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课上完, 数学老师突然出现在门口，她没有进来，一教室的学生都盯着她在看, 生怕她锐利的目光看过来盯着自己。
整个教室极快安静下来，学生们都低下头，逃避马老师的视线。
尤让和甄阮也是低着头的, 耳边传来马老师用力敲了门的声音, 甄阮忍不住偷偷抬起头去看，结果心脏猛地一跳, 马老师的目光直刺刺地射过来, 叫她心里一慌。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她已经在脑子里把整个高中这两年所有的错事都想了一遍, 怎么都没有想出来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马老师。
她双腿发软地就要站起来，马老师手往下一压, 叫她坐下，然后又指了下她身边地位置，甄阮福至心灵, 坐下来连忙用手指戳了戳小同桌的手臂, 在他的耳边悄悄说话。
“马老师找你。”
找我？
尤让抬起头露出了刚刚甄阮的同款表情。
他对上马老师严厉的目光，对方对他招了下手，叫他过去。
尤让心里打着鼓，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隐隐约约能猜测出来马老师喊他是因为什么事情。
甄阮给他让了个位置好出来，偷偷摸摸问他：“她找你干嘛呀？”
尤让没说，只摇摇头。
他跟在马老师的身后来到办公室, 马老师坐在办公桌前, 她的桌子上摆着今天已经来了的学生们交上来的作业本, 桌面上摊开着一个本子，尤让看着上面眼熟的字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马老师的语气很严厉，她的目光像是x射线，要将面前的男孩子看透。
“这个作业你自己做的吗？”
尤让抿着唇，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马老师有些看不懂了：“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是我和我弟弟一起做的。我不会的都问的他。”
尤让选择诚实回应。
“你弟弟？”对于尤让的家庭马老师听过一点，高一的时候尤让的亲生父亲闹离婚还闹到学校里来了，尤让这两年都是跟着母亲单过的，他妈妈就他一个孩子，哪里有什么弟弟。
尤让“嗯”了一声，“我妈再婚了。”
他没有说太多。
马老师理解了一点，不过她还是疑惑。
“那这些题目你都会做了吗？”
尤让非常有信心，如果是之前的自己的话，会紧张不安，什么也不会，但是自从跟着纪辰一起学之后就会了。
“会的。”
马老师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来新的题目放到旁边还空着的办公桌上：“行，那你就在这里把这套题目做了，和作业本上的是一个范围的，看看你会了没有。”
尤让接过了马老师的笔，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写。
他写得很快，每道题目只细细思索了一点时间，就已经想到了用什么方法。
这些题目他昨天晚上还见过，没有道理今天就忘记写不出来了。
马老师一边改作业，一边留心旁边的尤让。
让她有些惊讶的是尤让真的在认真写作业，而不是抓耳挠腮不会装会。
现在她还不清楚对方是不是真的会写了，但就看对方现在的状态，应该是会一点。
马老师心下稍稍满意，等着尤让写完给她。
她给尤让的题目没有多少，是明天准备上课出的随堂测试。她等了半小时，尤让就写完了。
马老师仔细看上面的答案，尤让是真的会做，每一题都有解题过程，而且她都大概看了一遍，没有错的。
这些不是大题目，简单的必须要掌握的知识点看来尤让都会了。
马老师没有说话，尤让站在她的身边，这是尤让第一次单独和老师在办公室相处时没有感到紧张。
但是却有一种隐约的兴奋，他想得到马老师的表扬。
等马老师全部看完，脸上的神色放松多了，罕见地对尤让露出个好脸色。
