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愿念>第28章 二十八

  周行逸本想摆点姿态放大放大自己吃醋这件事,结果电话挂了事儿真来了,预订的晚饭也泡汤了。他一边暴躁地让梁洲联系视频会议,一边打电话给陈愿道歉。

  陈愿在电话里善解人意地原谅了他的爽约,语气还颇为轻快。周行逸反倒别扭了:你都忘了我在为你见老情人而吃醋,这种情况下还主动打电话给你道歉呢。

  可惜陈愿无法接收到周行逸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径直就回了自己的住处准备做饭。

  那天周行逸过来,所有事都算走了明路。驿站有了新的帮工,肖媛也不多过问他和周行逸的事,只是看他这个点回来有些奇怪。陈愿回说本来约好饭了,周行逸说有事不吃了。

  肖媛对待这尊大佛本就有些战战兢兢的,偷偷观察了下陈愿的神色,说你们没什么事吧?

  陈愿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没事,可旋即想到周行逸好像刚吃完醋呢。他放下在洗的菜,转身对肖媛说道:“我今天陪室友去津大那里的招聘会,遇到了徐展。”

  肖媛似乎对徐展其人很熟悉,随即问道:“他怎么会回去啊?你们,打招呼了?”

  陈愿觉得她问得有趣,笑道:“他回去做演讲的,成功人士嘛!我们当然打招呼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算和解了吧。”

  肖媛边给萌萌套小坎肩边低头说道:“宝妹,你如果真是女孩子就好了。那个徐展,小伙子就很好啊,看照片都知道清清爽爽一表人才……”她说着又觉得意兴阑珊,声音渐低,“和那个周老板也不是不好。你不要怪我不懂道理,他随随便便给你一点东西就吓死人了,但是他家里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要是他家里知道了会不会对你不好啊?”

  她终于还是把顾虑说了出来。

  陈愿故作轻松道:“又不是要结婚,管他家里干嘛,他没老婆就好了。”

  肖媛点点头:“是倒是的。你不是女孩子也好啊,女孩子都是雪花命,不知道飘哪里去。希望萌萌以后读书用功一点,脑子聪明一点,也和你一样考个大学。”

  陈愿笑道:“干嘛像我啊,我学校又不好。要考考津大,考名牌大学。”

  两个人相视一笑,肖媛点点萌萌的脸颊:“听到舅舅的话了吗?萌萌加油。”

  两个人聊天一打岔,陈愿忘了最初的意思,想起来了连忙又道:“周行逸知道我和徐展见面,好像不太开心。但我们两个真的没什么。”

  肖媛眉头蹙起又松开,了然道:“肯定不开心的啊,他见我肯定也不太开心。他对你真的蛮上心的,如果他有想法的话,我们分开住吧,好不好?”

  陈愿立刻道:“为什么?他不开心我就要搬家。”

  肖媛急道:“不是这么理解的……”

  陈愿擦擦手走出厨房:“我懂你的意思,不过我们两个这是在谈恋爱,我迁就他他迁就我,他干嘛看我身边的人不自在?”这么说着,他想周行逸是真的不开心了吧,为他和徐展见面的事。陈愿想着这个事,默默回了自己房间。

  刚才和肖媛说得好好的,他和周行逸是相互迁就,但陈愿想了半天不得不承认是周行逸顺着他的多。那他是不是也该学着让周行逸开心一点呢?

  陈愿这么想着,打开衣柜翻出挂在里面的几件衣服,都是他平时穿着去做礼仪的,也是当初和徐展恋爱时穿的。那条裙摆被刮坏的裙子还在,被他重新车边补好了,其他衣服完好着,也没舍得扔。陈愿越过它选了另外一条白色的纱裙,心虚地罩上风衣遮掩,然后发微信问周行逸他什么时候忙完。

  周行逸闻弦歌而知雅意,晓得他想见自己,就先问他吃饭了没有。这会儿视频会议刚接通,他也实在顾不得陈愿了,就让梁洲去安排妥当。

  陈愿刚给周行逸回了消息就接到梁洲的电话,然后过了一会儿就出门坐上了来接他的车。

  坐上这趟车陈愿也是颇做了心理建设,因为这是要去周行逸的公司。

  梁洲的意思很简洁,周总的会没有预期的完会时间,去公司等他开完会一起去吃饭最方便。陈愿得知这个安排后犹豫了半天,还是穿着那身纱裙出门了。

  来接他的司机是老唐,老唐瞥见他的打扮后没有丝毫异色,倒是在行车时默默给他打开了后排的暖风,让他光腿也不至于冷。陈愿不知道为什么,对周行逸身旁梁洲、老唐乃至其他人那种处变不惊见怪不怪的素养甚至感觉到微妙的恼火,仿佛没有什么能震撼他们,也就意味着更没有什么能震动周行逸。

