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作业洗完澡, 夏帘回到自己房间，往柔软地床上一扑，盯着床单发呆, 过了几秒, 把自己的兔子玩偶拿过来，放在枕头上。
兔子玩偶安安静静的坐着, 好像在聆听夏帘的心事。
“你能不能帮我托个梦给叶时衾？”夏帘说，“就说让他对我——”
夏帘卡壳, 难以启齿：“——正常点。”
他低头把玩着卫衣的帽绳：“他要是对我正常点, 我说不定就不会对他有别的念头了。”
夜晚寂静, 窗外树叶婆娑，偶尔传来犬吠，兔子玩偶一动不动地坐在枕头上, 看起来很呆。
夏帘严肃地指着它：“就这么说定了, 就这么说定了啊, 今天晚上, 你托梦给他。”
“……”
“不对, ”夏帘一拍脑门，“我这算不算受害者有罪论？”
现在明明是他对叶时衾产生了那种想法, 所以把叶时衾对他正常的行为添砖加瓦, 夸张化了。
这怎么能是叶时衾的错呢？！
夏帘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把兔子玩偶抱在怀里：“行了, 你也不用托梦了。”关灯睡觉。
-
翌日，叶时衾睡醒，看见夏帘发过来好几条消息。
帘帘：【早安~】
帘帘：【叶时衾你醒了吗？】
帘帘：【我去上学咯~】
间隔一分钟。
帘帘：【你昨晚有梦到什么东西吗？】
帘帘：【比如说……一只兔子玩偶？】
叶时衾不明所以, 发过去一个问号。
夏帘很快回复：【你醒了啊？】
帘帘：【你昨晚真的没做梦？】
叶小雪：【没有。】
叶小雪：【睡得挺好的。】
帘帘：【哦。】
夏帘关掉手机，趴在桌上：“怎么办呀……”
听到他的声音, 顾淼回头，女孩子细眉微蹙：“夏帘你不要担心，我们会站在你这边的。”
夏帘懵懵地抬头：“啊？”
顾淼：“太过分了，你人品怎么样我们大家都是知道的，已经很多人上去帮你骂了。”
“等等等等，”夏帘抬手，“你在说什么呀？”
“嗯？”顾淼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了嘴，连忙找补，“没什么，我搞错了！”
夏帘：“顾淼……”
“好吧，”顾淼叹气，把手机给他看，“是昨天傍晚传出来的，我也不知道那个张明霏为什么要污蔑你，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啊。”
夏帘拿过来翻了下帖子，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什么意思？说我模仿他？还到处说别人坏话？
这些话明明在说他自己好不好！
顾淼：“夏帘，你别生气，不用管这些的，我们班都没人信。”
夏帘把手机还给她：“谢谢你们信任我。”
他看到帖子下面有好多班里人的账号，全都上去反驳不明真相乱站队的人，心里感动。
夏帘很庆幸这辈子能遇到这么多好同学，说明他选择的路无比正确。
不过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
放学后，夏帘拧着眉头走出校门，看见章沉在校门口来回踱步。
“夏帘！”章沉跑过到他面前，故作镇定，“我……我刚好路过这，就过来看看你。”
夏帘正发愁要怎么找张明霏，现在见章沉来的正好。
他伸手：“把张明霏的电话给我。”
章沉一愣，紧张道：“你是不是看到贴吧上的照片了，你听我解释，我真没把他当成你……”
“我不想听这个，”夏帘打断他，“你把张明霏叫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夏帘连解释都不愿意听，章沉闭上嘴，垂着眼眸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张明霏打电话。
张明霏以为章沉又要给自己送钱了，高高兴兴地到两人约好的咖啡店里等。
谁知道等来的不仅是章沉，还有夏帘。
夏帘推门进来，面无表情地坐到他对面，章沉站在旁边，先是不知所措地看着夏帘，视线落到张明霏身上时变得冷淡。
张明霏怔愣一瞬：“你怎么在这儿？”
夏帘：“来看看你心情怎么样，嗯，还有空喝咖啡呢，看来心情不错。”
他静静地坐在对面，发丝柔软，眼睛清亮且坚定。
张明霏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夏帘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好欺负了。
有了这个念头后，张明霏气势减弱不少，但他故作镇定：“我知道你过来是因为什么。”
