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哥，你再借我点钱呗，大家都是兄弟……”
江钺影说着用手比了个数，主动凑上去给章平点燃一根香烟。
“借钱不是不行，你章哥我有的是钱，问题是——”章平吸烟，吐出一口烟气，徐徐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拿什么还？”
“我一直都在赚钱，每月都有进款，章哥你放心，你再借我一笔，欠你的钱我都会还给你，一分不会少。”
江钺影半蹲在章平面前，抬起头乞求一般地望着他：“章哥，求你再帮我一次……”
章平笑着摇摇头，后又似笑非笑地打量他，半晌道：“那太慢了，小江，太慢了。”
……
数学课。
老杨在台上激情澎湃地输出唾沫星子，江钺影在最后一排雷打不动地拜会周公，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低沉规律的呼噜声逗得周围一群人肩膀一耸一耸偷着乐，唯有他的同桌把脸拉得老长，俩眼珠子都恨不得要瞪出来打在他身上。
都打了半小时呼噜了，还睡？还睡？非得上课睡？夜里不睡熬鹰去了？！
许莲衣愤恨无比地想，我受不了了，现在就要把他戳醒，他要是敢犯浑，我就立马举手告老师！
坐在江钺影前面的两个女生回过头来，其中一个看着江钺影直乐：“江哥好像一只猫，呼噜声也像猫。”
猫个屁！他明明是头猪！许莲衣在心里骂。
另一个“咯咯”笑了几声，“谁说不是呢，哎，你看，他头发都睡乱了。”
两个女生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直到接触到许莲衣冷冰冰的目光，二人顿时收敛了神色，相互给了个眼神，把头转了回去。
许莲衣心情更差，心烦意乱之下，他也顾不得考虑叫醒这尊瘟神的后果，直接就拿笔杆戳上了他的后背。
“喂！别睡了！吵死了！”
江钺影眉头皱了皱，却依旧没有睁眼。
许莲衣把笔一扔，换成手掌“啪啪”地拍他的后背，“江钺影！”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许莲衣气极，用手掐住他的后脖颈，“江——”
这次他话还没说完，江钺影就猛地睁开了眼睛，胳膊肘用力往后打开许莲衣的手，同时阴沉冷戾地吼他：
“摸你妈个逼！”
许莲衣被他这一声吓懵了，顶着江钺影野兽一般骇人的目光，许莲衣全身都在战栗，尤其是在江钺影不顾老杨的训斥、朝他挥来一只手时，这种恐惧到达了顶峰，眼泪瞬间就奔出了许莲衣的眼眶。
那只手没有打在他脸上，许莲衣泪眼婆娑地看去，就见江钺影轻蔑地瞧着他，口里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娘炮。”
十足的不屑、十足的嘲讽。
他如此蔑视课堂，老杨都要气疯了，手指抖啊抖地指着插着兜拽得跟个大爷似的江钺影：“你给我出去！出去！”
“好嘞。”听到要去外面罚站，江钺影反倒心情变好了，慢悠悠地站起身，边朝外走边对老杨说：“杨老师讲得真好，治好了我多年的失眠症。”
底下学生笑翻了一片，老杨气得脸红脖子粗：“滚！”
一块板擦朝江钺影扔去，正好砸在江钺影拉开的大门上。
江钺影瞧了一眼地上的板擦，抬起头勾了勾嘴角：“杨老师，气大伤身，得不偿失啊。”
老杨：“滚滚滚！！！”
江钺影关上了门。
他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的墙上，耳边是教师讲课声、朗朗读书声，以及夏蝉拉长了嗓音的鸣叫声。
不行，还是好困。
江钺影后脑抵在墙上，渐渐闭上了眼睛。
教室里。
许莲衣趴在桌面上，一个劲地抹眼泪，他也不想哭，可是他真的好难受。只要一想起刚刚江钺影那个轻蔑的眼神，和那声冷嘲热讽的“娘炮”，许莲衣就难过得想要大哭一场。
江钺影就是个混球王八蛋！
许莲衣边流眼泪边恨恨地想。
结果一整节课许莲衣都在画小人诅咒江钺影，至于课上讲了什么，他完全没心思听。他现在就只想揪住江钺影的衣领，狠狠骂他一通。
下课铃一响，许莲衣就憋了口气猛地冲出了班，左右环视一周，发现本应该在这罚站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莲衣心头失落，狠狠踢了一脚墙，却弄得自己几根脚趾疼痛不已。
江钺影，都是你的错！
许莲衣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抬脚去了楼下的公共厕所。
洗手的时候，许莲衣听见厕所隔间门响了一声，透过镜子，他看见江钺影从隔间里走了出来，一路走到他旁边，垂下头去洗手。
“你去哪了？”许莲衣没憋住，带着气开口问他。
“我去哪关你屁事？”江钺影朝镜子里的许莲衣随意投去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洗手。
“你！”许莲衣胸膛起起伏伏几下，“我要你给我道歉！”
“道歉？”江钺影嗤笑一声，“因为我说你娘炮？”
“你还敢提？！不许你这么说我！”许莲衣气得面红耳赤，狠狠关上了水龙头。
