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一直以为殷絮是个散修道士, 因为道协会没有找到他的名字和任何资料。而玄学局局长的是谁,他不够级别知道。
玄学局这个部门十分神秘,别说局长, 员工都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所以他压根不把殷絮放在眼里,“年纪轻轻, 就这么狂放,看来是没吃过什么苦头。”
李青山很不屑地让一个壮硕弟子上前收拾慢悠悠走过来的殷絮。
“啊!”那弟子得到师父李青山的命令,双目圆整,大吼一声, 脚下使劲儿一躲,飞奔过来。
殷絮看着野牛一样的他, 白眼都不稀罕给一个, 直接一个闪身,再漫不经心伸个脚脚, “啪叽”就把“野牛”绊倒在地。
“底盘不稳,还要再练练。”他嫌弃看着出师不利的李青山。
这时宿尘接到一个视频邀请。
他一看, 是前几天过来拿药时候, 加的一个病患。
打扮很时尚, 珠光宝气的孙阿姨。
宿尘走得远些, 怕这边的打斗声有影响。
“孙阿姨,您好。”宿尘接通,礼貌打招呼。
“啊呀, 不得了!”孙阿姨的样子很急, 她说, “你怎么不在诊所呀!”
“有点事儿, 出来一趟。孙阿姨您怎么了?”她瞧着这位老人家周围没有影响太大的鬼气。
一般路过的孤魂野鬼的鬼气, 沾染一些, 也不碍事,自身阳气和阳光照射,会自行消除。
“我前几天不是找你去“看病”嘛!你那个药包泡茶喝,当天我就觉得神清气爽!真是神医!所以我就把这药茶包拿给邻居好姐妹老张喝,可是她今早上跟我说,喝完你的药茶包,她吐血了!”
宿尘:“?”
怎么回事?
他神色凝重,“可我现在短时间内回不去,要不您先带她去医院看看?”
不是回不去,区区几百公里,掐诀几秒也就回了。
可他不能做这种太颠覆世人认知的事情。
当务之急还是要去医院。
药茶包里都是中草药,就算不驱鬼留下的阴气,平常喝也能醒神爽脑,不大可能会导致张阿姨吐血。
这多半是真的有了什么病,而且是宿尘不会医治的那种。
“我把她带到你的诊所来了,可你人又不在!她这病,医院绝对看不了。”孙阿姨说着,把镜头一转。
只见一位头发半白的阿姨捂着胃部痛苦坐在诊所等待区的椅子上,不停“哎呦哎呦”地哼唧着。
她唇角还残留着黑乎乎膏状的黏稠血污。
“孙阿姨你把镜头对着张阿姨的嘴角,让我仔细看看血。”
“好好!”孙阿姨赶紧照办。
宿尘抽空看了一眼殷絮那边。
那孩子竟然拿着鬼气做渔线,钓着李青山他们几个在相距不算近的各个房屋屋顶上,玩过山车。
十几个道士被快速拖动,刺激得“嗷嗷”叫唤,脸色精彩纷呈。唯独那个李青山还能勉强维持镇定,试图反抗。
但无济于事。
鬼王还是挺强的,宿尘认可殷絮的实力。
他低头重新看着手机屏幕,张阿姨嘴角残留的血迹呈黑红色,有气泡爆裂的小坑洞。
更像是血液中夹杂了一些刚消化完的糜烂食物。
“哎呦,疼啊,疼死我了。”张阿姨声音十分痛苦。
“这什么庸医啊,你还带我来这看病。都是喝了他的药茶包,我才疼成这样。我活了65了,一辈子胃都没疼过!”张阿姨满疼得脸虚汗,非常不满意地抱怨着。
孙阿姨一脸内疚:“不是的,你看我和我家老头喝完了,神清气爽。我觉得你这就是巧合,你让宿医生看看,我觉得八成你也是撞到什么了!”