  陈愿暂时理不清这种情绪,满心是要去周行逸公司的忐忑。

  周行逸在瑞安商业管理集团任职,一整座塔楼以他为尊。车子开到周行逸的私人停车位,梁洲亲自出来迎接。他看到陈愿的打扮,同样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是陈愿的心理防线已经接近崩溃,他涨红着脸躲避梁洲的视线,声若蚊呐地问道:“周行逸很忙吧?”

  梁洲不置可否:“周总想让你先去休息室等他,可以吗?”

  陈愿把风衣腰带系上,纱裙若隐若现,底下更是光溜溜的美腿和一双短靴。梁洲有了非礼勿视的自觉,眼神让了开来。陈愿却觉得他一定在心里笑我他一定在心里笑我。在无端的懊恼和羞意中陈愿耷拉着脑袋被人引进了休息室,周行逸办公室专属的休息室。

  夜晚霓虹初现,陈愿捧着茶杯坐在落地窗边,自觉之前在榕台所谓的“高处不胜寒”还是小看周行逸了。从这个高度向下俯瞰,整座城市布局宏大但景致都如同被收入匣中一样渺小。周行逸每天工作累了在这里小憩片刻,从这里看向城市的每个角落时都应该带着一种“我太有钱了”的疲倦吧。陈愿模拟他的心境,发现就连自己这个假太子都不可避免地要膨胀了。

  认识周行逸后接触到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因为周行逸向自己投来谦恭的目光,这真可怕,真危险,真麻痹人,也真的让人沉沦。

  陈愿啜了一口茶,一再提醒自己,这一切只属于周行逸。

  吃了些点心垫饥,不敢擅动的陈愿缩在沙发一角,抱着一本看不大懂的财经杂志努力看。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杂志忽然被抽走,他立时向前倾,竟是眼皮耷拉着睡着了。

  周行逸哭笑不得,扶着他顺势倒向自己,怕把他惊醒了。然而陈愿还是迷迷糊糊醒了。周行逸看着他努力睁大眼睛的样子不由得笑他:“你觉怎么这么多啊?我都怀疑我身边是不是有瞌睡虫了。”

  陈愿揉着眼睛羞恼道:“我早上起得早,中午又没睡,还不许我犯困吗?”

  周行逸刮他鼻子:“我早上也起得早,午睡也没睡,开会到现在才结束,你看我困吗?”

  陈愿嘟囔道:“老人觉少……”

  话音刚落周行逸就佯怒道:“你说什么呢,谁是老人,你见过能干你一百个来回的……”说着陈愿已经捂着他嘴巴恨不得抽他了:“周行逸,我早晚有天得把你毒哑了!”

  周行逸费大劲挣开他,还在嘴欠:“毒哑就毒哑吧,别把我舌头拔了,舌头拔了怎么舔……”

  “啊!”陈愿气得发抖,攥着拳头就连击他几下,“你怎么这么无赖啊,你像话吗!”

  周行逸看他眼里都闪出泪光了,猛地一吓,安抚道:“我累傻了,瞎说话,你别哭啊。”

  陈愿懊恼自己不争气,怎么被人逗两下就要哭,可是眼泪还是哗哗地下来了。周行逸更慌了,连忙抱着人哄道:“乖,别哭,你要不当胸再给我两拳,或者踢我两脚?”

  陈愿觉得太丢人,捂着脸不肯理他,掌心揉面似的来回搓眼泪。周行逸早认出这件他们初见时陈愿穿的风衣了,心知其下必不寻常,心一横就干脆围魏救赵,一把扯开风衣,结果瞅见了里头那件纱裙。

  周行逸脑内嗡嗡的,跟翻页似的又把风衣衣摆盖回去,抬头问道:“陈愿,这是你的什么变装习惯吗?”他心想我得掌握下这里头的规律。

  陈愿一听哭得更厉害了,骂道:“周行逸,你是不是故意消遣我!”

  周行逸正色道:“怎么可能?你先把手放下来,和我好好说啊。”说着他就去扯纸巾递给陈愿。

  陈愿胡乱擦了一通眼泪,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问他:“这不好看吗?”