“我那是实话实说，你就是个娘炮，怎么，不服？老子给你两拳服不服？”江钺影边说边一下下推着许莲衣的肩膀，将他一路推到墙上，扯唇冷笑：“哭，接着哭。”
许莲衣怕江钺影被他惹毛了真给他两拳，一害怕眼泪又开始往外涌，江钺影那看起来硬邦邦的、戴着好几个钢制戒指的手就撑在他脸边，许莲衣整个人都在江钺影笼罩下来的阴影中瑟瑟发抖。
江钺影定睛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百无聊赖地松开手，直起身。
“真没劲。”
说完，江钺影插着兜转身离开了，没再回头看他一眼。
许莲衣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双腿，却依旧有些腿软，心有余悸。他反复告诉自己，江钺影就是个纸老虎，不用怕，没事的，这才感觉好受了些，一点点走出男厕。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江钺影却还趴在桌上不起来，许莲衣抿抿嘴，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又去喊他。
“江钺影！起来上体育课了！”
江钺影缩了缩脑袋，含含糊糊地和他说：“我不去，别管我。”
“你怎么回事？”许莲衣凑近了些看他，“你生病了？”
江钺影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脸红了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来，许莲衣伸出一只手，用手背悄悄蹭了一下他的额头，滚烫的热意一闪而过，许莲衣当即就炸了。
“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
江钺影烦躁地蹙起眉，闭着眼睛咕哝：“别烦我……”
“不行，你得去医院！得让医生给你打退烧针！”说着，许莲衣去扯他的胳膊，想将他拉起来，“走，跟我去医院！”
江钺影轻松扯回自己的手臂，将头埋得更深，摆出一副很明显的抗拒姿态：“你烦不烦？”
“你……你不识好歹！我不管你了！”许莲衣怎么也说不动他，气得肝疼，动静很大地起身走了。
教室安静下来，江钺影眉头舒展，终于短暂地沉入了梦乡。
许莲衣一个人朝操场的方向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了起来。
十分钟后，许莲衣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学楼，一路跑到班级门口才停下，勉强捋顺了呼吸，推门进去。
江钺影还保持着许莲衣离开时的姿势没有变过。许莲衣走过去，将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搁在桌上，侧头去看他。
“江钺影、江钺影？”
江钺影闷哼一声：“嗯。”
“我买了退烧药和感冒药，你快起来吃。”许莲衣说道。
江钺影脑袋动了动，眼皮一点点撩开，他朝许莲衣看过来，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塑料袋，终于缓缓坐起了身。
“给我的？”
“不然呢？！”许莲衣无语，“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发烧？”
江钺影从塑料袋里摸出一盒药看了看，抬起眼冲许莲衣笑了：“对我这么好啊？”
许莲衣心里一跳：“我只是怕你死在班里。”
江钺影闻言挑了挑眉，捏着药盒朝他逼近了几分，“是吗？”
许莲衣看着江钺影逐渐放大的脸，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目光慌张地掠过他英气逼人的眉眼、高挺削直的鼻梁，最终落在那张勾起一抹笑意的浅褐色嘴唇上。江钺影的嘴唇形状优美而丰润，叫许莲衣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江钺影又朝他靠近了些，漆黑的眼专注地看着他，嗓音低沉而轻缓：“许莲衣，你是不是喜欢我？”
许莲衣心脏狂跳起来，双拳猛地攥紧又松开，嗓子里的水汽仿佛顷刻之间全数蒸发，他发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说不出话：“我……”
江钺影眼眸半阖，目光下落在许莲衣的嘴唇上，一点点朝他凑近，嘴唇半张喃喃道：“其实我也……”
就在许莲衣心跳有如擂鼓、大脑缺氧几近窒息的时刻，江钺影几乎是贴着他的脸，悠悠然吐出后面几个字：
“逗你的。”
“……”
许莲衣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泄了，心跳渐渐恢复正常，大脑也重新运转起来，他木愣愣地看去，就见江钺影坐直了身体，埋头拆起退烧药的药盒，头也不抬地对他说：“谢了，下次你有病了我请你。”
许莲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