“既然你知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夏帘说，“我要你发帖子跟我道歉。”
“凭什么？”
“到底是谁模仿谁，谁在背后说人坏话，你自己心里应该门清。”夏帘说，“跟我道歉，并且在贴吧里说明。”
章沉听着两人的对话，后知后觉夏帘说的不是自己和张明霏那张照片，忙拿出手机搜了搜，脸色一沉，抬头盯着：“张明霏，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找夏帘麻烦？”
“……”张明霏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抠着自己的胳膊。
夏帘淡声：“你现在发帖子。”
夏帘这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在张明霏看来是对他的羞辱，是高高在上的颐气指使。
“如果我说不呢。”
“你不要？那我也发帖，把你爸妈做过的丑事都说出来，你爸出轨，你妈当小三，一家人鸠占鹊巢最后被赶出家门，我想大家应该都很爱听这样的八卦。”
“夏帘！你把这些事说出来你自己也会丢脸！”
夏帘笑了：“你也知道丢脸是吗？”
张明霏：“我……”
夏帘：“那你就跟我道歉。”
夏帘：“还有，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好丢脸的，因为我在这件事上一点错也没有，倒是你，你们家的面子可是丢大了。”
而且就算他以后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夏帘也不怕。
因为他知道，他的亲人和朋友，都会站在他这边，是他最坚强的后盾，所以夏帘什么都不怕。
张明霏咬着后槽牙，因为愤怒红了眼睛，但他只能忍气吞声地咽下：“对不起。”
夏帘：“对不起什么？详细点。”
张明霏：“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模仿我，不该说你讲别人坏话。”
夏帘指正：“说错了，你应该说‘我不该造谣你模仿我，不该造谣你讲别人坏话’，再说一遍。”
张明霏的指甲嵌进了肉里，划出几道血痕：“对不起……”
他深呼吸：“我不该造谣你模仿我，不该造谣你讲别人坏话。”
“嗯，你现在去贴吧里发帖，刚才那样原封不动地写。”
张明霏拿出手机，几乎颤抖着打字，然后如释重负地把界面丢给他：“可以了吧。”
夏帘拿过来看，这帖子一发出去很快就有人进来转发了。
“可以了，希望以后别再发生这种事。”夏帘把手机放桌上，起身走人。
章沉企图跟上去，走到一半，回去对张明霏说：“你食言了，以后别再找我要钱。”
张明霏听到不能要钱，才知自己做过头了。
不行，不行，他这段时间已经享受过有钱的滋味了，怎么可能再回到原来的生活！他不要！！
张明霏脸色惨白，想叫住章沉，但章沉早就追了出去。
他无力地跌坐在位置上。
……
章沉拦住夏帘：“我以为你是因为那张照片来找张明霏的。”
夏帘：“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章沉眼睛颤了颤，他握紧拳，明明是大好的太阳，他的表情却惨白的：“你看到那张照片，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我需要有什么想法。”
“夏帘，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因为我以前一直对你冷淡，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张明霏？”章沉极力解释，“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从来都没有，你相信我。”
夏帘无奈：“可你喜不喜欢他跟我也没关系啊。”
“怎么会没有关系，夏帘，难道你不是喜欢我的吗？”章沉问他。
夏帘一愣。
风很舒服，不像冬天那样冷，也不像夏天那样热，都说春天是荷尔蒙蠢蠢欲动的季节，但夏帘一直觉得春天也是适合静下来审视自己的季节。
大概是因为这辈子过了太久，他的生活早已被各种各样的小事填满，夏帘都没有仔细想过，上辈子他对章沉那样的喜欢，真的是恋人之间的喜欢吗？
如果是，那为什么他从来没对章沉，有过对叶时衾那样的心动呢？
他自以为喜欢章沉，也许只是在青春期的时候产生的朦胧的好感，错当成了喜欢，可以说，根本就不到喜欢的地步。
