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帘往观众席走, 老远就看见他们原本的座位旁边围了好多人，夏帘以为叶时衾那里有什么事，加快脚步赶过去。
等到他走近后才看清楚状况, 原来是排队来问叶时衾要联系方式的, 叶时衾脸色冷淡，一个个拒绝的十分干脆。
要不到联系方式的舍不得走, 站在旁边拿手机偷偷拍照。
“唉让一让，让一让！”蒋遇飞过来疏散人群, 无奈道, “我知道我们叶同学很受欢迎啦, 但是你们也要看场合好不好？今天明显主角是篮球场上的队员嘛！”
“叶时衾同学的微信早就加满了，”蒋遇飞继续打嘴炮，“加不了你们这么多人, 这样吧, 你们加我, 加我也一样, 我正好缺个对象哈哈哈哈！”
他作势就伸手掏出手机, 周围人一哄而散，蒋遇飞抬手：“哎哎, 别走啊, 这么区别对待？”
看到他们全都走了，蒋遇飞松口气, 回头调笑道：“叶时衾，你可欠我一个人情，记得转点人情费给我。”
叶时衾二话不说转了五十块钱过去, 蒋遇飞：“我去？老板这么大气？”
“行了，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我又不会真收你钱，我转给夏帘了啊。”蒋遇飞把钱发给了夏帘。
毕竟叶时衾跟自己家庭条件差不多，蒋遇飞心想哪能真坑人家钱，还是五十块钱巨款，马上转给夏帘，反正夏帘和叶时衾是不分家的。
叮咚，夏帘的兜里震动两声，叶时衾听见了，转身：“帘帘。”
“我来了我来了。”夏帘走过去，把叶时衾用来占座的包拿开，坐下，举起手机摇了摇，“五十块钱还给你？”
叶时衾：“不用，你买东西吃。”
夏帘眼睛弯弯：“叶时衾你真好，那我不客气了。”
叶时衾拧开保温杯，递到他面前：“帘帘，渴了吗？”
“是有点渴。”夏帘双手捧着杯子，里面的水是温的，不冷不烫，喝起来刚刚好。
夏帘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嘴唇边上沾了亮晶晶的水渍，叶时衾伸手，用大拇指抹掉。
夏帘的嘴唇很软很润，触感残留在叶时衾的手上，叶时衾眼睛看着球赛，放在腿上的手指不自觉摩挲着。
后排有人突然喊：“免费发面包咯！”
人群的注意力一下子从球场吸引过去。
“免费的？官方发的？”
“不是不是！”李烁把面包放下，回答，“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这是我兄弟给你们买的，只有两箱，先到先得！”
一听说免费还限量，大家一拥而上，夏帘看着马蜂窝似的人，一点也不想去了。
他安安静静地回头看球赛，突然面前伸过来一只拿着面包的手，李烁问：“你是夏帘是吧？这是我朋友叫我给你的。”
“给我的？你朋友？”夏帘还没问清楚，李烁就赶紧丢下面包跑回去：“唉，一人只能拿一个，别多拿！”
夏帘有点懵，他把腿上的面包翻个面，包装上有张小纸条。
——夏帘，这家店的面包很好吃，希望你能够开心，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了解你？
——章沉留。
夏帘睫毛颤了颤，愣是没想到章沉居然会这样给他写小纸条。
“哇塞！夏帘，这个章沉不就是上回来学校找你那个？他是不是在追你啊？！”蒋遇飞凑过来，看见面包上的纸条惊讶道。
夏帘心里头咯噔一声：“你别乱说话。”把纸条撕了扔掉，面包塞到蒋遇飞手里，“给你吃了。”
蒋遇飞：“给我吃啊？好歹也是你追求者的一片心意……好了好了，你别瞪我了，我带走行了吧。”
蒋遇飞走后，夏帘回头看叶时衾，对方不知何时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底情绪如黑潭深不可测。
夏帘不知道为什么，让叶时衾看到这张纸条，再是蒋遇飞随口说的一句“追求者”，会让他觉得有些说不清的尴尬。
大概是因为，叶时衾跟他一起长大，又那么亲密，被亲密的朋友看到这样的场景，总会有点羞耻感吧。
好在叶时衾什么也没问，把包里自己准备的小面包撕开给夏帘：“帘帘，饿吗？”
“嗯嗯。”夏帘掰下一块面包，伸到叶时衾嘴边，“你也饿了吧。”
叶时衾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咬住夏帘手里的面包。
……
“怎么样？”体育馆外，章沉问跑过来的李烁，“给他了吗？”