  周行逸上下打量,说你站起来我看看。

  陈愿乖乖地起身。

  周行逸又说你把风衣脱了。

  陈愿照做。

  周行逸摆摆手,说你等下。

  陈愿看他起身,满心不解。

  周行逸去关了电光玻璃的电源,一排落地窗立刻雾化了。他回身走回来,沉声道:“陈愿,你想先用哪个姿势?”

  陈愿一怔,周行逸看了下表说:“待会儿还要吃饭呢,抓紧时间。”

  陈愿抓起沙发上的风衣就要穿上,怒道:“抓你个头,你简直是种马!”

  “想睡自己老婆、啊你是不是不许我喊你老婆,有什么错啊?你希望自己过有爱无性的生活吗?”周行逸振振有词,说着就上前把陈愿按倒在沙发上,手指揩了楷他眼角的泪水道,“你这小可怜,没说几句总要哭,和徐展说话也这样吗?”

  陈愿又捶他:“徐展什么啊,你为什么又要提徐展?”

  周行逸低头吻了他,手也从裙底探了进去,抚过陈愿的大腿道:“你先提的。这事还没过去呢。你这算给我赔罪吗?”

  陈愿虽有此心,但一旦被周行逸点破,他又觉得不甘心了,挣扎着要起身道:“才怪,我就喜欢这么穿。”

  他一动,周行逸瞥见纱裙内衬有些泛黄,心想这裙子可不是新的啊,于是问道:“你穿着是很好看,什么时候买的?”

  他这一问,换陈愿短了气势,含含糊糊说忘了。

  周行逸又逼问道:“你自己去买的吗?”

  陈愿恼羞成怒反客为主:“你好烦!”

  周行逸心里大概有数了,撩起纱裙就往上堆,问道:“他有没有再给你买几条透明内裤什么的?”

  陈愿抬脚就要蹬他,被他握住了脚踝动弹不得。周行逸分开他两条腿,沉声道:“想和我情景再现?”

  陈愿被他逼得又有泪意,带着哭腔道:“我以为你会喜欢,没想那么多……”

  周行逸心软了一些,欺身抱住他问道:“因为上次你带我去学苑广场,我说让你下次穿裙子?”

  周行逸不说陈愿真忘了,他支支吾吾道:“我想你应该更喜欢我穿裙子。”

  周行逸闻言蹙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上次那么说是想让你自在点。要是你乐意,我管你穿什么衣服和我拉手亲嘴的。”

  “谁和你拉手亲嘴……”陈愿刚想吐槽,忽然反应过来,神情郑重地注视着周行逸道,“你以前交的都是女朋友,对吗?”

  周行逸正想打哈哈,陈愿正色道:“你就告诉我是不是。”

  周行逸点点头,随即要解释。陈愿却抬手捧住他的脸:“所以我想,你更喜欢这样子的我。也只有这样我才敢来找你,虽然我才知道你的一切都是专属的,不用担心被人撞见。”

  周行逸的眉头仍然蹙紧:“这个问题,我以为我们第一天坦诚相见就彼此清楚了,你为什么还要害怕呢?是我有什么让你误会的吗?”

  陈愿眼神瞥向他处:“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我搞错了。”

  周行逸将他的裙摆捋下去,沉声道:“更喜欢这样的不是我,是徐展,对不对?”

  陈愿眼神微动,周行逸低骂了一句,随即抱起他紧紧拥进怀里,缓缓道:“我希望你什么都是自由的,穿裙子自由、不穿裙子自由,穿什么都自由,不穿也自由,但那只能在我面前。”

  陈愿埋入他怀里,低低道:“他也不是什么王八蛋,我可以理解他。如果有了什么不好的传闻,他的一切都毁了。”

  周行逸冷哼一声:“那你以后要用这样的体贴对待我,我可是会计较的。”

  裙子事件余波未尽,有一天周行逸问起梁洲:“和津大的捐赠仪式办了吗?”