宿尘不知道孙阿姨为什么这么笃定。
不过她说的是对的。
张阿姨身上有东西。
“抱歉,张阿姨,给孙阿姨的药茶包确实不合适您。我给你重新开个方子。”
宿尘隔着屏幕喊道:“林华,你来。”
林华缩在墙角,听到声音,缓慢挪动肥胖的身体朝着孙阿姨她们走来。
“谁是林华啊?”孙阿姨看着空荡荡的诊所,偶尔倒是有个人过来想拿药,看着没有人就走了。
“你这孩子心真大,走了怎么也不关门,也不请个人给你看店。”孙阿姨担心,“丢东西怎么办。”
“丢不了,谢谢阿姨。”宿尘继续对林华说,“帮张阿姨检查,然后你知道该做什么。”
“你到底在跟谁说话啊!”孙阿姨被宿尘搞得有点发慌。
“孙阿姨既然知道我会抓鬼,我自然也有不用人就可以看病的法子。”宿尘不隐瞒什么。
孙阿姨当时就愣住了。
她害怕地环顾诊所,生怕哪里会突然冒出来一只吓人的鬼。
“靠,靠谱吗?”在孙阿姨的概念中,鬼都是坏的,都会害人。
怎么这个抓鬼的医生还用鬼来给人看病呢?
她慌死了。
坐在椅子上捂着胃的张阿姨更是吓得不轻,可她疼得走不动,急得都要跟孙阿姨绝交了。
“你个老婆子净坑我!怎么带我来这个不干净的诊所看病,我这辈子没见过鬼,我不信这个!”
张阿姨嘴上说着不信,可身上冷汗冒出来的更多了,嘴唇开始哆嗦。
“张阿姨,鬼不都是坏的。”说着他看了一眼殷絮那边,还特意强调,“我有个干儿子,就是鬼,挺乖的。”
孙阿姨,张阿姨:“……”
两位老人哭笑不得。
林华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慢慢抓下自己的一块肉,这肉带着厚厚的鬼气,它笑呵呵的看着张阿姨死死捂着的胃,说:“谢谢你!”
附着在张阿姨小腹位置的一只大黄猫,鬼气几乎消失殆尽。
它微弱到几乎已经辨别不出来鬼气。
若不是宿尘心细,这老猫鬼魂马上就要消失了。
他的药茶包驱鬼很厉害,而且他是根据孙阿姨遇到的鬼气特意调制的药包,不适合别的染上鬼气的人。
这不,张阿姨身边保护她的这只忠心耿耿的老猫,差点因为宿尘的一包药,失去投胎的机会。
宿尘也很内疚。
林华看着老猫慢慢艰难地吞吃自己的肥肉,生怕它不够,又赶紧撕下来一些喂它。
原来他的肉不止给柏廷就能少,是他太一根筋儿,从没想过找别人分担这一身肥肉鬼气。
他分出去一些,就会瘦下来一些,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儿。
随着老猫吞吃着林华鬼气快速复原,它也能继续释放自己的能量,保护张阿姨的胃。
宿尘看着老猫动作,心想这个张阿姨也许早就有了胃上疾病,是老猫让她一直病情没有恶化,不会疼痛。
可是老猫又能护她多久?有病就得去看,不然哪一天老猫忽然被鬼差带走投胎,张阿姨可能就不是像今天这样吐吐黑血和糜烂食物这么简单了。
他建议:“张阿姨,有空去做个胃部检查。”
“医院里都是骗我们老人钱的!我才不要去!”张阿姨和老伴不太喜欢做检查,检查完浑身都是毛病,还活不活了?
她拒绝。
“哎,老张,你说话有劲儿了诶,你都能坐起来了!”孙阿姨惊喜冲着张阿姨喊着。
“哎?真的是诶!”张阿姨的手已经不用捂着胃部了,冷汗也不再唰唰往外冒,
“呀!”她觉得很神奇,“我这胃痛……它,它就是突然自己好了吧!那些药茶消化完了,所以就不疼了。”
张阿姨不敢相信,她这瞬间就好了的胃疼,是宿尘口中的鬼治好的。
这简直闻所未闻,这不可能嘛!
宿尘见她不信,也不解释,这都没关系。可他不想看着张阿姨有病拖着,她去医院治好了病,老猫也能安心离开,早点去地府报到,等轮回。
“张阿姨,”他问,“以前家里是不是养了一只黄色挺肥的狸花猫?”