“给了给了！”李烁点头，“包括小纸条，都给了。”
章沉着急：“那他怎么说？”
“额，这个我没看。”李烁挠挠头。
“没看？没看？？”章沉震惊，“你在干嘛？”
“我这不是在发面包嘛……”李烁说。
章沉：“……我叫你去发面包，不是真的叫你去发面包，是让你看看夏帘的反应……算了算了，你走吧。”
“对不起沉哥。”李烁安慰他，“你放心吧，有你这么用心的送面包，还有写的那张小纸条，我看了都会心动，夏帘看了怎么可能没感觉呢。”
章沉望向体育馆门口，他觉得李烁说的对，夏帘上辈子就主动追他，这辈子看到他写的小纸条，没理由会不动心的。
“所以啊沉哥，你就等着美人投怀送抱吧。”李烁笑道。
体育馆突然一阵雀跃的欢呼声，比赛结束了，有人陆陆续续走出场馆。
李烁抓住一个男生问：“哪个学校赢了？”
“七中，附中差一点，不过也挺厉害的。”男生回答。
李烁回头：“沉哥，好机会啊，你可以趁现在去安慰一下夏帘，他们附中输了比赛，夏帘肯定会有点伤心的。”
章沉认为李烁说的有道理，他跃跃欲试，站在体育馆门口等。
等了几分钟，却看到夏帘和叶时衾一起出来，他手里拿着打气的加油棒，浅色刘海下的眼睛有一点点失落，叶时衾站在他身边，低头不知说了什么，夏帘一下就高兴了，点点头。
他笑的时候，夕阳的颜色都变得特别漂亮，橘红的，映在夏帘身上，可这笑容却是对着叶时衾的。
看到这一幕，两人同时沉默，李烁弱弱地试探道：“沉哥，你还过去安慰夏帘吗？”
章沉喉结滚了滚，偏过头，强忍着自己不去看那两个人。
“下次吧。”他说。
总要一步一步来。
章沉把外套挂在手上——刚才搬箱子出了点汗——刚要走人，瞥见张明霏也从入口出来，看清人后，他大步上前：“夏明霏。”
张明霏以为自己听错了，看见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走到他面前，他疑问：“你叫我？你为什么叫我夏明霏啊？”
要知道他小时候张熙媛真的想把他名字改成夏明霏，但自从他们家落魄后，张熙媛说改不改都一样，就没带他去改了。
章沉一愣：“你不叫这个？你不是夏帘的哥哥吗？”
张明霏极为震惊：“你怎么知道我是他哥哥？谁告诉你的？”
现在哪里还有人知道他跟夏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且他从来都没见过章沉。
“夏帘告诉你的？”张明霏猜测，“他除了这个还说了什么？他把我们家的事都告诉你了？”
夏帘肯定在到处说他的坏话！
章沉这才意识到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可能不像上辈子那样简单，而张明霏咄咄逼人，一直追问他夏帘说了什么。
“不好意思。”章沉退后一步，“我可能搞错了。”转身离开。
张明霏上前追了几步，咬牙切齿：“又是夏帘！”
……
“今天看他们打篮球，都好厉害啊。”夏帘抱着加油棒，小声嘀咕，“我好像从来没碰过篮球，叶时衾，你玩过篮球吗？”
叶时衾摇头，裴叔曾经给他买过一个篮球，当时裴叔想让他跟其他男孩子一样出去玩，但是叶时衾不喜欢，他根本不喜欢出去和人交流，更别提打篮球了，所以那个篮球放在家里也积灰了。
叶时衾问：“你想玩吗？”
“想！”夏帘点头，“我觉得会打篮球的人很帅。”
他往前走，没听见叶时衾跟上来，转头：“？”
叶时衾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还在回味夏帘那句“打篮球的人很帅”，他回神，两三步追上夏帘，“你觉得很帅吗？打篮球。”
“对呀。”夏帘眉眼弯弯，“你看，那群身高腿长的，就特别适合打篮球，在篮球场上跑起来好拉风的。”
叶时衾点点头。
晚上回家，他去四楼仓库翻箱倒柜，篮球放在这很久，积了厚厚一层灰，而且扁了。
“裴叔。”叶时衾走到楼梯口问，“有打气筒吗？”
裴叔仰头，靠着扶手朝楼上喊：“没有，少爷，你需要的话我去买。”
“不用了。”叶时衾把篮球放回去，决定重新买一个。
一连几天，夏帘都觉得叶时衾好奇怪，体育课总是盯着篮球场发呆，放学后把他送回家后就不见人影，双休日也不像往常那样缠着他来家里，而且身上逐渐开始添大大小小的新伤。
先是胳膊，再是腿，脸上也有擦伤，叶时衾皮肤白，一受伤就很容易看出来，擦痕触目惊心的，夏帘可心疼了。
叶时衾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夏帘窝在卧室里做作业，抬头拨了下窗边的吊坠，吊坠摇摇晃晃，折射着细碎的太阳光。
