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毯之夜，镁光灯刺眼地闪个不停，裴择木却对着密集的镜头笑得很是温和，在摄影师“看着边”“看这边”的呐喊中耐心地左右变换姿势，一百八十度照顾完所有的镜头后，被工作人员喊了声才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点点头跟随他们进入内场。
“嘁——”
坐在保姆车里目睹一切的谭昊不由得发出轻蔑的啧声。
装。
这是他对裴择木的印象。
无论何时何地都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快三十的人了还时不时露出懵懂的表情，谭昊觉得这一点都不可爱，甚至做作到有点恶心。可耐不住粉丝喜欢，给裴择木立了个天使宝宝的人设，把人吹上了天。低头滑动手机，果然实时的热门话题里出现了大量裴择木眨眼惊讶的动图，文案配的一溜儿的“木木，妈妈爱你”、“宝宝别怕，妈咪来带你回家啦”诸如此类的，看得谭昊掉鸡皮疙瘩，抖抖肩膀赶紧退出了界面。
“好了，别玩手机了。快到你了。”
经纪人粱冬说完，对助手和造型师招招手。两个年轻小女生立刻听话地扑上去一个帮谭昊拿衣服拿包，一个帮他整理刘海。
“梁姐你对小女生这么凶干嘛，前面有两辆车呢，还没到我。不着急。”谭昊话音刚落，就瞧见给他拿包的女助理红了脸，不禁挑眉一笑。
合作五年多，早已习惯谭昊的风骚行径，梁冬白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今晚的电影节是国内制片人协会主办的，虽不比国际奖项的含金量高，但是代表了制片人的喜好，说白了就是金主爸爸们的喜好。事关“钱”途，到场的明星们都相当看重这次颁奖。
不过颁奖仪式进行过半，众人也心中有数了，今天根本就是谭昊的个人秀。
拿奖拿到手软，到了谭昊这里不是个夸张的说法，一次一次被叫上台，到后来谭昊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最后一次站在台上，他无奈地耸耸肩，看起来颇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嚣张意味。
嚣张归嚣张，谭昊确实也配得上这些奖项，相貌佳演技佳，挑剧本的眼光毒辣，从来不接烂剧，部部作品拿得出手，是如今电影圈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演员。
或许也正因为靠实力说话，谭昊从来不在乎外界对他的风言风语，该玩儿玩儿，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几乎没有空白期。要说私生活混乱不至于，但要说是花心，绝对是有过之无不及。不过黑粉是不会管这么多的，揪住他这点没少煽风点火，说嫖娼、滥交、出轨什么的都有，尤其是裴择木的粉丝，有事没事就要拉着他做反面参照，以衬托裴择木的高尚人品。次数多了，两家粉丝闹得关系很难看，事情也传到了谭昊的耳朵里，以至于他对裴择木心里愈发膈应。
谭昊内心非常坚定地认为，才华和人品可以分开，比之那些立完美人设的“天使”，他这样踏实演戏的才算是个真正的演员。
仪式结束，谭昊捧着金杯在后台拍照，然后被圈内的导演、制片人们拉去了酒宴。到场的除了咖位够足的艺人，还有些没怎么在荧幕上见过的漂亮女生，不外乎是为了求个机会来供奉“美色”的。这个圈子最不缺漂亮的皮囊，要么有强硬的后台，要么像谭昊这样老天爷赏饭吃，不然就只能走些所谓的捷径才能有出头之日。
扫了眼今晚的人员成分，谭昊大概对酒宴的性质有掂量。往包厢最里面的沙发里一坐，不期和对面的人对上了眼，他这才不禁愣下。
裴择木竟然也在。
怎么？天使也来夜总会呀？
回过神以后，谭昊在心里嗤之以鼻，翘下唇角。他轻笑的那瞬，一道灯光正好照亮脸庞，从下至上扫过锋利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一晃而过，留下仍在黑暗中熠熠发光的眼眸和右边耳钉。
裴择木显然看到他了，失神片刻，然后像是害羞地低下头。
本来还怀揣揶揄的谭昊看到他这细微的动作，顿时厌恶地皱起眉，扭开了脸。
其实谭昊和裴择木的渊源说起来很深。他讨厌他，比两家粉丝掐架的时间还早。
当时谭昊刚出道，正是流行拍耽改剧大爆的年代，团队给他也接了部，而另个男主就是裴择木。
演戏嘛。谭昊心想，只要剧本过关，他啥都能演。大直男演gay，更能证明演技不是？
被忽悠进了剧组，拍摄初期那些朦朦胧胧的感情发展，他和裴择木演得很顺溜。导演便夸两个人有悟性，以后肯定要大火。
谭昊第一次当男一号，自然是被这番话夸得飘飘然，随导演让他怎么样就怎么样，直到最后加的戏尺度越来越大，他才觉着不对劲。可合同签了，钱烧进去了，容不得他个新人说停。也得亏最大尺度的那场床戏只是借位，最后谭昊被导演一顿花言巧语说服，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拍摄也比想象的顺利，那场戏基本是谭昊主动，裴择木只负责害羞，甚至连衣服都只露了个肩头。可拍摄完喊卡以后，裴择木却一声不响地跑了。
谭昊脑子慢半拍地转圈，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是心里抵触。毕竟被个同性又摸又掐，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所以就默默跟过去准备安慰安慰他。直追到化妆室门口，谭昊听到隐约的哭声，心里一急也没敲门就推了进去。
他至今能记得那个场景，裴择木背对着他，一只手里握着他早上穿的那件卫衣，一只手伸进裤子里前后动作。
背后窜上恶寒，谭昊竭力忍住呕吐的感觉，砰地关上门，跑了。
他不知道裴择木是同性恋，还对他抱有那种想法。
而他，跟一个肖想他的真gay拍了部同性恋主题的电视剧。谭昊，作为此前从没有跟同性恋接触过的大直男，体会了一把恐同的心情。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戏，也庆幸是最后一场戏。第二天谭昊连杀青都没到场，就把裴择木拉黑了。
到了后来，如导演所预言，两个人因为这部剧一炮而红。可谭昊一次也没看过它，甚至在公开场合都避讳提及，更别说像其他剧组的演员那样出来营业。剧火了以后，他被两家的cp粉骂过河拆桥，骂蹭完热度就跑，追着骂了三四年，到后来有了足够多证明实力的作品，以及时间的冲洗，这段过往才被大众淡忘。
但谭昊自己没忘，只要见裴择木一次，他就膈应一次。
这人是gay，还是个很会装的gay，骗得当年的他像个傻子一样团团转。
什么天使！
什么天使能拿着他的衣服打飞机！
越想越气，谭昊拿酒杯往离裴择木更远的另一张桌子走去。
“嗨，谭昊。坐我旁边呀。”
一道甜甜的女声打断了谭昊的思绪。
回过头去，原来是大明星舒文跟他打招呼。见到美女，谭昊心情好了些，平复情绪，笑着坐了过去。
舒文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更何况裴择木的视线本就始终在谭昊身上，见人坐到女生旁边，他的目光黯淡，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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