“诶?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一提到狸花猫,模样挺凶的张阿姨瞬间有些萎靡,眼角也有些红。
“五年前去世了,搞得我再也不敢碰宠物。难受,想起来她走了,我就难受。”张阿姨的声音开始哽咽。
孙阿姨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它一直没走,”宿尘直言相告,“您的胃,应该出了些问题,是老猫一直盘挂在您的小腹处,用它的鬼气,替你阻止疼痛和恶化。”
“什么?你说什么?”张阿姨很惊讶,她的胃已经完全不疼了,她听到宿尘的话,双手下意识去捞,就像是抱起来什么一样的动作。她就虚虚托在自己小腹处,瞪大了眼睛使劲儿看。
什么都没有,可她却没有松开手。
“她在哪啊,啊?她在哪?真的有鬼吗?动物死了也会变成鬼?”张阿姨问着都已经哭了出来。
惹得一旁的孙阿姨也有些难过。
宿尘没说话,手中掐了一个诀,让老猫现身。
毛色光亮顺滑的胖胖猫出现那一刻,仰着头团在张阿姨手上,乖巧地“喵”了一声。
无尽思念全部都包含在这绵长的猫叫声中。
“哎呀!啊呀!真的是你呀!我的咪咪!”张阿姨在看见捧着的老猫时候,没有任何的害怕,只有满眼的疼惜和百般的疼爱。
她把老猫紧紧搂在怀里,眼泪止不住掉:“咪咪呀,咪咪,妈妈可想你了呀!”
“喵——”老猫亲昵地蹭着张阿姨的脸,不停地叫着。
一旁的孙阿姨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张大了嘴巴。老邻居空荡荡的手里,忽然就出现了一只胖胖的大肥猫。
“这,这也太神奇了吧?宿医生你?你到底是?”孙阿姨看着手机,总以为自己在做梦。
说实话,她就算迷信,也是那种轻微相信。
头疼脑热以为遇到不干净东西,都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找个会看事儿逼吃药去医院管用。
可到底,她没见过真的鬼,也总是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心理作用就心理作用吧。
今天她眼睁睁看到了一只猫凭空出现,这简直太匪夷所思。
“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啊。”她念叨着。
“而且有很多好鬼。”宿尘强调,“和人一样,有好有坏。”
张阿姨哭得泪人一样,不停摸着老猫,生怕下一秒老猫就不见了。
她求宿尘:“宿医生,你是好医生,你是牛医生!我信了,我信了这个世界有鬼!我求求你,能不能让咪咪留在我身边,你可以让她起死回生的吧?”
阿姨的语气充满了悲伤。
“起死回生我做不到。”宿尘坦言。
“呜呜呜。”张阿姨被拒绝,哭得更伤心了。
老猫也知道自己只能短暂和主人相聚这一会儿,以后,她还是孤零零地被视而不见,默默守在主人身边,承受着无边寂寞。
她好久没有感受到主人的抚摸,没有吃过张阿姨亲手给自己蒸熟的小鱼干米饭了。
老猫真的很怀念还活着的时光,陪着张阿姨忙碌,陪着她听曲儿。
她做梦都想,投胎之前,能再被主人追着骂两句。
“你又抓我的窗帘呀,要打屁屁的哟!”
“咪咪!前院种的花,不可以把叶子都抓烂!”
“那小虫虫有细菌的啦,不能吃!不能吃!”
“我还没睡醒,你就要钻被窝啊,脚脚臭死了!”
老猫一声一声地叫唤着,宿尘听着她和主人这么依依不舍,心中有些不忍心。
可他真的不会起死回生。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他也实属没办法。
能让她们见上一面,已经是他力所能及。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一直让张阿姨看到老猫,可是这违背了冥界条例,他可不敢做这个主。
“发愁呢?”这时殷絮凑过来,手里还抓着几根鬼气鱼线。
宿尘顺着这些线看过去,只见十几个弟子已经被他累得口吐白沫眼睛翻白,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干呕。
李青山状态还好点,他只是原地打晃,站不稳。
“玩够了?”宿尘问他一句,又看向手机。
“想帮?”殷絮盯着宿尘那动了恻隐之心的眼睛。
“不。”再想也不能破坏阴阳两界的规矩,这种小打小闹,情感寄托的现身一小会儿,鬼差知道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宿尘自己必须有分寸。
“违心不?”殷絮直接揭露他的内心想法。
“违心也没办法。”宿尘内心一秒冷硬起来,他说,“我见过太多这样的离开,同情不过来。”
天地之大,他又能帮得了多少人?