“还不错。”她对有进步的学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直接表扬。
尤让“嗯”抿着唇了一声，马老师的余光能看到身边的小男孩儿虽然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但是那双被眼镜挡住的眼睛里熠熠生辉，就算是眼镜也挡不住其中高兴的光亮，会让人想到某些机灵的小动物。
马老师失笑：“行了，看起来这些基础的题目会做了，那后面会做吗？”
尤让老老实实回答：“会做简单的，一些变题还不太会。”
“行。”马老师点头，“那你记得把高一时候的题目拿出来再看看，多练练，也可以买一些练习册回来写一写，反正只要你做就肯定能积累经验的。”
尤让说好，马老师让他走了。
尤让出了办公室，将门带上，就立马兴奋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很是亢奋。
此时是夏季的傍晚，天边有绚烂的晚霞，橙黄色、殷红色都混在一起，弥漫再天边，像是漂亮的水彩泼墨画。
或许是心境不一样了，尤让看外面日复一日的景色，心中也有了新的感觉。
办公室是在教学楼的后面，中间都是一条条长廊。
此时学校里来的学生越来越多，尤让趴在长廊上面，只觉得一切真好，之后的日子也有了新的盼头。
不过他的这种好心情只持续到回到座位。
他的桌面上放着几本作业本，不是他的名字。
甄阮看到他回来，眼里的疑惑浓重：“你和郑学洋他们关系好了？”
甄阮知道尤让的交友状况，班上除了陈庆，基本没有男生愿意和尤让讲话。
不过前几天陈庆还天天等尤让吃完饭一起去热水房打水，但是最近又不一起了，尤让和她们一起。
尤让摇摇头：“没有。”
“那刚刚他们几个为什么要把作业本放到你这里来？”甄阮没想太多，“他说你答应他们帮着写答案呢。我说你自己作业都没有好，根本没有时间帮他们写。”
甄阮让开了一条小道，让尤让回到座位。
尤让拿着这几个人的作业本，往后看。
康志文人不在教室，桌子上只有摊开的本子和一支笔。
薛子昂的座位上还没有人，想来是还没到。但他旁边的几个男生倒是到了，正手里捏着笔拿着其他人的作业在着急地抄写。
郑学洋忙得很，笔尖都要冒出火花了。
一道阴影站在他的跟前，将他头顶上白炽灯的光亮都挡住了。
郑学洋没抬头看来的人是谁，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在写作业呢……”
他抬起头才发觉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他看不上的尤让。
男生脸立马拉下来，他不屑于对尤让也露出个笑脸来。
郑学洋的语气很不客气：“你干嘛？”
尤让把他们几个人的本子拿出来放到他的桌子上：“你们怎么把作业放到我那里？”
郑学洋的嘴角勾起来：“你作业好了吗？”
尤让张口就来：“没有。”
郑学洋的目光落到桌上的本子上，又落到对方的手上。
尤让的手在他的眼里小得可怜，怕是写完他们的作业怕是都要废掉了吧。
“没写完回去写，写完我们的作业再给我们送过来。”坐在郑学洋身后的何超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听了进去。
何超身材魁梧，成绩与身体素质形成强烈的对比，班主任倒是不在意，因为何超是学校篮球队，且体测成绩是班上数一数二，这才点了何超做体育委员。
不过班上体育成绩最好的是薛子昂，但薛子昂不想要体育委员的职位，这才给了何超。
何超的脸很凶，脸上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是挂着脸，班上的女孩子都不愿意和他讲话。
所以他对尤让这个看起来白斩鸡的男孩子简直是满满的恶意。
尤让也怕何超，何超穿着背心，浑身都是肌肉，凶神恶煞。
“看什么看？写不写？不写小心我打你。”何超立刻瞪大了眼睛去盯着尤让。
尤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脸色发白。