而这份好感，也许早在章沉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的时候就消失殆尽了，剩下的那点自以为是的喜欢，也许只是为了和张明霏争斗的时候出口气而已。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夏帘闭了闭眼，“以前是我不对，让你误会了。”
章沉睫毛颤了颤，语气很轻：“什么？”
夏帘：“对不起，我想我可能上辈子，根本没搞清楚自己的心意吧。”
“你不喜欢我？”章沉喃喃地重复问，“你不喜欢我？”
“对。”
“不可能，不可能的！”章沉抓住夏帘的肩膀，“你怎么会不喜欢我，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章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夏帘反问，“你不是最讨厌我缠着你吗？现在我说我不喜欢你，不纠缠你，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章沉吼道，红了眼眶，语气颤抖，“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啊！”
夏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章沉疯了吧？他说他喜欢我？
“夏帘，你能不能再好好想想，你对我还是有一点感觉的，你还是喜欢我的……”章沉抓着他的肩膀摇。
“不是，”夏帘用尽力气挣脱，“我想过了，我真的不喜欢你，你松手！”
“你不喜欢我你喜欢谁？叶时衾吗？！你喜欢他吗？！”
“……”
夏帘彻底安静。
章沉见状，明白了。
他退后两步，眼泪终究是糊了视线。
章沉抬手，手背抵着眼睛，竟然哭了，泪水顺着下巴滴落，不甘道：“他凭什么……”
夏帘在知道章沉喜欢他的时候就已经很震惊了，结果看见章沉哭，他更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章沉胡乱地擦掉眼泪，看着夏帘，认真道：“我不会放弃的。”
夏帘：“你……”
章沉重复：“我不会放弃的，夏帘，我会让你重新喜欢我。”
夏帘呆呆地看着章沉转身走掉，这实在是太玄幻了，夏帘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不明白，为什么章沉会喜欢他。
夏帘皱着眉头，边往回家的路上走边思考。
天色昏暗，路边的灯光早就一簇簇亮起，夏帘远远地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小区门口。
路灯斜斜地打在叶时衾背后，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足够让这街道感到寂寞。
夏帘动了动唇：“叶时衾。”
叶时衾猛地回头：“帘帘！”快步走过来。
“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叶时衾眼神焦灼，“可是你都没接。”
夏帘抓起手机晃了晃：“没电了，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回来就好。”叶时衾问，“走吧，我送你回家，你外婆给你温着饭。”
“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我外公外婆没生气吧？”
“没生气，只是着急，害怕你出事，我叫他们在家等着，自己出来看看。”
“我马上就回去。”
“嗯。”
夏帘乖乖地跟着叶时衾走，憋不住问，“你不问问我去哪了吗？”
叶时衾：“你去哪了？”
夏帘：“……你也不用真的问。”
叶时衾笑了声：“不想说就不说。”
夏帘：“你不想知道？”
“想啊，”叶时衾说，“但如果这是你的秘密，你可以不说，谁都可以有秘密，帘帘也是。”
夏帘：“那你有秘密吗？”
叶时衾突然停下，夏帘跟着他站定。
“有。”叶时衾垂眼看他。
是一个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也许会失去夏帘的秘密。
这个秘密又甜蜜，又酸涩。
是从他年少时就深藏到现在，酝酿着陈年香气的秘密。
它写满了夏帘的名字，深入骨髓，叶时衾不敢轻易说出口。
“我有一个秘密，”叶时衾半蹲下身，仰头盯着夏帘的眼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