“可是你现在遇到我了呀。”殷絮给他抛了个电眼。
“你也不能违反冥界规定。”宿尘不让他随便破例。
“冥界什么规定?冥界虽然名下归酆都大帝管,但是酆都大帝归我管。”殷絮骄傲。
“不要乱来。”为了避免殷絮暴露的事情太多,宿尘把手机视频调成静音,不让孙阿姨她们听到。
“我偏要乱来。”殷絮这话说得忽然颇有点置气的感觉。
宿尘看他一眼。
殷絮把他手机拿过去,甩了一道鬼气,打开音量,对哭得伤心的张阿姨说:“这猫能陪着你寿终正寝,但是别人都看不到她。你也不能对孙阿姨以外的人,说你身边跟着一只猫鬼。”
“真?真的吗?”张阿姨不认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年轻小伙子,可她对老猫的疼爱已经超过了所有,她宁可相信一切她都无法接受的神奇力量。
张阿姨努力保证:“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我老伴!”
“老伴说了就说了吧。”殷絮放宽条件。
“那太谢谢你了!”张阿姨感动。
然后她抱着老猫,破涕为笑,不停跟孙阿姨说着她以前和老猫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喵。”老猫看着手机屏幕,叫了一声。
“这猫懂事儿,她在谢我们两个。”殷絮把手机还给宿尘,一脸等夸的小表情。
像个幼儿园做了好事故意让老师看见,寻求关注和表扬的小模样。
宿尘想了想,不忍心直接说他什么,先夸了夸:“心地善良,是好鬼。”
“嘿嘿。”殷絮满足。
“可你这么任性,天帝不会责怪你?”宿尘担心。
“责怪?不会。”殷絮摆摆手,“我可是他的大宝贝。”
“那你们关系挺好。”宿尘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这个干爸其实也不用上赶着去当。
殷絮看了一眼宿尘,没说什么。
沉默就代表宿尘说得不对。
难道关系不亲近?
那殷絮还敢这么任性?
“天帝是你?”
“舅。”
“你的妈妈是他?”
“姐。”
天帝还有个姐姐?宿尘对上界神位的了解,可没这么细致。
“天帝好像姓……”宿尘想了想,不姓殷。
“嗯,不姓殷。”
“那你?”
殷絮又看他一眼,表情已经很臭,看得出来很努力在调整。
宿尘干脆不问了。
人家不喜欢问,自己也不要多事儿。
“我去和李青山盘盘道。”宿尘转身,放着殷絮自己一个在这冷静。
“嗯。”殷絮闷闷答应。
李青山好不容易站稳,还是觉得头晕眼花,心里犯恶心。
长这么大都没这么刺激过,凭空体验了一把云霄飞车,这心跳的,就快停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李青山看着走过来的宿尘,捂着脑袋犯恶心。
“白恒宇遇到的鬼,我想听听事情原委。”宿尘开门见山。
“白恒宇?那个靠他爸做了新晋影帝的白恒宇?”李青山被折腾得不轻,反应还是挺快。
说着他还掐着手指算了算,然后脸色一变:“咦?”
宿尘替他说:“缠着他的鬼怎么不见了?”
“呃?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哎?你又怎么知道白恒宇见鬼了?”李青山问完,马上反应过来,“不会是你无意中撞到白恒宇,多管闲事帮他驱鬼了?”
宿尘点头,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白恒宇身上的鬼,是这个青云法师自导自演:“还真是你黑心。”
李青山一点都不在意做的事儿被宿尘知道。
“你后边那个愣头青不就是会带着我们飞来飞去,还能有什么本事?我就明告诉你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屁孩!想赚钱,就不要指望真的有人撞鬼来找你!听说鬼王管得严,手段也黑,不是走投无路的鬼,一般不敢欺负人。”
李青山还说:“真有撞了鬼的,人家都是就近找个会看事儿的解决,这钱能让我大老远的全国赚?能让那么多人慕名而来,花高价格请我下山?”
“你们年轻,太天真!现在出来作恶的鬼,都是道士养的,鬼王压根查不出来。”
他洋洋得意,“毕竟平时我们可以保护那些鬼。”
宿尘已经握紧了拳头,这是人干的事儿?