不可能，叶时衾很乖的，不会无缘无故跟人打架。
夏帘怔住，难道叶时衾是有缘故地跟人打架？可是他怎么不跟我说呀？是有人欺负他吗？
夏帘打开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叶时衾不接，想必是在忙没时间看手机。
过了半小时，叶时衾把电话打回来，夏帘连忙接起：“叶时衾你在哪儿？”
对面是叶时衾打开瓶盖，然后仰头喝水的声音，他似乎刚运动完，还微微喘着气，夏帘几乎能想象到汗珠从他瘦削的下颌滑至脖颈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夏帘吞了吞口水，甚至觉得嘴巴有点干，他舔了下嘴唇，好奇道：“你在哪里？”
电话静默两秒，叶时衾回答：“在家。”
“你骗人叶时衾！”夏帘正经严肃，“你根本不在家，你那边声音听起来就是在外面！”还有鸟在叽叽喳喳叫呢。
“……”
“你马上给我回来，”夏帘不高兴，看了眼桌上的闹钟，“一个小时后我要在你家看到你。”
“帘帘……”
“能回来吗？”
“能。”
“那行，开始计时了啊。”
挂掉电话，夏帘就收拾好东西去叶时衾家蹲守，四十分钟后，夏帘趴在叶时衾的书桌上正在和午后的困倦作斗争，楼下的大门打开，然后他就听见裴叔在楼底下问：“今天这么早回来吗？对了，小帘来了在楼上等你……”
紧接着是叶时衾跑上楼的声音，夏帘揉着眼睛直起身子，看见叶时衾穿着一身短袖短裤，穿得很清凉，手掌心和右腿膝盖擦伤，很明显是半跪在地上形成的。
夏帘吓得清醒了，他走过去触碰叶时衾的皮肤：“你穿这么少，不冷吗？”要知道现在可是十一月份，夏帘自己都裹得跟粽子一样，叶时衾居然穿这么薄。
“还有，这些是怎么伤的？你到底干嘛去了？”夏帘把叶时衾拉到卧室，轻车熟路地把药箱拿出来，让叶时衾坐在床上，他蹲下来，棉签沾了碘伏，轻轻涂抹在叶时衾膝盖上。
碘伏接触伤口传来刺痛，叶时衾轻轻抽了一口气。
夏帘赶紧小心地吹着，凉风驱散了痛感，叶时衾觉得好多了，这时夏帘仰头看他：“你跟人打架了？”
“没有。”
夏帘把棉签丢进垃圾桶，站起来，叉腰看他：“叶时衾，如果有人欺负你，你要跟我说。”
叶时衾抬头：“没有人欺负我。”
夏帘点点他的伤口：“那这些怎么来的？”
叶时衾闭着嘴。
夏帘：“说呀。”
“……”叶时衾垂下眼睑，乖乖回答，“我在，打篮球。”
“嗯？”夏帘瞪大眼睛，“你在打篮球？”
“你不是不会嘛？”
叶时衾：“在学。”
他抬头，向夏帘证明：“我已经会了。”
“所以你都是因为打篮球受的伤？”夏帘放下心，还好不是跟人打架。
“可是你怎么突然喜欢打篮球了？”夏帘坐到叶时衾边上，把他的手腕拉过去细细涂碘伏。
叶时衾睫毛在窗外投射过来的夕阳下颤着：“因为你上回说……”
他滚了滚喉结，有点羞耻：“会打篮球的人很帅。”
夏帘一顿，手底下没控制好力道，棉签头在伤口压了一下，叶时衾：“嘶。”
“对不起对不起！”夏帘低头吹了吹，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叶时衾，你就是因为我随便说了一句，所以去打篮球了？”
叶时衾移开视线：“嗯。”
叶时衾是想证明自己很帅？夏帘忍不住笑出声，觉得他好可爱。
“你已经很帅了叶时衾，不用打篮球就很帅，当然现在你已经学会了，就更帅了。”夏帘笑道。
闻言叶时衾重新注视他：“真的吗？”
“真的。”
“所以你觉得我帅吗？”叶时衾的眼神很专注。
别人怎么看的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夏帘的感受，关键是夏帘觉得他帅不帅。
“啊？”夏帘倒是没想过叶时衾会这么问他。
两人并排坐在床上，橘色的太阳光照红了卧室的半边。
夏帘抬眼端详，目光捕获叶时衾的每一寸眉眼，他的五官在这几年的成长中逐渐变得锋利，眼眸深邃立体，而且身形高大，背薄肩宽，露在袖子外的手臂覆着一层线条流畅好看的薄薄的肌肉。
是帅的，夏帘想。
但是跟从前单纯的英俊不一样，现在的叶时衾还多了从前没有的东西：侵略感。
是荷尔蒙。
它散发着男高中生独有的魅力，裹挟着少年气一同侵入夏帘的视觉感受。
夏帘眨眨眼，第一次深刻意识到叶时衾长大了，他们两个人好像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