何超发出嗤笑，他就是见不得这个跟女孩子似的男孩子，“喂！听懂没有！”
他们说的话声音不大，教室里所有人都专心致志地在写作业，根本没有人察觉到这里的情况，就算是甄阮也在埋头写作业，还在傻傻地等着同桌一会儿回来。
郑学洋拍掉何超着急要去揪尤让衣领的手：“好了，别把他给吓到了。”
他对尤让安慰道：“乖，去写吧。写完今天晚上给你买好吃的。”
两个人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配合默契。
“你们简直是太过分了，这明明就是你们自己的作业。”尤让说完就要往外面走，被何超一把扯住了领口带到外面的走廊去。
班上有几个学生察觉到动静抬起头，只能看到郑学洋离开教室的背影。
他们两个把尤让堵在走廊的角落。
“我听说你最近一直在帮薛子昂洗衣服是吗？”
郑学洋问尤让。
尤让没有吭声。
郑学洋“啧”了一声，“我看你不爽很久了，你怎么这么讨人厌呢。”
男生的脸突然凑近，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尤让急忙撇过脸，躲避郑学洋的靠近，却被何超一巴掌推了过去，尤让和郑学洋的呼吸交错了半秒，对方立马嫌恶地扭过头，对何超怒目相视，“你没毛病吧，我在恶心他呢，你做什么要恶心我？”
何超哈哈笑了两声。
他的手还扯住了尤让的领口，不让人离开。
郑学洋拍拍尤让的脸，表情嫌弃，如果这里要是有手套，他就要戴上手套了。
“只是让你写一下作业嘛，怎么不高兴呢？又不是欺负你，再说了，作业里面也有答案呀，你帮我们抄一下不会吗？就当是帮个忙，我也不是不请你吃饭。”
郑学洋嘴上说的好听，尤让却一句话都不吭。
“说话。”他对面的男生耐心似乎不好，“就这一次嘛，就当是大家都是薛子昂的朋友互相帮个忙。”
薛子昂的朋友？
薛子昂的哪个朋友会给人洗衣服？
郑学洋明明知道薛子昂在欺负自己，却将这美化成是朋友做法。
而对方之所以知道这么清楚，肯定也是薛子昂说的吧。
尤让咬着后牙槽，挤出来两个字：“我不。”
“你要。”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打断，郑学洋扭了下自己的脖子，发出一点咔咔声响，“我感觉夏天衣服真的是太多了，天天都要洗，你既然帮薛哥洗，那也一定会愿意帮我们洗的吧。”
这是什么逻辑？
尤让简直要被他们的无耻惊呆了。
他此时很想反抗他们，但何超抓着他领子的力气更大了，高大健壮的男生凶恶极了，紧紧地盯着他的嘴巴，只要他说出任何一个他们不想听到的话，就准备好了随时教训他一顿。
郑学洋靠在尤让对面的墙上，他盯着尤让的目光像是在评估着什么，和他平日里在班上和同学们嬉笑打闹的模样全然不同。
“不要想着找老师，赵老师没有用的。”
郑学洋挥手，叫何超把尤让放下来。
两个人瞪了他一眼离开了。
尤让靠在墙上没回过神。
但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依照他看过的原著电影来说，这样的桥段非常常见，校园80。
电影里因为甄阮喜欢康志文，导致好几个同样喜欢康志文的女孩子们见她非常不爽，一直都在欺负她，到了后面她和康志文在一起之后，这样的欺负愈发嚣张。
甚至把他们两个拆掉过。
尤让回到教室，桌子上已经放着之前的那几本作业本。
甄阮不在，孙莎莎说她去办公室了，尤让点头，甄阮数学作业抄的他的，应该也被马老师喊过去做题目了。
尤让摊开了何超他们的作业，和郑学洋说的一样，除了他们几个人的作业本之外，还夹杂了一本另一个同学的作业本在里面，尤让瞥了眼封皮上的名字，是班长的作业本。
尤让用力闭了下眼睛，拿出了笔。
甄阮闷闷不乐地回来了，嘟着嘴巴。
她算是直到刚刚马老师喊她小同桌去办公室是因为什么了。
实在是尤让弟弟太厉害，答案全对，她好在是故意做错了集体，这才避免了被老师怀疑的命运，不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也做了一套明天上课要写的测试题。