也真是辛苦殷絮了,这么多奸诈的道士放鬼害人,为了赚钱,又不会害命,殷絮管关与不管,都很难做。
李青山高高在上地继续说教:“我不种鬼在那些钱多到没处花的人身上,怎么吃饭买车买别墅娶小我20岁的美女?”
宿尘火气压不住了。
李青山却不管宿尘情绪如何,笑得脸上褶子都是金钱的味道:“一般道士可没我修为高,只要是我种下的鬼,谁也搞不定。到时候这些被鬼缠得痛不欲生的人,一多半都会来找我!这钱赚的,真是爽啊!”
“哈哈哈!啊啊!”李青山说完疯狂大笑起来,可刚笑没两声,就一脚被宿尘踢到嘴上,飞冲出去撞到了一间房子的大门上。
“DUANG”一声,李青山撞得实在厉害,在门上嵌了一两秒才缓缓往下滑。
只见深褐色的大门上留下一道血痕,还有一颗发黄的大门牙。
“啊哟!你!你敢打……”李青山撑着身子坐好,气愤到鼻血冒出气泡!他抬手指着宿尘就骂,只不过还没骂完,就被走过来的宿尘又是一脚踢在胸口。
“诶呦!”李青山痛苦嚎叫。
他身后大门被力量瞬间先击破,在木头哗啦断裂声中的后一秒,李青山才被宿尘的力量冲击到了屋内。
一旁的弟子们本来纷纷上前准备搀扶李青山和宿尘对打,可看着他下手如此狠厉,都怂了,哪还敢上前。
宿尘跟进屋内,看着李青山龇牙咧嘴的叫唤,嗤之以鼻:“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他抬脚又要踢,被李青山死死抱住脚,他扭曲着表情一秒变脸,全是谄媚。
“我知道你厉害,比外边那个厉害多了。”他说:“你来踢场子,我懂什么意思。”
打不过就拉拢!这种为人处世,他很懂。
说着他还朝着破烂大门外边看了一眼,然后挪了个弟子们无法看到他情况的角度,语气好了八倍。
他讨好宿尘:“有钱大家一起赚怎么样?大不了以后我少赚点,你可不能让我一分钱都拿不到。终归这种事儿,可不是我一个道士在做,只不过我的名声比他们大一些。”
宿尘:“?”
脸呢?
这是想钱想疯了?
李青山见宿尘没有继续发脾气,心说,果然金钱的力量有魅力。
他更来劲儿了:“我跟你说,那些有钱人的钱来得不干净啊,你说是不是。我们也算是替天行道,给他们种鬼,然后让他们来我这花钱消灾驱鬼,我们又得了名声,又赚了钱,还收拾了这些恶毒的资本家!”
宿尘:“……”
这些歪理倒是让他说得理所应当。
宿尘看着他一副得寸进尺不知自己错误的嘴脸,厌恶至极,甩开他的手,再次踢了过去。
“简直胡闹!”
“哎呀我的妈,疼啊。”
李青山接连挨了三脚,有些修为在身上,也撑不住了,哪怕宿尘基本没有用灵力。
他一口血喷出去,疼得在地上打滚。
“你他么不要给脸不要,”李青山看宿尘不吃笼络这一套,又换了嘴脸。
他豁着牙放狠话,“我可是养了很多鬼,会让你死得痛苦不堪!本大师愿意跟你分一杯羹,是客套话,别以为仗着年轻气盛你就在我的地盘耀武扬威!”
“很多鬼吗?”宿尘不以为然。
他养的鬼能多过殷絮吗?
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多到让你吓得尿裤子!”李青山挣扎着站起来,“我再给你最后一个谈判的机会,我看你是个修道的料子,我破例不收你钱,让你当我关门弟子。包装个一年半载放你出师,以我弟子名义去各个城市打几番名声,包你衣食无忧!”
他都被揍得站不直身子了,还在叭叭叭地打算盘:“到时候你名气打响了,每年给师父我上交你百分之三十的收益就行,这是回报费用,终身都要记挂我的好!”