  今年是津大建校120周年,作为瑞安一大兢兢业业打工人输送地,津大是厥功至伟。周行逸和他妈妈的母校都是津大,集团很早就拟定了校庆捐款一亿和设立数个奖教奖学金的计划,具体实施由总公司董事会办公室、财务部等部门负责,前往津大参加捐赠签约仪式的是另一位周总,周安奇。平时在瑞安内部说起周安奇大家都称呼为安奇总。梁洲便回道:“是周五,安奇总出席。”

  周行逸大手一挥:我去。

  津大那头也是被临时通知换了个周总来,虽然是子公司领导,却是瑞安的少东家,因此配套接待的仍是学校党委书记为首的一干领导。

  周行逸改换行程前往津大,还捎上了忍不住想看热闹的陈愿。陈愿作为随行人员看着那群儒雅的学者官员频频与周行逸握手问好,忽然明白过来周行逸带他来的目的,让他长见识是假,在他面前耍威风是真。

  周行逸确有此意。他像个开屏的孔雀抖擞着尾羽,一举一动都在向陈愿彰显“你现在这个男人才叫上档次”,什么法学院的就业宣讲会、什么阶梯教室,全都是渣渣,风一吹都成沫了。

  陈愿从原本的好奇欣喜渐渐低落了情绪。然而瑞安集团向大学捐款、设立奖学金这些都是好事,陈愿便强打精神一路猛鼓掌。

  等捐赠签约仪式结束,学校方一定要邀请周行逸重游母校,带他去参观了几个新建的实验室和天文台。周行逸的导师也闻讯赶来一道陪同,并一再力邀周行逸参与晚宴。

  周行逸的这位导师长袖善舞,在个人事业发展和教职、行政职务两头各有建树,同周行逸的父亲也有些私交。因此周行逸一入学他就积极接洽,很早就开始辅导周行逸参加各类实践和课题,最后辅导了毕业论文,比起一般的老师与周行逸交情格外深一些。周行逸并不排斥他这样善于钻营的人,至少这位老师待自己很好,对自己帮助也不小。毕业以后他渐渐疏于维系这份师生情,上次重逢后他也无心于多叙旧情,这回就不得不多给老师一些面子了,因此他答应了留下。

  导师自然觉得自己在校领导面前展露了一番人脉,因此兴致也越发高涨。等校党委书记、常务副校长、校办负责人和受捐赠的法商文哲等院领导到位后,十六人的大桌上还空着位置。陈愿陪坐在周行逸之侧如芒在背,周行逸却悄悄叮嘱他:“你是我的人,他们只会尊敬你,不需要你去讨好谁。”

  陈愿勉强定住心神。

  这时包厢的门打开了,周行逸的导师随之起身,将人引到桌前,对着在座的人笑道:“这是我徒弟徐展,我们学校法学院的优秀毕业生,现在就在华方资管。”

  他此前已和在座的人打过招呼,除了校办主任被分了活有些恼怒,其他人对多个倒酒服侍的人没什么意见。

  徐展小心翼翼地放好手提的木箱,率先向主人主宾问好,“周总、秦书记”的话刚吐出,他标准的笑容就僵住了。

  他并不知道老板说的周总是这位,周行逸,更没有想到坐在周行逸边上的是陈愿。

  陈愿也非常惊讶,旋即扭头去看周行逸,发现周行逸嘴角正噙着一丝笑容,显然已然知情。

  陈愿渐渐觉得后背有寒意,几乎不敢抬眼再看徐展。

  徐展迅速收敛了失态,按位次挨个和领导们打招呼。

  陈愿低头听着那些人和徐展不咸不淡的交谈,恨不能捂上耳朵。他攥着洁白的餐巾一角,不断幻想着自己抽掉它、打翻所有杯碟碗筷会怎么样,他在心里一次又一次演习着,最终机械地端起酒杯,微笑着让过徐展倒来的酒。

  在那个瞬间,他的眼神瞥向身旁的男人,正与周行逸目光交汇。

  周行逸在这个华光璀璨的包厢中更显得矜贵出众,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温柔缱绻的。陈愿放下酒杯,始终不曾与徐展对视。

  周行逸小声叮嘱着:“这个罗曼尼康帝有点、呃有点辣,你不想喝就别喝。”

  陈愿刚才看到徐展十分谨慎地从木箱中启出,知道一定是他老板私藏的好酒。这会儿陈愿只想一饮而尽,迅速结束这个晚宴,于是他拎起酒杯猛灌了一口。

  周行逸来不及阻止,陈愿囫囵吞下,对着他笑道:“不辣。”

  周行逸凝视了他片刻,面色渐沉,也缓缓勾起唇角:“你想为谁醉?”说完他扫向还在倒酒的徐展,轻声道,“陈愿,珍惜你的人是谁,你一定要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