念着念着,刚吐完回来的人又捂住嘴巴跑了出去。
余逢吉只是念着,似乎是品出了几分味道了,尤其是那句‘留下骨骸袋中放,祥光紫运绕朱轩’,让他不断地想到了那个有称骨纹的道人说的‘偷天换日’,还有余天水说的命格一事……
越品,他就越是有一个猜测。
只是手头上的活不容他细想。
赶在十二点之前,他们将尸骸转移到新穴附近。
那是靠近李村的一片地里,那里也葬着先人,是杨叔选的位置。
这里已经搭建起了红色的布棚,能够遮光,墓坑也已经挖好,只是下葬的吉时不在此刻,而是在晚上,所以他们下午还要待着这里,守着坟到夜晚。
牛伯和柳春娇他们一行人因为受伤的缘故,余逢吉便让他们回去休息,他在这里,旁边是李村的七八个人,只是看着他,这些人眼里有着敬畏,可谁也不太敢来和他搭话。
他要做什么又偏偏有人殷勤的来问,鞍前马后的。
时间很快到了夜晚,吉时在亥时,八点多开始,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来了,来得人不只是老人,还有孩子。
傍晚入夜的时候,他已经从脚到头,按顺序把处理好的骸骨放进瓮里,香火蜡烛根本就没有灭过,现在更多的人来了,打开了大灯,这荒郊野岭也如同白日一样的光亮。
唢呐锣鼓的声音由远及近,老崔带着一队舞狮子已经热热闹闹的开始跳起来了,狮子的眼睛灵动,凑近那些不太明白一些事情的小孩子面前,嘴巴一张一合的,狮子尾巴一甩一甩的,小孩子就被逗笑了。
小黑和阿大也跟着来了,‘砰’的一声,阿大手里的礼炮就放出去了,漫天的彩纸散落在这片土地上。
锣鼓声让这里热热闹闹的,把晌野当中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给惊走。
夜晚去到无人的地方的时候,感觉毛毛的,轻轻咳嗽一声,也能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惊走。
这两项便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余逢吉站在墓坑旁,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的,李村人脸上也终于有了点笑影,白天时候的颓丧也一扫而空,气运也有了非常微弱的回升,还是点点头。
牛伯、香婆、老张他们这些人都来了,这都是要送李师傅一程。
想来李师傅看到面前的场景,也会感觉到欣慰吧。
余逢吉看着那香已经燃烧到了尽头,不紧不慢的又续上一柱,这么想到。
锣鼓声停下,余逢吉起法坛,手中拿着桃木剑和引魂幡,脚踏罡斗,声如洪钟,面色庄严。
孩子安静的站在一边,清亮的眼里,只有那个穿着黄色袍子的人长剑粘符,轻盈舞动的样子,他们不懂这些是什么,听着这奇异的韵律,又感觉很舒服,一时间也不闹腾,十分安静。
最后那符被余逢吉双指一扔,扔进新的墓穴当中,自己熊熊燃烧起来,暖意也开始升腾起来。
暖穴、铺金、下葬……这远比第一次还要繁琐的程度,他信手拈来。
眉间的红痣耀眼非常,他目光清凌,宽大的黄色衣袍微微动着,冯虚御风一般,这些看不太懂的仪式又给这个年轻人套上一层又一层神秘的面纱。
引魂幡在夜风中吹动得更加厉害,伴随着余逢吉越来越快的念咒声,那引魂幡燃烧的火光当中似乎出现一道虚影。
“生魂散尽,死魂遂方,”
那是老李的面容,他慈和笑着,生前的那股犟气也消散了,挥舞着手。
“李叔!”李家村几个人止不住的惊讶出声。
“老李!”香婆也忍不住道,她摩挲着手上的纸衣,向前递出一递。
“亡人已向西方,死魂还来入墓,”余逢吉的语速也慢了下来,烟气袅袅燃烧中,看着火光中的虚影,他的面容缓和动容,这时间是他刻意留了给李师傅和诸人告别的。
李兴旺显然也意识到了,眼中含笑,“谢了后生小子,”他看向李家村诸人,看他们都红了眼眶,只是摇头笑道,“家里都好吧?”
“都好都好。”
“这几年是会困难点,你们记得做好事修功德,气运还会慢慢回来的。”他一字一句的叮嘱着他们,还和生前一样。
等看向牛伯、老张他们的时候,抿唇一笑,拱手,“和诸位认识,真是我的荣幸,谢谢诸位送我一程,”他的目光看向香婆,也只是含笑点头,“这天地之间气场翻涌,和大家猜的不错,妖魔要重临人间,玄道诸位也是时候出山了,以后人间诸事,全靠各位庇佑了,是时候了,我该走了。”
“余家后生,好好修炼,我看你有资格登仙途,现在只是差功德,便可一窥我们从未去过之风景……”
余逢吉也已经念到了最后一句。
老李的声音越来越远,身影也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1)粉丝们我出息了,我居然六千字啊哈哈
(2)当年我大二,和我才上高中的堂弟,我堂哥被骗去守坟,花生地里全是老鼠,把我吓得,我还以为我爷爷复活了,后面我堂哥借故开溜,我堂弟又睡着了,我一个人看着坟前烛火幽明,附近漆黑一片,又怕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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