李青山费劲巴力说完,捂着疼痛的心口,龇牙咧嘴,仍要摆架子。
用养的无数厉鬼威胁和金钱名利的诱惑,他就不信宿尘不屈服。
“你能控制厉鬼?”宿尘觉得这个家伙虽然有一定的能力,可不会厉害到可以养很多鬼。
这时他想到殷絮的话。
李青山用赤鱬看大门,是大材小用了。
“应该是八卦门上的赤鱬用来制服厉鬼,”宿尘好奇:“赤鱬为何会听你的话?”
李青山这个时候不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往外说了,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迹,看着宿尘阴阴一笑:“没点真本事在身上,我敢这么不忌讳,什么都告诉你?”
他姿态越发高傲起来:“你的选择只能是听我的话,为我捞钱,听我安排。小子,不然,我就让厉鬼把你生吞了!好好想想吧。”
他那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恶毒笑意。
宿尘考虑了一下,对他说:“那你放鬼吧。”
李青山:“?”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每个人都很怕死,都想发大财,不是吗?
“你别以为我不敢!”李青山双眉立起,发着狠。
“嗯,放。”宿尘催。
他是干嘛的,专门抓鬼的,今天这李青山手里有多少他灭多少,渣都不给他剩。
“你!你你你!”李青山颤着手指指着他,很生气!
“没有鬼?虚张声势吓唬我?”宿尘问。
“笑话!”李青山马上反驳,“我今天受了伤,无法聚灵施法,打不开那关着无数厉鬼的阵法……”
“我可以开。”宿尘主动。
李青山:“……”
“诶,我觉得我应该也可以帮个忙。”殷絮又忽然出现。
“你怎么进来的?从哪进来的?”李青山奇怪。
“你管得着吗?”殷絮怼他,“快点麻利儿的,阵法在哪?我要见见厉鬼,看看会不会吓死我!”
“哼!小屁孩,你可知道那厉鬼的名号!”李青山提到厉鬼,神色都是崇拜得意。
“谁啊,说来听听。”殷絮知道的鬼可多了去了,嘚瑟点的乱害人基本都死在他手下,灰都剩不下。
“我这无数厉鬼之中的最厉害的,是鬼王!”
“鬼王多了!”殷絮不屑。
是个有点点本事的,都敢自立为王,圈地自嗨。
“无知!你无知!”李青山站直脊背,忍着心口疼痛,骄傲至极地说:“我养的鬼王,那可是上古鬼王!”
由于少了一颗门牙,他说话漏风,像个风箱。
“上古?”殷絮忍不住嘲笑他,寻思寻思,突然笑了,“难不成你还养了一个酆都大帝?”
“哈哈哈,笑死我了!”他的嘲笑毫不掩饰。
“酆都大帝算什么?”李青山一副你们这么没见识的神态。
“你说什么?”殷絮不笑了,背起手来稍微倾着身子,严肃问道。
这个李青山未免太狂妄了。
酆都大帝都不放在眼里?
“我说酆都大帝在我这上古鬼王面前,就是孙子!”李青山看着宿尘和殷絮面色严肃,心说幸亏你们还有个怕的!
哼,他得意至极。
“你等等啊,你等等。”殷絮对李青山说完,看了一眼宿尘,扑哧笑出声,“我马上回来。”
宿尘点点头,他知道这孩子干嘛去了。
果然,几秒钟后,殷絮拽着一个手里还拿着笔看起来正在工作的高大帅气男人过来。
这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酆都大帝了。
“慢点,慢点。”酆都大帝健硕但不魁梧,一张脸也是好看得很。
他神态严肃认真,毕竟殷絮怎么算都是他上司。
“嗯,”殷絮指着李青山说,“他想让你抖三抖。”
酆都大帝:“?”
怎么抖?草裙舞那种?
他堂堂一个大帝,为什么要给一个有点修为的凡人跳舞?