幸亏她高一学习还算是认真，还能写出个一二三来。
她本来想和尤让讨论这件事情，但她敏锐地发觉到同桌的情绪，她放假刚来的时候对方还充满活力，怎么自己才走了这么一会儿，整个人就无精打采，像是被霜打焉了的茄子。
“怎么了呀？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哇。”甄阮小声问尤让，这会儿已经开始上课了，她的声音不能太大。
尤让听到她的话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试探着将话说出来。
“郑学洋让我给他们写作业。”
“啊！”甄阮很惊讶，“这太过分了吧！”
她连忙问道：“那你给他们写了吗？”
尤让点头，甄阮顿时用心疼的目光去看他，尤让有些吃不消这么直白的目光，脸往旁边撇了撇。
“那要不和老师说？这可是欺负人。”
尤让不是没想到过，但他想起电影里的情节，甄阮被那些女孩子们欺负的时候也和老师和身边的同学们讲过，这些人阻挠过欺负人的人，但换来的是一次不一次更加厉害的欺凌。
只有康志文才能救她。
那谁能救自己。
尤让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张脸，他“嗯”了一声回答甄阮的话，目光却是往后面去看。
康志文坐在座位上，但他身边的那个位置还空荡荡的，也不知道薛子昂什么时候能过来。
“好了，不要看他们了。”甄阮拍拍尤让的大腿，她自从那一次拍过男孩子的大腿被那触感惊为天人后，就总是动不动就拍。
她以为尤让在往后看何超和郑学洋他们。
“这次你答应他们了下次肯定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再发生我们就告诉老师。”
甄阮的态度认真，甚至用上了“我们”这个字眼。
尤让直直望进女孩专注的目光里，头顶上的灯光落到她的眼睛里，像是洒了细碎的星光。
“好。”尤让答应了甄阮。
女孩子很高兴，脸上露出笑容。
直到晚自习下课，薛子昂都没有出现在教室里。
尤让在看其他几门学科，他从纪辰的身上学到了什么是正向反馈，晚自习上课和自习的时候就格外轻松。
他感觉学习好像没有那么难。
中间下课时候何超过来拿走了他们的作业本，随手翻了一下，见抄写的干净整齐，这才满意地拿回去。
他们让尤让做的都是摘抄多的作业，轻松的，直接写答案的作业就他们自己抄或者是自己做。
快到下课的时候，尤让抬手撇到上面的时间，写了那么多作业平静的心情一下子晃荡起来。
马上就要下课回宿舍了，今天他们宿舍四个人只有三个人来了。
这意味着他们三个人可以一起回去。
尤让又忍不住想到下午和康志文的独处，暂且可以抵消掉他今天不快乐的经历。
他放松下来自己的身体，任由自己趴到桌子上，笔尖慢慢地在纸面上写字。
但他的心绪早就已经不在课本上了，它犹如长出了翅膀的小鸟，飞往了远处，在他的回忆里不住打转，发出愉悦的声响。
在尤让的期盼里，下课的铃声响了，他没有立刻收拾背包，他要等陈庆。
甄阮拍了下他的肩膀，尤让换了个方向趴着：“怎么了？”他问。
“你不走吗？”甄阮往包里面塞单词书。
尤让的目光突然被某道人影所吸引，他立马直起身体：“当然走呀。”
小男生的手脚伶俐，康志文排在放学的学生队伍里，到门口时，有人轻轻抓了一下他的手腕。
康志文瞥过去，看到一张讨好的小脸。
“要不要等等陈庆一起走？”尤让对康志文真诚地发出了邀请。
康志文跟他走到门外，教室里其他的学生们从他们的身边经过。
两个人被人流挤得贴在一起，身边男孩子的略低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服传递到康志文的身上来。
这点温度差让他感到舒适。
康志文站在原地没动，嘴巴动了动，蹦出来两个字。
“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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