这一刻他的内心是炸裂的纠结。
以自己的身份,他不想。
可以殷絮的身份,他不敢不抖。
所以酆都大帝意意思思走到一脸懵逼的李青山身边,深呼吸几下,准备抖三抖。
“那个……”宿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大帝,他说他养了一只上古厉鬼,你见了都会怕。”
他如实说道。
“啊?”酆都大帝刚要抖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幸亏没抖,不然这脸丢大了。
他幽怨看了一眼憋着坏笑的殷絮,敢怒不敢言。
“什么上古鬼王?”酆都大帝一头雾水:“自从你以自尽方式杀了孟弈后,连带的灵力也杀了不少鬼王,哪还有什么上古鬼王存在?我们冥界也借着你那次惨烈的牺牲,发动了一场大规模剿杀,就算有上古鬼王,也在我的极寒地狱关着呢。”
宿尘有些讶异,他的事儿,酆都大帝竟然知道。
“你太厉害了,没想到你会这么勇,以身献祭,去杀孟弈……其实当年……”
“别说了。”殷絮打断,且表情不是很好。
宿尘奇怪看他一眼:“有什么隐情?”
“有啊!”酆都大帝又要说。
殷絮狠狠瞪他一眼。
酆都大帝只能不情不愿地住嘴,不过他小声嘀咕:“干嘛自己扛着,真是的。”
宿尘听出来酆都大帝的不满意,他问殷絮:“我当年是不是扰乱了一些早就有的安排?”
“没有。”殷絮马上摇头,“你牺牲自己,拯救苍生,是英雄。”
酆都大帝欲言又止:“不是,我说……嗐。”
他最终还是在殷絮的眼神中乖乖闭嘴。
“跟你有关?”宿尘被吊起来了,不知道真相,他心里没着没落。
“有关,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殷絮耸肩,“大不了就是脱胎换骨那一千年难受了点,我都挺过来了,不提以前的那些破事儿。”
“嗯,抱歉,都怪我。没有保留你的心脏。”宿尘自责。
“不怪你啊,怎么能怪你?要不是你,孟弈一定会做更多的坏事儿。”殷絮踩了一脚酆都大帝。
谁让他把话题拐这来的,殷絮是让酆都大帝过来打李青山脸的!
酆都大帝没忍住“嘶”了一声,心领神会。
他转向呆愣愣的李青山,脸色一黑:“你,干嘛的?”
李青山听着他们对话,咽了咽口水,实在难以置信:“你?你是酆都大帝?”
他们几百年历史的道观祭拜了这么久的酆都大帝,谁也没见过真的啊!
这没法马上相信。
毕竟雕像很凶神恶煞。
“你那鬼王谁啊?”酆都大帝不想搭理李青山,厉色质问。
“你先证明你是酆都大帝!”李青山一脸无赖模样。
“你是不是缺心眼?”殷絮一脸嫌弃:“我几秒把他带来的?”
李青山认真想了想:“有三秒?”
“那你觉得他是个人啊!嗯?我呢?我能三秒把他拽来,你觉得我是个人啊?”
殷絮一个正儿八经的鬼王站在这,这人都不认识,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养了个上古鬼王?
不是吹牛逼才怪,殷絮相不信李青山有养鬼的本事。
李青山定定看着殷絮,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鬼,不知道又从来随便抓来一只野鬼,搁我这装逼。呵呵呵。”
他瞧不起。
宿尘:“……”
今天这热闹挺好瞧。
“野鬼,笑死。”殷絮又踩了一脚酆都大帝:“他骂你,你能忍?”
酆都大帝自然不能忍,他也反过来拱火,“他也骂你。”
“不不,”殷絮纠正,“我确实是一只鬼,人家说得没错。但是他说你的时候,用的词语是,野鬼。”
他还学着李青山极其不屑的语气和表情,把“野鬼”两个字咬得异常清楚。
酆都大帝:“……”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生谁的气。
宿尘用手背捂了一下唇,摇头浅笑,殷絮这嘴真是欠。要不是有天帝罩着,不知道要挨多少揍。
“诶,你别光笑啊,你管管他,没人管得了他了!”酆都大帝跟宿尘告状。
“我……”宿尘管不了,他无奈推脱。
“怎么,你不是他男朋友吗?他不听你的话,你就不要和他谈!”酆都大帝现场劝分。
宿尘:“?”
殷絮坏笑:“嘿嘿,我男朋友宠我,从来不凶我。”
宿尘:“……”
酆都大帝一身鸡皮疙瘩:“谁还没男朋友了,别秀。我看人家宿尘好像还不知道他是男朋友的样子。”
刚才殷絮出现在酆都城,兴高采烈告诉他:“快跟我走,我有对象了,是宿尘!”
酆都大帝当时压根没想起来谁是宿尘,毕竟消失在天地之间的修仙大能可不算少。
不过听到上司恋爱了还特意跑过来个跟他这个下属说,他这场能不捧吗?
极速查阅了记忆中关于宿尘的事件,勉强记起来有这么牺牲自我的修仙大能。
这人不是死得透透的了?
怎么活过来了?
这过来有一会儿了,都没来得及和宿尘正式打个招呼,他就明白了自己被殷絮套路了。
重点在李青山身上。
而且他现在还看明白了,是殷絮单相思,单箭头,单方面说宿尘是自己男友。看看人家宿尘无辜的眼神,一副对殷絮根本就没什么那方面的心思模样,他“啧啧啧”起来。
“唉你们几个不要聊家常行吗?”李青山不耐烦,他看着宿尘一脸傲慢,“你因为我种鬼捞钱打我,下这么狠的手,自己不也是在养鬼。而且我看你还是个色批,养的两只鬼一个比一个好看,也不怕跟他们玩出问题!”
宿尘:“……”
他先看一眼酆都大帝,做了抱歉的眼神,接着看着殷絮,笑了。
“我可不能□□,”接着他对酆都大帝说:“殷絮是我干儿子。”
殷絮:“……”
酆都大帝:“?”
这两人在这各论各亲呢?
不过他管不着别人的事儿,他还是先给李青山证明自己是酆都大帝吧。
“你,跟我走,”酆都大帝说着话,手指一挑,李青山的身体“咚”一下倒在地上。
“诶?诶?我怎么倒了?”李青山透明的魂魄看着自己的身体,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他的魂魄被酆都大帝控制着飘起来并瞬息沉入地下,瘆人的阴森气息灌满全身,他才明白自己的魂魄出窍了!
“怎么回事儿!?你们竟然会这样的邪术!快把我灵魂放回去!”李青山激动大喊。
但很快他的声音被地下厚厚的土掩埋。
“他今天可算是积了大德了,一般人死后都没有机会去酆都极寒地狱,去的是冥界阎王爷那里报道。活人就更不可去游览一番了,这以后还不成了李青山大吹特吹的神奇经历?”殷絮满满的嘲讽。
“你是真损。”虽然宿尘没有去过酆都大帝的极寒地狱,但是修仙千年,多少也听过那些传闻。
极寒地狱是给各种罪大恶极的鬼准备的残酷刑法之地。
据说场面十分可怕,很多凶悍至极的恶鬼到了极寒地狱,挨不住三两个极致刑法,基本都会选择自我了断,不受这份罪。
连那些手段本就极其残忍的恶鬼都无法承受的惩罚,一般人去看一圈回来,不可能不留下精神创伤。
李青山今天,多半要废。
酆都大帝带走李青山的魂魄同时,下达命令给属下,彻查这个道士在人间的所作所为。
不查不知道,一查不得了。
原来这个道士自从35岁接任松陵观观主之后,就开始着手种鬼再驱鬼,做恶事装好人的圈钱法子。
他如今55岁,这二十年来,他收了不知多少弟子,效仿他的方法,给一些人种鬼后等着别人上门求助,赚取这种黑心钱。
“简直可恶!阎王是怎么干活的?”不过他骂完,也有些愧疚。由于冥界事务繁忙,鬼众实在太多,也有很多违法乱纪的事儿处理不过来,他们能分心到阳间的时间,确实不够多。
出现了李青山这样缺德的道士,也是自己没有严查,自当有过错。
既然今天被上司殷絮抓到了李青山,那他就好好给李青山上上课,让他返回阳间后,再也不敢胡作非为!
“李青山!你看看这是哪里!”酆都大帝分秒之间带着李青山的魂魄来到酆都城入口。
这里鬼泣声声,森森阴冷,黑雾弥漫。长着三头六眼的夜叉拿着人骨三叉戟,身上披着肠子肚子,一身血污,盯着李青山流口水。
“不就是几个小鬼?”李青山自认为可是见过大世面的道士。
“哟,有几分胆识。”酆都大帝也不磨叽了,一脚给他踢进了极寒地狱第一狱。
李青山嚎叫着好像看到了眼前一晃而过的血红“酆都城”三个大字。
大字上鲜血流动,很多骷髅都在不停的磕着牙齿,令他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